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女醫2
金山失了娘,隻有妹妹一個親人。況且,銀扇的傷勢也確實嚴重,作為家屬怎麽可能不急呢?
女醫的話也著實少了些,金山按捺不住對著女醫又叫又嚷。
金山在別人的地盤上,周圍除了女醫和她的女徒弟,再沒旁的大夫。
蘭黨不限製金山在穀內自由,卻絕不允許她出去。不得隨意外出的規矩不是金山一個人要遵守,幾乎人人都要遵守。
金山歎了一口氣,坐到妹妹躺著的床前,不敢再得罪女醫,怕她生氣翻臉不治。她忍氣吞聲,又熬過兩個時辰。
之後,女醫出來檢查銀扇的傷勢,拆開紗布,又給她塗抹了另一種藥膏。
女醫告訴金山,入夜以後,銀扇會發著比現在還要嚴重的高燒,必須文火煎藥,把紙包裏的十一種藥草加水三碗熬成一碗,冷到溫熱時給銀扇灌下。
她又交代給金山一罐藥膏,吩咐金山現在開始,每三個時辰給銀扇換一次傷藥。
銀扇能不能恢複如常,就看這兩天能不能熬過感染。此後,還要天天換藥,直至傷口愈合,生出新的肌膚。
女醫估計痊愈,少說還要有一個月亮周期。
金山自是不敢怠慢,不眠不休,沒日沒夜的照顧銀扇。
幾日的相處讓金山和女醫還有她徒弟熟絡些。
這裏的人倒不是都如紈素所言,都殺過男人才能進來,而是都和男人或多或少有著血海深仇。
女醫叫藥大夫,她本不姓藥,因家門姓氏都不願再提及遵循,所以就自己改名叫藥大夫。
藥大夫出生京都南麵的青州名醫世家。出身名醫世家本就學醫方便,耳濡目染下,她的醫術比一般的大夫尚強,十八歲那年就已經著出了一冊薄薄的醫書,書中有不少和前人不一樣的見解。
誰料,這正是她悲慘的開始。
因為淩盛國女子不得學習醫術,名醫世家的女兒也未能幸免。藥大夫的著作不敢署名,亦不敢麵世,隻能偷偷藏在閨中。
藥大夫有一個沽名釣譽的哥哥,竊取了她的成果,對外宣稱這是自己寫的醫書。
藥大夫怒而和哥哥理論。哥哥告訴她,因你是一個女子,縱然有些本領又能如何,都不能出現在世人眼前。不如,識趣些把本領貢獻出來,給了家族,將來以後家中男子憑此光耀門楣,你一個姑娘也可高嫁。
藥大夫自然不允,揚言要揭發哥哥的惡行,要讓世間人都知道哥哥是強取豪奪,沽名釣譽之輩,與其發生激烈的爭執。
第二日,藥大夫上山采藥時,哥哥夥同匪徒在下山路上,打折了她的右手手臂,又重創她喉珠,使她不能言語,不能寫字。
藥大夫獨自在山上求生,為自己治病,苦熬了數月才痊愈。
下了山,她尚顧及家門的顏麵,沒有去直接報官,而是偷偷回家,希望父親和母親能替她做主,懲罰傷害她的哥哥。
藥大夫風雪夜下山,淒寒孤苦無所依。而她的家人早已忘卻女兒傷痛,正在慶祝哥哥榮升太醫院正七品醫員,不日將要入王宮赴任,將來定然光宗耀祖。
藥大夫一身雨雪闖進門,而她的家人父親、母親、嫂子正新醅酒,圍著紅泥小火爐,慶祝剽竊自己成果,傷害自己的哥哥升官。
藥大夫怒不可遏,把哥哥的一切罪行都說出來。
令人絕望的是,父母早已知道,連她在山上養傷的事也一並知曉。
父親寬慰她說,要怨,當怨她隻是一個女兒身,不能為官,不能出人頭地,連做個尋常大夫亦不能。女兒家空有一身學識又有什麽作用,不如認命。父親會竭力挑選良婿,哥哥陪給大量陪嫁,讓她風光出閣。
藥大夫急怒攻心,卻無可奈何,數聲咆哮後,剛愈合的喉珠又受傷,從此嗓音嘶啞。
她明白了,徹底明白了,轉頭奔去官府狀告。
府衙已家事為由,不接受她的狀紙。藥大夫求告無門,萬分絕望,若是不是一個老婦救下她,她當年就尋了短見。
至此以後,藥大夫遠走天涯。
害怕麻煩,也為了杜絕周圍人的覬覦,藥大夫一直扮作男子給人看病謀生。兩年裏走過淩盛國各處,見識了諸多女子和她一樣的悲劇。
某天,她接診一個受了刀傷的姑娘。
這姑娘便是蘭黨的一員,出任務時受傷,聽聞藥大夫醫術高超,為人深沉,人品超群,又保守秘密。她受傷走投無路時,特地向藥大夫求救。
因此,藥大夫越來越多的與蘭黨接觸,了解蘭黨是一個女人可以安心是女人,可以和男子一樣不受種種限製行事的地方。
她逐漸明白,嘶啞的喉嚨如果不努力說話,也許,她就再也說不了話了。
如果她沉默,即便再過百年、千年,女子的種種境遇也不會好轉。
為了這樣的目標,也為了這樣應得的權力,更為自己的本領能得以施展,藥大夫恢複女身,投身蘭黨。
……
晨曦微露,玄羲發現雨已經停了,雨後的晴空一片澄澈,讓他的心情也為之一振。柳牧景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離開了擋雨的山壁,去找吃的。
兩崖下縫隙終於照進一點陽光,玄羲渴望能有一點陽光溫暖一下,高山夜雨後帶來的寒冷額外刺骨。
這時,柳牧景帶來了溪水裏的活魚,還有樹枝柴火。
他們生了火,烤了魚。這是最近三日內唯一一次吃到熱食。胃裏有溫暖的食物,柳牧景的話也很安慰人心。
“我們朝南走得太遠,所以接下來,我們要朝著西走。之後能到絳西南道附近。那裏有個亓霧縣。”
“亓霧縣北部數十裏之外有子曲鎮,不過那裏距離絳西官道太近。否則,可以投靠子曲鎮上我從軍時的一位好友。”柳牧景借著初升的太陽辨明了方位,做下一步計劃。
玄羲捧著噴香的烤魚,吃得頭也不抬,及至柳牧景說完都好一會了,方才擦擦嘴,他猶豫著說:“盡量少去人多的地方,怕人們把我認出來,也怕給別人帶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