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師爺
許文嵐還真就蹙眉沉思,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按理說,王縣尉是行伍出身,又管著縣裏的刑事,這些地皮無賴很該是聽他命令的,但,王縣尉的性格又不像那種會在背後陰損暗算別人的,要說他拎刀當麵砍人我還信些。所以,這些人背後的人該是孫縣丞。”
見白勝文嘴角含笑,許文嵐知道自己猜對了,先是笑笑,眼珠一轉,又笑道:“不過呢,我猜,這些無賴雖然是孫縣丞那邊找的,可這件事卻是王縣尉也知道的,說不定就是兩人合謀設計大哥你的。”
含笑點頭,白勝文和聲道:“你說得不錯,今天這事兒找人出頭的是孫縣丞——自然,他不會那麽傻到親自出麵找人,而是透過沈七——你應該還記得沈七的,他之前腿瘸了被趕出衙門,可是心裏一直記恨著我,這次自然更賣力,隻不過他也精明,知道不能自己露臉。”
“沈七果然是孫縣丞的人!”許文嵐失聲道:“我就說,那家夥背後肯定是有人,要不然怎麽能又那麽囂張了。”
“大哥,你打算怎麽對付他們?”
白勝文笑笑,淡淡道:“現在浮出水麵的不過是些小地主,真正的大豪紳還沒有露臉呢!比如說郭布羅家……我想,現在承昱麵前一定有不少去抱怨討辦法的人。黑水縣,還是以郭布羅家為重的。”
許文嵐心裏打了個突:“大哥,你要和承昱少爺鬧翻嗎?”
“不會,怎麽會呢?”白勝文淡淡一笑,坦然道:“承昱是聰明人,他自然知曉厲害。文嵐,你說大哥要徹查田地,是心血來潮才這麽做的嗎?”
“大哥是為了立——威?”許文嵐有些遲疑,不知白勝文是不是還有另外的目的。
“這次在京裏,大哥認識了幾個朋友,其中一個是江南人,聽說江南一帶像這種豪紳瞞報田地,少納地稅的事已成一害……”
許文嵐也是聰明,聽音知雅意,一聽白勝文這麽說,她就低聲問道:“大哥,你是說很可能朝廷很快就會在全國範圍內徹查田地?你這麽說不過是響應朝廷?”
“民以食為天,國以稅為本,皇上前頭三代君王都是明君,做得太多,今上要是想做出些成績,能動腦筋的已經不多了。再說,皇上他對國庫……”略一遲疑,白勝文還是小聲道:“連你家都那樣了,何況是那些瞞報稅銀的地主?”
許文嵐點頭,倒沒有白勝文以為的那樣難過。到底不是原身,那些過去的記憶她也沒有,什麽抄家流放之痛,她還真的很難感同身受。
隻是覺得白勝文說得有理,不是有句話說“倒了和紳肥了嘉慶”嗎?先帝南巡耗費國庫銀子甚巨,今上想要豐盈國庫自然隻能拿貪官汙吏還有這些瞞報稅銀的地主開刀,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見許文嵐若有所思的神色,白勝文就笑了:“現在隻差一封信了,隻不知那封信什麽時候到。”
郭布羅家雖遠在關外,可京裏必定是有人脈的,就像之前的張先生,一來黑水就住在郭布羅家,雖說是為了掩飾身份,但也和郭布羅家有交情才會如此。
想通了這一節,許文嵐不再覺得白勝文激進,反倒暗戳戳地想:果然不愧是我男人,行事就是快人一步。
兩人說說笑笑,不過半小時就到了後衙門口,出奇沒有躲在門裏而是守在門口的門子立刻迎了上前,先是施了個禮,才道:“大人,您有客,說是京裏過來的,小人不敢耽誤事兒,就讓他先在花廳裏候著了。”
白勝文應了聲,也沒有半點奇怪的神色,反倒還回頭和許文嵐道:“想是我請的那位先生到了。”
許文嵐一聽就知道是之前說過的師爺,隻不知是個什麽樣的人。
心裏好奇,許文嵐也沒有回避,直接跟著白勝文進了花廳,聽到腳步聲,那坐在椅子上低頭看書,一派悠哉的中年男人抬起頭,先是笑笑,才站起身來,迎上幾步,施了一禮:“白大人,在下王文生,來得匆忙,驚擾了。”
白勝文笑著親自扶他:“莫要多禮,雖說早就聽過王兄之名,但現在親眼見到,才覺劉兄所言未有王兄三分風采。”
這就開始吹捧節奏了?許文嵐看看這位王兄,實在沒看出什麽風采來。
左看右看,就是一個臉有點圓的中年男人,長相普通,要是走在大街上一點都不惹人注意的那種。
不過既然大哥要用他,那捧兩句也是應該的,良言如春嘛,想讓驢拉磨還得給兩根胡蘿卜呢!不是,跑歪了。
甩開心頭那些胡思亂想,許文嵐對著這位王師爺笑得溫善:“大哥,你們先聊,我去廚房讓人備膳。”
王文生的目光就很自然地轉到許文嵐身上,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詢問,然後低下頭去,白勝文就笑著介紹:“這是我的未婚妻許姑娘。”
“許姑娘好。”王文生笑著招呼,似乎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許文嵐。
看起來就像是有些好奇,卻又謹守著男女之別並不明目張膽地打量,可不知怎麽的,這明明很正常的舉動卻讓許文嵐忽然心顫了下。
是她太過敏感?怎麽會覺得王文生似乎是有所掩飾,就好像他早知道她,這會突然見到本人忍不住多瞄了一眼的那種感覺。
心裏有些不舒服,許文嵐麵上雖然在笑,心裏卻犯起嘀咕,抹身去了灶房,先是吩咐廚子陳三哥再燒一壺水,這才去看他今天都買了什麽菜,掂量著該做些什麽吃食。
從來,師爺和主官就是一體的,一般時候都是住在主家的,除了月俸,還要供衣食住行,有那慷慨的,可能還會給配個暖床的丫頭。
不過許文嵐可沒那個打算,甚至還想和白勝文商量是不是讓王文生住在別處。
隻是她還沒這說,過去續茶時就聽到王文生道:“這封信,是由小的送去郭布羅府?還是大人親自去一趟?”
接過王文生手中的信,白勝文笑起來:“這封信可真是及時雨,張先生果然最知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