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一定是瘋了
顧南澈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非常古怪。
除了拍電影，還從來沒什麽事能夠讓他有如此明顯起伏的情緒，向來四平八穩的一個人，此刻卻明顯愣了兩秒。
“你……”話一出口才發覺嗓子有些發幹，他盡量讓自己保持了足夠的冷靜，“你家離這兒很近？還是下午沒課？”
“三四節有課——”
肖子清本來提出這個意見時真沒考慮那麽多，她其實常會帶人去家裏燒菜燒飯，因為喜歡。
而且做菜這種事有時就是這樣，一個人的也是做，一群人的也是做，所以別說許靜怡，就連張磊，甚至薛強之前都跟著去過很多回。
但顧南澈剛才的那一個停頓卻讓她忽然覺得心虛。
肖子清舌頭都有些打結，之前還洋洋自得的所謂“能夠正常交流不結巴”這會兒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腦子裏亂糟糟的：“我家就，就在前麵沒多遠，友誼花園，要不，還是去招待所……”
顧南澈站定了腳步：“我沒買菜。”
他想了想：“招待所有廚房，也有鍋，但好像沒調料，這會兒十二點，我如果……”
“算了，”他話說了一半，輕輕低下頭，好看的下顎因為微微用力而顯出分明的線條，片刻後又鬆了勁兒，幾乎是呢喃般重複了一聲，“算了。”
肖子清還沒來得及回神，他已經開始打量周圍的店鋪：“隨便吃點什麽吧。”
肖子清瞪著眼睛，這才發覺他的“算了”是真算了，“隨便”也是真的非常隨便。
他甚至都沒再認真做選擇，就要抬腳進街邊一家麻辣燙。
——腿還沒邁進去，肖子清已經忍不住在後麵喊：“誒誒誒，這家不好吃，我其實，”她煩躁地一揉腦袋，“啊呀，你跟我走吧！”
顧南澈身子停了片刻，扭過頭，麵前的人兒已經又是撓頭又是揉臉，手舞足蹈輕“啊”了好幾聲，又帶著喪氣又帶著火氣，直直往前走去。
甚至都沒有等他繼續表演一下什麽叫“兩難抉擇”，或者“體貼入微”……
一直冷著臉毫無表情的人，低下頭的瞬間似乎勾了勾唇角，隻是那速度極快，根本沒讓任何人瞧見。
肖子清當然也沒瞧見。
她這會兒正在跟自己過不去。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
從小到大，她不是沒被人表白過，甚至因為長得不錯，還是經常被表白的對象。
小學的時候收情書，她直接上交給了老師。
中學的時候被人要手機號，她的回複也很統一：“對不起，我不用。”
後來上了大學，多多少少有人明示暗示，最近的薛強用上了誇張的無人機，她也隻是冷著臉認真解釋：“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對於自己反感的或無感的人，她的拒絕向來幹脆利落。
但是！
為什麽到了顧南澈這兒，就不一樣了呢？
許靜怡問她對他的感覺時，她說不上來，他幾次說喜歡她，她也——
她一點都沒覺得討厭！！甚至覺得有點，有點……她也不知道是有點什麽，反正好煩！就，那種完全無法說清的情緒，陌生難耐又撓心撓肺，簡直讓她無所適從！
可他怎麽會喜歡她呢？為什麽呢？
這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這該讓她信還是不信呐！
肖子清邊走邊煩躁，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顧南澈不知何時已經跟上了她的腳步，但並沒有和她並排，而是微微落後了小半步。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垂下眸子，微微揚了眉頭，似乎在對她忽然的注視表達疑問。
結果下一秒，肖子清隻是莫名其妙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又嘴裏嘀嘀咕咕往前走去。
友誼花園果然離華大不遠，尤其離後街很近。
前行最多兩百米，就看到了小區大門。
顧南澈一路上還算平穩，此刻近至跟前卻腳步微頓：“你父母……”
“不在家，準確說，”肖子清憋了一路，終於憋不住道，“這裏就我一個人住，我爸媽他們的房子不在這個區，當初考上華大，我爸知道我喜歡做菜，而且有時候要請假去劇組什麽的，就給我買了這兒。”
“學校大一大二不讓走讀，所以我就隻中午和晚飯過來，晚上吃完飯還回宿舍。”
她決定解釋清楚：“說是我家，其實就……我會帶挺多人回來吃飯的。”
話畢，她看著顧南澈等他反應。
肖子清看過他幾乎所有的電影，所以不得不更加佩服他驚人的演技。
他明明可以在大熒幕上演繹出各種精彩絕倫，人生百態，卻又能在現實中保持著麽一張毫無表情的麵癱臉。
他果然沒太多反應，但卻明顯微怔了一下：“哦。”
肖子清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中了什麽蠱，在那瞬間居然覺得，他忽然的愣怔不知為何有點傻乎乎的，也多了幾分旁人難以見到的孩子氣。
孩子氣？孩！子！氣！她一定是瘋了。
悶著頭往前走，進電梯，按樓層，到了406室門口，肖子清從懷裏掏出門卡刷了一下，“滴”一聲輕響，門鎖打開，她推開門站進去，又裝模作樣回過頭一彎腰，以一個還算標準的九十度鞠躬邀請影帝大人的到來。
“您請進——”
她把門卡放到玄關，看著顧南澈慢吞吞走進來，順手把門帶上，然後介紹：“拖鞋在這邊，這邊是客廳，餐廳，那邊衛生間，電視遙控器在這裏，你如果沒事的話看會兒電視，網絡電視什麽都可以調——嗯，我去燒飯，很快。”
顧南澈沒吭聲。
默默換了拖鞋，坐進沙發，就看到肖子清已經動作利落淘米燒飯，接著從冰箱裏把菜一樣一樣拿出來，然後扭過頭高聲問：“土豆牛肉、糖醋排骨，再炒兩個蔬菜，紫菜蛋湯，可以嗎？”
“可以。”顧南澈話音剛落，她已經比了個“ok”的手勢，繼而打開水龍頭洗菜摘菜，行雲流水，格外嫻熟。
與她做實驗時的笨拙形成非常鮮明的對比！
顧南澈有點想不通，都是動手的活兒，她連菜刀都拿的這麽穩，為什麽麵對一個滴管卻能抖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