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何去何從
茗合宮的龍床之上，正沉睡著一個沾滿淚痕的女子，就連睡夢中，她都是伴著傷心的夢境。趙亦靖再度將她的淚珠抹去，當即披上裘袍往禦書房的方向走去，揮揮手示意桂小龍在門口候著，他鼻息傳來一陣淡淡的檀香味，推開門的瞬間彈指一揮，桌上的燭台便燃起了火光。
“幹娘，這麽晚為何不回宮休息？”
案桌旁的太師椅上，端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手執龍頭拐杖一臉嚴肅冷峻的神情，手邊還放著一個食盒：“皇上，您龍體欠安就不要出門吹晚風，很容易加重傷情。”
“幹娘，我沒事，您別操心。”他坐在她身側的椅子上，嬉皮笑臉的模樣完全沒有君王的樣子。
“哼！”龍頭拐杖狠狠地頓了一下地：“哀家都已經知道了，這就是哀家為何深夜到訪的原因，哀家這是想在你出事之前特來提醒你……你呀，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懂事？”
“誰說朕不懂事？朕的孩兒都滿地跑了……再說，朕好好的能有什麽事？”
“別裝了，哀家已經聞到你身上的血腥味和金瘡藥的味道。這世上能讓你受傷的人恐怕隻有那個女人了，那個讓你心心念念這麽多年的女子，天下間恐隻有姚景心一人了！”
燭光前的身影微微一震，當即又陪著笑臉：“幹娘不為孩兒高興嗎？”
“高興？”龍頭拐杖再次砸向地麵：“你就要大禍臨頭了，哀家為何要替你高興？”
這下他終於收起了笑臉，那張臉上全是鬱結不散的陰霾：“孩兒知道幹娘的意思，可是感情的事，真的無法控製，孩兒就是忘不了她，就是無法放開她！”
“你可真是浪費了哀家當年的苦心啊……難為我費了多少周章將她和亦佟那孩子牽線，你現在……”
當即雙膝跪地，趙亦靖低頭認錯：“孩兒知道幹娘的一片心意，本想著將錯就錯成全了她和六弟，可是六弟本就有心儀之人，就算勉強將他們撮合，她也不會得到幸福！朕不忍看到她以淚洗麵！”
龍頭拐杖直接敲打在他的背上，牽動了左肩的傷口，血液又順著絲織品浸濕顯現：“孩子啊！哀家膝下無兒無女，將你扶植到今天的地位，你可知道犧牲了多少人嗎？從小，哀家就知道你是帝王之命，你什麽都好，可就是對於一個情字太癡纏！小小年紀就對姚家千金念念不忘，哀家若不是當年撮合賢妃娘娘與姚家立下婚約暫時斷了你的念頭，或許你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隻會看老婆臉色的懦弱男人！哀家曾經告誡過你，帝王最要不得的是什麽？”
“是情字……”此話脫口而出，他的身上壓著千斤的擔子。
“你嘴上說得好，可是你做到了嗎？從古至今你見過哪一個明君盛主是被感情左右的？那些癡男怨女，談情說愛的皇帝，最後有哪一個得到了好下場？帝王……是一種連擁有親情都十分奢侈的人，同時也是掌握天下生殺大權之人，你若陷入了情網中，就會為情所困犯下糊塗的錯誤，引來諸多不必要的危險。”望著跪在地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趙亦靖，她的語氣稍稍軟和了些：“孩子啊，哀家是怕你走上一條不歸路！如果從明日開始，你控製不了自己的心，就趁早把姚景心送走，否則，哀家一定會親自動手，到時候便是送她上一條黃泉之路……”
堅忍地咬著牙，他心裏領著慕容琴海的好意，另一邊卻是一顆如火般灼燒的心，心心念念的女子就在咫尺之間，可是他卻無法再續前緣，這是一種怎樣的痛？他今日終於領教了……
“謹記幹娘的教誨，孩兒暫時不能將姚景心送走，因為朕需要一個左膀右臂，而姚景心正是不二人選。”
莫約深思了一刻，慕容琴海終於點點頭：“哀家也不是不識大體之人，現在正是皇上用人之際，哀家也不會為難皇上，姚景心那丫頭的確是個人才，哀家不反對她擔任女官一職，但你且管住自己的心，哀家會隨時隨地的監視著，待她完成使命，希望皇上能賜她個好人家。”
“孩兒……孩兒遵命……”他頹然的跪倒在地，傷口的痛難道又牽扯到了心尖嗎？怎會這麽痛？
“好了，快起來吧，哀家給你帶來了固原湯，喝了傷口好得快些，這段時日就暫時別去後宮了，暴露了傷勢就不好了。”
“多謝幹娘關心，孩兒一定會盡快複原，不讓幹娘操心！”
輕輕拍拍他的頭，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乖孩子，傷口疼不疼？哀家剛才打你是不是重了？你這麽晚回來有沒有凍著？”
“好了幹娘，孩兒一切都好，您快去歇息吧……”
“哼，說你兩句就嫌哀家嘮叨，哀家再也不管你了……”隨著龍頭拐杖越來越遠，他放下湯碗，整個人癱軟在靠椅上，腦海中不斷回憶著慕容琴海的話，他心裏也明白，自己的愛將會是一份多麽致命的毒藥，不僅害了自己，更重要的是最終將害了姚景心！
這個情字，究竟該何去何從？
夜楓瀾，水波清，沒曾想到，趙亦靖離去之時，那沽月台正中的窟窿之中，正倒映著一輪隨風蕩漾的明月……
將軍府門前，一架鎏金馬車緩緩停下，羅翠屏在饒勝誌的帶領下來到羅大將軍府邸前，早早的，府中大小奴婢全都擁簇在門口，翹首以盼著這位新來的主子。
站在門前，對上將軍府熠熠生輝的牌匾，門前懸掛的兩盞紅燈籠，羅翠屏當即熱淚盈眶，一些無法割舍的記憶不斷充斥著在她的眼前，一個兩鬢斑白走路一瘸一拐的老頭速速迎了上來，還未來得及開口，羅翠屏目光一轉，當即三兩步上前一把接住老頭：“老李，你的腿……”
周圍人皆為震驚，當即愣在原地紛紛投來驚訝的目光，李福當即也半張著嘴：“看來這位就是大小姐了……可是，您怎麽認得老奴啊……”印象中，這位由官奴婢賞賜而來的小姐乃是第一次到達將軍府，她的熱情與熟悉，不免令很多人露出驚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