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難
飯後，撤下殘羹冷炙，兩老頭才注意喝的淺黃茶水有幽幽冷香，淡淡回甘，“這就是‘野菊花茶’?”
“是！野菊花飲用，可以散風清熱、清肝明目和解毒消炎，對身體很好！待會兒，晚輩給兩位爺爺準備些，帶些回去。”竇天祥說。
“我還要馬齒莧！竹筍幹！”韋老頭厚顏無恥的要求。
“好，都有！”竇天祥說，猶疑的表情，讓兩老頭擔心是不是自己過分了，空手來，好吃好喝的，還要帶東西走，實在像土匪打劫的樣子，正暗自臉紅著。
“董爺爺，我莊裏的洋芋蛋子不要錢，免費送給你們吧?”言語中露出忐忑不安。竇天祥仿佛是鼓起極大的勇氣，薑寶貞旁邊一起點頭。
“雖然不知道韋爺爺為什麽要這麽多的種子，但我想一定是很多人沒有吃的了。我也是餓過肚子的，知道餓肚子的難過。”
“我這莊子還有很多可以吃的東西，爺爺你們看，今日這一桌飯菜共用糧食不到二斤，其他是野菜，水產，也飽了我們六人肚子。糧食這麽金貴，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兩老頭聽完，老臉紅暈褪下，心裏沉重起來。暗吼“缺糧啊！老缺了！”
但無償的拿下人家十來歲孩子的這麽多東西，老臉掛不住哇！現在也不能明說，“我是代表朝廷拿糧的！”或是，替武德帝，“給你加官晉爵！”
“哎！孩子啊，你們真是太善良了！”轉瞬，韋老頭眼紅了起來，絲絲水光可見，他仰天深吸一口氣，抑下想哭的衝動，拍拍兩個少年的肩膀。
老夫太難了哇！
身在高位，世人隻知道他身享榮華，富貴無邊，誰知道他每日如坐針氈，一絲風雨就可攪擾的一夜無眠。
就連武德帝也是急了就摔，拚命壓榨老頭子的餘熱，絲毫不顧及他也是凡人，沒有無邊法術解決一切問題。
董老夥計倒是理解，可是他也是自己一頭包，難題不比自己少。誰也幫不了誰啊！
眼前這兩個少年，不僅精通田事，敢於創新，打破局限，摸索前人不曾探索的領域，為眼前僵局提供了一種可能。
更可貴的是，他們眼裏不僅是自己，還有同樣掙紮在生死線上的千萬人。他們心底懷有對世間的仁愛，促使其不計得失名利，而隻是單純的向善，可為世間所謂賢者！
“謝謝小友！但無償這事兒，暫時還是不要說。糧食是不夠，而且缺口頗大！老夫必會想個周全法子，不讓小友吃虧了！”韋老頭嚴肅起來，威儀頓生。
不爭名利，難道名利都由那些紈絝不實的人擔當，不更是亂這世間章法，毀人心底倫道？
“種子我要，兌現糧食如果不能，可以用其他法子補償。建築材料我回去就安排。你莊子裏大棚盡量都種上洋芋蛋子。”
“這洋芋蛋子名字可以改改，實在是不好聽。”董相旁邊也是感動的五內翻滾，冷靜了一會兒，“看它圓圓的叫土豆如何？”
“土豆！這個好！長土裏的豆子。嗯！形象！”這一打岔，韋老頭又恢複了玩笑不羈的樣子。
田莊門口，幾人一一告別，上了一駕驢車遠去，大門內走出了兩人，是阮玉成和竇青龍，“成了?”
“是！和阮爹你想的一樣！”竇天祥回道。
“好!準備下一步吧！”
“是！”
韋老頭回到府裏，第一時間下令，“把西城田莊裏的建材送到城南‘禦賜竇氏田莊’去，順便把田莊裏的存糧給送去一半。”
“管家你再帶人再給送一百匹棉布和一百斤棉花。不要覺的有臉，今個兒，老爺我擔的這個人情大了去了！”韋老頭看管家似有托大之意，頓時一瞪眼。
“是！是！”管家韋寶叔連聲應下。
“今晚，包我帶回來的馬齒莧幹菜包子吃，不要多，就包兩籠，夠一人兩隻就好。家裏不要鋪張浪費，主人一葷一素，仆人一素，一月三次葷。”
“是！”
“我帶回的一籃子洋芋蛋子不要送廚房去了，取一隻精致些的箱子裝上，就擺我這裏，誰也不能動。”
“是！”
韋老頭安排完事情，靜下心來整理帶回來的信息和記錄材料。書寫了一份奏折“試行大棚種植土豆奏疏”，整理資料書寫了一份“大棚種植土豆技術及推廣方案”，然後把兩份材料和一箱子土豆放在一起，看屋外已經天黑，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行不行的就看明天了！
董相回府後，第一時間招了董啟昌過來，“小七，我們名下的田莊有多少土豆？”看董七一頭懵的樣子，“就是洋芋蛋子，我給改名字了。”
