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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新計劃

  暗衛長得普普通通,若是他不說,金山真不知道東宮裏居然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他依舊抱拳行禮,眼睛看著地下,迫切地說:“小的辦砸了差事,沒有抓住人。還請佘內侍在太子殿下麵前替小的美言幾句,讓小的免受處罰。”


  金山聽他一席話,方才覺得自己在太子跟前麵子居然如此之大。


  她忙不迭地說:“哪裏的話,一定一定。”


  暗衛得了金山的應允,才翻身上了樹木,一眨眼就沒影子,不知道又躲到哪個角落裏默默地保護金山。


  金山在樹下站著,看那人來無影去無蹤,感覺和做夢似的。待她醒過味道來,急忙往家趕。


  她一路狂奔,總覺得身後有人在追趕她。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路上林子中的夏日花朵開得馥鬱芬芳,梔子花、茉莉花,花香帶著夏天的味道。


  花香悠然散發在金山的周圍,緩和了緊張和恐懼,金山也實在跑不動了。她的步子慢下來,在清新的空氣中,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內心逐漸恢複平靜。


  另一邊,王派來的羽林軍吃了大虧,差點沒能從太子的人手下通過,便不敢再跟著金山。


  跟蹤金山的羽林軍大約三十上下,叫做石平,是兩年前考進宮裏的武進士。他出來當差不過為混口飯吃,再跟下去怕是要丟性命。他從樹林裏敗走,心裏想著如何回去給王上交代。奉命跟著一個內侍卻把自己弄傷了。


  他嘴裏罵聲,“晦氣。”給自己處理傷口,一把冰冷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來人悄無聲息,功夫不在諸多暗衛之下。


  石平當下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嘴裏告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並且掏出身上的幾兩散碎銀子。


  他估摸著這一帶人煙較少。京都之前又接受不少從青州來的水患流民,許是那些習過武的流民看見他受傷,想要趁火打劫,運氣不好讓自己趕上了。


  從石平手裏拿出的銀子,落到了地上,持著銀光閃閃刀的男子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冷冰冰地說:“起來!”


  石平被刀架在脖子上,隻能被持刀男子指揮轉過身,才一轉身,石平便覺著後腦生疼,立即不省人事。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豈不知黃雀之後還有家貓。


  王的人盯著金山,而太子的人盯著王的人。王的人暴露後逃走,便被左相的人撿了現成。


  左相想知道,王上的人為什麽盯著太子的人,不單純因為佘金山是太子的心頭寶這麽簡單。


  王宮中,除了太子沒有人知道佘金山是一個女子,在眾人的眼中,佘金山內侍能得到太子如此的垂青,無疑和太子有些苟且。


  從古到今,供達官貴人玩樂的美少年有不少是比妻妾更為親密的人。


  與淩盛國相隔萬裏的寧國,便有太子和男伎一起謀劃篡位的事兒。


  男伎的意義許多時候不止是同性的“妻妾”這樣簡單。寧國的謀逆之事沒有成功,也是出在這位被寵愛的美少年身上。


  寧國的太子讓寵愛的男子替他行事,結果他卻恃寵生驕,在酒後泄露太子準備了多少兵馬和盔甲。從而被人揭發,男伎被淩遲處死,而太子被褫奪封號,貶為庶民,終生監禁。


  左相一直派人跟著金山,就是看寧國的前車之鑒,沒成想在金山身上沒發現。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卻意外抓到了王的人。


  石平再次醒來,已經在左相府邸那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地牢中。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地上時不時的爬過幾個小蟲。空氣裏散發著惡臭,似乎有什麽人正潰爛在地牢裏。


  在地牢黑暗的環境下,石平看見一個穿著紅色官服的老男人走到自己跟前,他的體形活像一袋麵粉,被紅袍子罩著。


  隔著木製牢門,石平看到來人,正是當朝左相。


  他立即跪下,磕頭如同搗蒜,嘴裏不斷念著;“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左相打斷了石平的哀哀求告,冷酷地說:“你是聰明人,也不必多廢話。若想活命,把王上派你跟著小內侍的原因說出來。”


  石平嚇得一身汗水,也不顧身上的傷口疼,命都快沒了,還管什麽傷口。


  他跪在地上哀告,道:“數月之前,王上發現太子和給蘭花黨供紙的造紙坊有來往,所以從那時起一直暗中派人監視著太子。後來,凡是蘭花黨出入的地方,曾經多次出現過這名小宦的身影。所以,王上命小人跟蹤這名小宦出宮,懷疑太子可能和蘭花黨有染。”


