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餓了
廚房裏忙得熱火朝天。
雖然隻有肖子清一個人,卻因為油煙機的轟鳴和油鍋的炸響而顯出格外明顯的生活氣,冬日正午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將她的背影勾勒出溫和的線條。
顧南澈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了。
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才緩緩低下頭,拿起保溫杯打開喝了一口。
肖子清已經把之前煨好的牛肉拿出來化凍,土豆削皮切塊,才切了幾刀,就發現客廳裏居然沒一點動靜,她手上動作稍微頓了一下,沒忍住扭頭往後看:“你不看電視嗎?”
顧南澈有點為難:“我沒帶眼鏡。”
“你近視?”肖子清真沒料到,“上課的時候沒見你戴眼鏡啊……”
“那個不需要,”顧南澈站起身來,幹脆往廚房裏走,“你要不要幫忙?”
電飯煲已經按了自動蒸煮,排骨正在一邊的鍋裏焯水,另一邊的鍋內,番茄蛋湯已經開始沸騰。
能有人幫忙自然是好事,肖子清沒有多想,隨手指了一下切了一半的土豆道:“你幫忙切一下這個吧,就切這個方塊,大小按照我這個來,不要太大,我先把糖醋排骨燒起來。”
她說著,手腳麻利先關了火,把焯好的排骨撈出來淋幹,又拿出小碗調醬。
醬油、醋、一點料酒備好,她換了炒鍋上火,倒油加熱,放進適量冰糖開始炒色。
顧南澈有點茫然地站在砧板前,愣了至少一分鍾才慢吞吞拿起了菜刀。
他沒學過做菜,也沒機會學,從小到大他吃的東西都是星級餐廳廚師的手筆。
唯一一次吃到父母燒的菜是高一那年生日。
後來家裏發生變故,他也荒唐了一陣子,什麽路邊攤燒烤麻辣燙,啤酒白酒混著來,再之後在吃食上就更加講究了。
但自己動手做飯,除了那次在劇組熬粥,他就再也沒嚐試過。
肖子清的要求其實挺明確的。
並不要切絲,隻是最簡單的切塊而已。
他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這才拿著刀對著剩下的那一半光滑的土豆,瞄準研究了半天,切了第一刀。
一塊半厚不厚的土豆片順勢落下,顧南澈猶豫了片刻,把這片土豆片放平認真擺好,想來想去覺得不對勁,又拿起她原先切好的對比大小,接著幾乎是丈量一般,在上麵又切了一刀。
肖子清已經把大火調成小火,冰糖炒出了焦糖色,她喊了一聲:“你往旁邊讓一讓,我要放排骨了,會炸。”
顧南澈一聽“炸”字就立刻回過神,手裏的刀沒來得及放,人已經往後連退了四五步,確定站到了安全區域,就見肖子清已經動作飛快地將排骨全部倒進了鍋裏,“呲啦——”一聲開始翻炒。
這動靜格外驚人,比之三口燒瓶爆炸都不遑多讓。
但她居然能在這種劈裏啪啦的轟炸聲中淡定如常,不僅一步沒退,才很快將排骨的每一麵都炒出了淡淡的金黃色……
肖子清邊翻炒邊把調好的醬料倒入,又加了料酒,水,等它燜煮,回過頭時不由愣住了:“你,你幹什麽呢?”
拎著把菜刀,顧南澈站在那裏一動都沒動,看上去很像是尊蠟像假人。
“我那個,”他舌頭擰巴了一下,“剛那聲音有點大。”
“菜入熱油都這效果,但是好吃嘛,”肖子清被他這副莫名反差萌的模樣弄得有點好笑,轉身去拿解凍好的牛肉,隨口問,“土豆切完了嗎?”
“啊?”這話問得顧南澈又是一片空白,瞬間隻覺得不可思議。
按照她的要求,每塊土豆的大小相差並不能太多,他又沒辦法拿個尺子來量,就這麽對比著切,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切完?
他舌頭又開始打卷:“我才切……”
話說了一半,肖子清就看到了砧板上的土豆。
她驚呆了。
“你準備這麽切?”她拎起那孤零零的,慘兮兮的,唯一的一片,簡直有點可笑的土豆片,“你準備每切一片下來,切成塊,再切一片再切成塊?”
顧南澈沒吭聲。
但看那表情就已經回答了她的話,滿頭滿臉都寫著三個大字:“不然呢?”
肖子清簡直無力吐槽:“你這得切到明天吧?我教你吧,你看著點。”
從他手裏接過刀,她一手按著土豆,四指微微彎曲壓緊,刀背貼著指節,“篤篤”聲瞬間響起,顧南澈眼花繚亂,她已經把剩下的土豆全部切片完成。
接著將這疊層微微斜開擺好,又一下一下很快切成條狀,再一個直角轉彎,明明都沒怎麽去對齊,卻依舊切出了大小相差無幾的土豆塊。
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的雙手翻飛簡直像在跳舞。
顧南澈難以置信地看著,就見她拿起砧板把土豆倒進水裏,抬頭問:“這樣,會了?”
“會了……吧……”顧南澈難得有這麽心虛的時候,總之現在看著好像是會了。
但他還沒有再次實踐,因此實在不能保證。
肖子清也沒在意,換了個切熟菜的砧板把牛肉切塊,那邊番茄蛋湯已經好了,她關火盛起來,吩咐道:“幫忙端上桌。”
接著換鍋倒油,開始做土豆牛肉。
一旁的糖醋排骨漸漸散發出誘人的香味,顧南澈本來就已經餓得不行,胃裏那點不適被勾得更加難耐,整個人什麽想法都沒了,把湯端上桌之後就幹脆賴在廚房不肯走,湊在鍋灶前忍不住問:“這個能吃了嗎?”
他說著就想去掀鍋蓋,被肖子清一巴掌拍掉了不安分的手:“別動,沒好呢。”
這突如其來的接觸讓他愣了一下,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哦。”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攻氣十足的一個人,居然透著股說不出的乖巧……
這念頭剛一冒出來肖子清就覺得自己腦子進了水,隻聽顧南澈又一次很乖巧地在旁邊問:“那還要多久啊,我餓了。”
“……”肖子清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母愛的光芒,她手上動作不停,轉過頭想說什麽,下一秒就看到顧南澈的臉近在咫尺。
陽光下,他的輪廓被打出立體分明的陰影,像是一幅比例絕佳的藝術品。
正麵暴擊!她的心髒好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