“哦！那個啊，多了去了！一個莊子幾百畝地的，幾十個莊子呢！還有其他十多家也是，爺爺您光人讓人種，也沒交代怎麽處理，都沒敢動。莊子上報，再不管就要出芽了！我正要問您呢！”
想象一下吧！一畝地二三千斤，幾百畝地出產是什麽概念吧！還是一個莊子，差點沒愁死幾十個管莊子的人。
話說董啟昌也快二十歲了，董相眼裏總是有些差強人意，也就是比其他兒孫省點心。今日和竇天祥、薑寶貞兩小兒近距離相處後，再看這個孫兒，簡直渾身都是糟點兒，哎！好孩子都是人家的！
董啟昌被看的心裏毛毛的，反省最近還好啊，沒啥出格的事情啊？爺爺作為一國之相，操心天下人。自己作為他孫子也是出錢出力的，救人救世的，沒毛病！
“吭！吭！。。。土豆有去處了，就在最近。”董相清清嗓子，回答，“我就是想問問，你還能搞到大批量的土豆嗎？滿足全國種植的量？”
“啥？全國？現在？”董啟震驚了，一向紈絝不羈，沒個正行的他跳起來，瞪大眼，不敢置信。
“是！至少也是二十人一畝地的量。”董相想想也是歎口氣。這也實在是太難了。
按初步統計全國近一億三千萬人，除去各個封地人口，還有八千萬人左右，就得四百萬畝地，需種子十億斤左右，天文數字啊！關鍵還是偏門作物，董啟昌聽出董相不是開玩笑，差點一口氣憋過去。
“咳！咳！、、、爺爺你不是開玩笑吧？”看董啟昌的眼珠子瞪的要掉出眼眶子來，鼻尖都貼上了董相的臉上。
“瞧你那點出息！”董相一把把那扭曲的臉推開，“你又不是不知道眼下的情況，皇帝急的快要吃人了！”
“今日我和韋老頭去了竇氏田莊找辦法，那裏看到他們種植在大棚裏的土豆，長勢良好。聽說他們在摸索反季節種植技術。這時節不等人，要摸大家一起摸唄！”
董相絲毫不顧及，董啟昌被一貫老謀深算的爺爺輕率的言語雷的冒煙，繼續說，
“還有那裏的人，各個有活幹，采藥、挖菜、製作，各有手藝，連小孩子也能采了野菊花做藥，簡直沒有一個閑人。”
“好似今年大災對他們沒有影響似的，日子平淡充實。中午一桌子飯菜，除用了不到二斤糧，其他皆是山裏土特產，竟然也是琳琅滿目，讓人胃口大開，且六人都能吃飽。如果天下人都能這樣，還用朝廷操心嗎？”
“那竇莊主一介小兒，管理莊子妥妥帖帖的，好似有種無為而治的大智慧啊！他竟然不求名利，願意捐出莊子上所有土豆，讓利天下人，隻是可惜年齡太小，不能再為他請封，免得被有心之人害了去。”
“那薑姓小兒，十來歲年紀，也是精通農事，不卑不亢的侃侃而談，沉穩淡定，舉止不凡，仿若世家大族所出。”甩一眼自家孫子，哎！瞧那副癟三樣子，真是孫子欸！
董啟昌明白了原委，冷靜下來。如果是關於竇氏田莊，就是有食為天的份了，就有阮氏高人的關聯了。看來這事兒，也不是毫無可能。
到現在，雲客來也沒有搞明白食為天的粥裏，那清亮透明又粘稠滑爽成分怎麽做成的，各處大廚用藕粉、葛根粉、澄粉、甚至土豆粉，始終出不了那樣的效果。實在是奇！
而食為天和竇氏田莊的一步步經營都是他一手扶植的，可以說他見證了食為天和竇氏田莊的成長。前些天堂哥的糊塗導致董家分家也隻是其中一件事。暗裏他擋住了多少次謀算食為天和竇氏田莊的，簡直比雲客來還事多。哎！自己簡直就是隱身救世嘛！
“你先統計調集土豆，如果分散各地更好，不用轉運，就原地處理。估計朝廷種植方案會盡快出爐，下發到地方。時不我待啊！”董相沉默一會兒，再次出聲，給董啟昌布置了任務。
“是，爺爺！那種子如何收購？現今糧食價格可是一日一樣啊！”
商人總是敏感的，你可以讓我做事，但不好再讓我貼錢吧？感情善事我一人做完了?這‘善’也是有成本的不是？
“咱名下的土豆還好說，如今捐錢捐糧表忠心的多了，但不能強求人人都這樣，這是天量的食物！”
董相長歎一聲，“朝廷也沒有錢了啊！”
實話說，經曆連續災害，董啟昌家底子快掏的差不多了，眼下也隻能勉強周轉，再掏錢墊付天量種子錢，是不可能的。
而且樹大招風，帆船的事情已經是太招搖了，無奈出手捐給了朝廷。
救災中收留難民，免費發放湯藥，也花費頗巨，而收入幾乎沒有。董啟昌幾乎嫉妒竇氏田莊事先挖藥挖菜，也有低價購買儲備，所以同樣行事，人家輕輕鬆鬆的，自己卻累的要吐血。
如今這樣的難題怎麽接？一時間祖孫兩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