  太子派人去調查造紙坊,隻因為想要找出給玉書君供紙的商戶,從而查到玉書君的下落。而蘭花黨放走欽犯,是太子借著蘭花黨的名義所為,之後便偶遇金山。


  這一次金山在集市上遇上吸血屍,很容易就被查出來。


  種種關聯,一切的矛頭也好,巧合也罷,都逐漸指向了金山。


  若說巧合也太巧了。


  這並不是巧合。


  從出售給金山便宜的紙張,到送金山入宮,一切都是蘭花黨所為。


  蘭花黨早已滲透到金山的周圍,從很多年前開始。


  他們是來自王宮裏的一群人。他們在實行一個很大的計劃,計劃能有多少成功的把握,誰都說不上來。


  把金山推到王室麵前是一步唯一能走的險棋。為了恢複金山真正的身份,或者說,找到她能擊敗食血者的可能。


  金山的身份隻是一個預言,一個看起來飄忽其微的預言。


  而找到這個預言和找到預言中所指的那個人,王後與整個椒蘭殿的人,以及李舒爾的父母和佘氏的長女,被迫付出慘痛的代價。


  隻是彼時,誰也不知道。


  左相不知道金山能起多大的作用,更不知道金山和殺死食血者有關。


  甚至連蘭花黨也不知道,金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怎麽殺死強大的食血者的。


  左相的眼睛眯著縫,顯然在思考石平的話,似乎,王上是在懷疑太子和蘭花黨有聯係,而太子頗為寵愛的內侍是負責聯絡蘭花黨的人。


  人們總是忽略,以為隻有地位高的人才能起到某些重要的作用,而小人物似乎隻跑跑腿而已。


  位高的太子隻是蘭花黨計劃中的一部分,這一切都是圍繞金山展開。


  左相驟然聽到消息,吃驚異常。這個消息真是非同小可,如果能好好的利用,也許能借助夜王的手處理掉太子。


  不過,左相並沒有馬上帶著石平麵見夜王。


  左相雖然借著幾次搜查蘭花黨排除異己,可是他還是沒有能夠完全的架空王上。


  若是王上知道是自己的人抓住了他的人,並且帶給了夜王,造成夜王對太子不利。王上一旦遷怒於自己,自己又能如何脫身,若是不能脫身,此刻和王上撕破臉,又有多少勝算?


  左相把石平重新關起來,不理會他的求饒和哀嚎。


  石平是他的一枚棋子,現在還不到用的時候,這枚棋子用的時候一定得是必殺。既能除掉太子又能徹底的離間夜王和王上,讓夜王再不維護王上。


  他信步走出地牢。


  左相有了計劃,先鏟除楊諫議。隻要再去除他,那王和右相的力量就不足為懼。到那時,即便王上因為太子的身份暴露而痛恨左相,那他也沒有足夠威脅自己的力量。


  至於佘金山是一個重大的突破口,可以順藤摸瓜抓出更多太子的錯處。


  左相這樣想著,腳步愈發的輕鬆起來,身上的許多肥肉也抖動起來,多年來就沒有這般暢快過。他的目標就在眼前。


  他的野心從來都是借著君王之上的君王來除掉王上和太子。


  左相並不在意夜王會成為掌握國家的主人。


  夜王不能見光。是真正意義上的不能看見一絲一毫的陽光。


  食血者極為懼怕太陽,所以夜王在白日根本不能出地宮,被陽光照耀到一點就會令他非常痛苦。


  如果計劃能成功,左相甚至願意和夜王共享整個國家,願意為夜王每天獻上人菜,隻要自己能做白天的君王。


  當左相正在仔細籌謀他的大計時,金山終於氣喘咻咻地跑到了羅城。


  她還是有些憂心,有別有用心的人跟著她,故意繞道走遠路。繞到當初和玄羲一塊放河燈的地方,她真的很想和太子再來一次河邊。


  此時的水麵上已經密布著近一人高的荷花,荷花開在六月天裏。不知名的水鳥在水麵低低飛過。蓮葉何田田,一切都像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初夏。


  佘氏見到金山回來時萬分吃驚。


  今天本不是金山回家的日子,金山每個月十五出宮,有時也會一個月回來兩次,但斷然沒有這麽臨近過。昨天才回家,今天又回來。


  銀扇上街買菜。家裏隻剩佘氏一人,她沒有做活計,而是對著名單紙條發怔。


  她從昨日開始一直背著銀扇偷偷看紙條,思考到底要不要把紙條給金山看,告訴金山這是她娘當年在臨死前幾天一直反複念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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