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驚變1
羅城老鼠巷。
對於佘氏來說,宮變的第二天,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夏天,太陽開得格外早,不到寅時天就蒙蒙亮。
她很早就起來了,趁著天好在院子裏曬玉米。用屋子前主人留下的藥架,挺好的,曬點糧食真利索。
太子給的聘禮,那些幹果、鮮果、點心,能吃都吃完了,她們不是浪費的人家,能用的綢緞布匹,佘氏也早就收起來了。
太子賞的大宅子卻沒有看過,裏麵的金玉首飾器物還原封不動的放著。
幾天前,佘氏把地契和其他值錢的玩意都包好,放在壇子裏,埋在院子裏的一棵樹下。
銀扇曾經提出,想去看太子送的大宅子,佘氏以趕時間挖地窖為理由,沒有答應。
佘氏曬完了玉米,又抓緊時間挖地窖,地窖不單純是個地窖,還是一個通路。
有時候,佘氏挖累了,總想著挖這麽累能用上嗎?
一鏟子一鏟子,佘氏挖出了菜窖下的泥土,一籮筐又一籮筐的土被佘氏抬出去。從白天到黑夜,佘氏放下了手中所有的活計,隻一心一意的挖菜窖下的通道。
前幾天,銀扇也來幫忙。她覺得自己的娘入了魔,如此執著於挖菜窖,似乎菜窖就是她們的命。她們很少說話,甚至連姐姐的婚事都很少談論。
這段時間,老鼠巷裏的佘氏閉門謝客,全部的心思都在挖通菜窖上。
往日的活計全叫銀扇去退掉,左鄰右舍倒也不覺得奇怪,畢竟佘氏似乎攀上了不起的親家,誰能知道她們禁閉大門是在刨土掘地呢。
隨著日子一天天平淡過去,離太子來下聘已經過去七、八日。
佘氏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昨天晚上成婚的。宮裏的消息不通,她們也不得進宮一見金山,也不知道金山哪天成婚,怎麽成的婚。
銀扇年輕貪睡,這會兒還躺在床上睡覺,不過她也睡不著多久。
對於窮人來說,夏日遠比冬日好過,天氣炎熱,植物生長很快,不愁沒有食物吃。院子裏的菜割下吃了,沒幾天又長了起來,好吃歹吃,怎麽都是吃。
今年的夏天比任何夏天都好過,有閑錢的日子總也是舒坦的,雖然有不少的煩心事。定然,佘氏永遠也放不下十幾年前的往事,可是,日子總要過下去。
羅城的平民百姓永遠也不會知道昨晚子城裏發生的驚心動魄的事。不知道子城已經變了天,王上死了,太子跑了,左相在宮裏稱王稱霸。
對於尋常百姓來說,王上如果好,張家當王還是李家當王,誰家當王還不是都一樣。
百姓的日子還是照常過,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飯穿衣,繁衍後代。
若說愚昧吧,千百年都是這樣過的。
若是王上不好,推翻了換一個。換了一個開頭幾十年會好,但是後來的王上逐漸昏聵,王朝又慢慢衰落。
就這麽一直不斷的輪回,王朝不行了,推翻換一個,換了一個王朝,好上個幾代,逐漸又**衰亡,再推翻換一個王朝,又好上幾代,逐漸又**衰亡……
數百年,數千年都一個樣。
一代一代都是這樣過,若說愚昧,數千年都是這樣過,老祖宗全是如此過來的,似乎也想不到別的生活。
百姓總覺得,既然是人總要穿衣吃飯,生育後代,難道人生還能有別的活法?
百姓就像他們另外一個叫法:草民。他們和野草一樣,一直匍匐在地上,所以上天是公平的,抽去了他們的思想,讓他們按照祖祖輩輩那般,一輩子一輩子的活著。因而他們通常一世平淡又幸福。
沒人會想到這背後的原因為何,好像草民都不願意想,或者想不明白。
所以,當有人試圖告訴他們,人其實還有別的活法。他們便覺得這人是異類,應該被孤立,應該被唾棄。
究其原因,隻不過她與他們不同罷了。
子城發生如此慘案,幾天以後會傳遍大街小巷,就算是最無知的男人也會對此發表對國事的看法。
在此之前,未得到消息的百姓還是很平靜的繼續為生活而奔忙。
佘氏在地窖裏抬出了兩籮筐土,打通了最後一小段路。
地窖已經能通到院子外,巷口的拐角。那拐角的洞口,佘氏用稻草鋪平,又用籮筐蓋著,就算是最眼尖的人也看不出那是一個洞口。
老鼠巷是京都城的貧民窟,住戶本就不多,左鄰右舍時常空關著,諒也沒人知道。
不過,那個出口還小了些,鑽出去一個貓兒、狗兒的尚可,若是要人鑽出去,還要挖上一日半日的功夫。
銀扇今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佘氏沒有多說什麽,若是金山在家睡到日上三竿,不,她睡不到這個時候,就會被佘氏用笤帚趕起來幹活。
在佘氏的心中早就把金山,這個給她帶來好處的女兒給霸占了。金山是她的女兒沒錯,但銀扇是她嫡嫡親的女兒。
她用慈愛的聲音對銀扇說,“起來先洗個臉醒醒神,屋裏架子上有盆和毛巾。娘手髒就不給你打水了。鍋上還有兩個肉包子,還熱乎著呢。”
“嗯。”銀扇在裏屋含含糊糊地回答了。她睡得太久,睡的迷糊了,正自顧自洗臉漱口。
衣食無憂,又因為姐姐飛上枝頭變鳳凰,銀扇懶惰了不少。現在即便睡到日上三竿也可以不愁,所以她整個人也豐腴起來,小胳膊鼓鼓的,像一節蓮藕。
正當銀扇在廚房吃著肉包,佘氏把兩籮筐土推到牆角,給地窖蓋上蓋子。
門外響起了劇烈地敲門聲。
那敲門聲極為猛烈,不像手指敲門,倒像是用巴掌惡狠狠地撞擊佘家的大門,震得那老舊木門上的塵土,刷拉拉的直往下落。
“誰啊?”佘氏衝著門口嚷。
門外的人不應聲,卻因為佘氏的回答拍得更起勁。
佘氏的心頭跳了又跳。那一下一下的已經演變成砸門,全是砸在她心上。她感覺到壞菜了,可心中還存在一絲僥幸。她的眼睛左顧右盼,不知道應該幹什麽。
厄運不會這麽快就來吧?她心想著。
劇烈地叩門聲還在繼續,似乎隨時能把門撞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