第五十六章 跟蹤
銀扇服用了幾日藥很有起色,療效很好,勝過以往吃過的所有藥。
等到金山來見到銀扇時,她雖不懂醫藥,但看到銀扇的臉色比上次見時好了許多。她臉色也是白,但不似先前這樣無血色。再聽她說話,聲音有力,喘息均勻。
實則,看病吃藥是一方麵,衣食無憂也是一方麵。自金山上次回來帶了銀子,養母和銀扇每日做活已不必勞累,餐桌上也能看到葷腥。
不過養母又愁,禦醫的方子是好,藥材卻極貴,一個月少說要八十兩,一般百姓根本負擔不起。
金山從此刻徹底斷絕離開東宮的念頭,天南地北不論到哪裏,她一介草民又不敢做殺頭買賣,不可能掙到比貼身內侍官還多的錢。
金山與養母聊了幾句,和妹妹玩笑一會,想起菜籽的事來。於是,她翻箱倒櫃的找,卻隻找著些前年的種子。一般成熟的種子當年出芽大約九成,隔年就降到不足五成,若是隔兩年,種下去大抵隻能變成泥土肥料。
金山便上街買一些種子帶回宮裏去種。
前頭的太子出了宮門,天光方才大亮,又向羅城行去,走到半道上,才想起來。如今,接連好幾日自己都要出宮,身後卻連一個小尾巴都沒有,反倒有些奇怪。
太子出宮去,每每身後都有人跟蹤,雖說左相出去賑災無暇顧及,那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
玄羲去尋金山放河燈那次,他就留意到身後並沒有人跟著,起先還以為是跟蹤的人變得功夫高明。一連幾日都沒有感覺到有人跟著,玄羲心中猜測,大概會是他在吧。
“柳兄!柳兄你在嗎?”玄羲嚷嚷道。
在羅城外,芳草花木隨步而深,周圍正是空曠無人,玄羲忽然隔空大聲叫喚起來。
並非玄羲真的看見柳牧景在跟著他,隻是他猜,柳牧景一直跟隨著他。
若是柳牧景追隨他,那他便叫幾聲,把他誆騙出來。若是不在,無人的地方叫幾聲,也無傷大雅。
柳牧景不疑有詐,從樹上跳落到太子麵前。
玄羲見柳牧景從樹上翩然落下,身影如風,就嘻嘻一笑,道:“柳兄,別來無恙。最近身後都沒人跟著,好不習慣。”
“參見太子殿下。”柳牧景低頭持劍行禮。
自從太子對他的提出戒急用忍按兵不動不高興起,柳牧景就甚少主動出現在太子的眼前,但他也沒忘記身為東宮領率的職責,無時無刻都要保護太子安危。所以,他自作主張,改為潛行的保護太子。
柳牧景一直注視著太子的行蹤,太子出宮、入宮多次都是他在善後。
柳牧景行禮時,太子殿下站在陽光中仿佛熠熠生輝,而他站在樹蔭裏。
太子殿下如同廟堂上的那塊寫著四個大字的牌匾一樣——“正大光明”。
太子的所言所行皆是光明磊落,但隻有他一個人光明磊落又有什麽用。世人都不光明磊落,那唯一光明磊落的人便成了眾矢之的。
太子先前想要抓住跟蹤他的人,卻把一切都擺在了明麵上,想要通過朝廷的審判揭示那背後的人。
可能嗎?
這些跟蹤的尾巴,不過是左相的棋子而已,左相根本不會顧惜他們的命,死一個,死十個,死一百個又怎麽樣,要想憑借這些嘍囉牽扯出左相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殺掉就行。
把那些暗探抓起來,悄無聲息地殺掉,靜靜埋伏在一處,等暗探露頭,把他們抓住解決掉,便是柳牧景那堅定的從來未曾改變過的心中的“戒急用忍”。
太子隻需站在光明處,他絕不會讓太子看見殺人的血跡,更不會讓太子聞到一點處理屍體時候的臭味。
玄羲看著柳牧景,後者在暗影裏,他凹陷的眼窩處的陰影,就像黑色的窟窿,使他的樣子森森然充滿了寒意。不過,柳牧景的眼睛動了動,還是和以前一樣正直的柳領率。
“何必行此大禮,這裏就我們兩個人。”玄羲看著柳牧景的威儀和殺氣,有些發怔。
他屢次三番出宮都沒有告訴柳牧景,動用東宮禁衛也沒有提前知會柳牧景。玄羲心裏擔憂柳牧景會和他疏遠。他想說真巧啊,但是柳牧景是一直刻意跟著他的,玄羲隻能顧左右而言他。
太子一直這樣,柳牧景也沒接他話,正色道:“先前各處大街上又出現紙條,直指京都內那樁縱火案是食血者所為,殿下想必是去調查此事。”
玄羲說道:“什麽都瞞不過柳兄銳利的眼睛,正是如此。不過,我常常想不明白,柳兄這樣厲害的人為什麽從來找不出一個蘭花黨?”玄羲想說一個玩笑話,但現下也沒有什麽好玩的。
“卑職的職責是保衛東宮的安全,保護殿下,調查蘭花黨不是卑職的職責。”柳牧景不卑不亢地說。
玄羲見柳牧景的態度一本正經有些好笑,也聽出了他話中意味。他又問:“那麽,柳兄能不能找到他們呢?”
柳牧景抬起頭來,目光如炬,微微凝眉,太子也看著他。兩人對視了片刻,隻聽太子柔聲說:“柳兄,我有一個請求,請你盡全力,找到他們。因為我想保護他們。”
柳牧景聽到此話,有一瞬間的錯愕,似乎有什麽焦慮堵在他一向堅毅的胸膛,他猶豫了一下,“殿下難道不知道?蘭花黨想要推翻整個王朝!”
蘭花黨借著食血者發紙條是一種手段,最終的目的是要推翻這個王朝。雖然按照目前他們的行為看,似乎算不上真正的謀逆。他們闖進法會目的也不在刺殺君王。
但,一旦讓所有人都知道並且承認食血者的存在,那鏟除所有人頭頂的怪物便成為了民心所向。如果紙條上所說的都是真的,這個王朝的根基其實就是吸血,鏟除了食血者,王朝也將不複存在。
而眼前這個語氣懇切,說話風輕雲淡的人是太子。太子一個國家的國本。
“也許,他們隻想鏟除食血者,而不是推翻誰。”玄羲遲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