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試鏡在即
萍萍歎了口氣,肖子清糾結,她也糾結。
雖然一直在工作室,也是助理團隊裏的一員,但她很早之前帶的並不是演員,進了公司也沒什麽機會近距離觀察影帝的演技。
況且就算觀察了,她也未必就能領悟多少,所以這種情緒上的把控,她最多隻能發表作為觀眾的感覺,卻無法真正幫助到肖子清提升。
再說劇本這種東西其實標注得都很簡單,並不像小說那樣還有人物心理描寫的輔助。
對於很多複雜的情緒,可能都需要演員自己去體會添加,而所見的文字也許隻有很簡單的幾個字,譬如“站起身”,譬如“轉身”,再譬如“佯怒”等等。
而究竟要如何起身,怎樣轉身,用什麽表情和動作佯怒,就完全沒有多餘的標注。
肖子清抱著個劇本,在椅子上翻來覆去,怎麽想都get不到那個點,尤其是這一段如此複雜的情感,上麵居然隻寫了兩個字“抬頭”,於是等顧南澈下戲回來時,看到的就是一張麵無表情卻又如喪考妣的臉。
“怎麽了?”這表情在她臉上可不常見,顧南澈有點好笑,“餓了?還是不想背了?”
“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麽好吃懶做嗎?!”
肖子清差點沒氣得直接跳起來,下一刻又有氣無力地躺了回去,發出了瀕死般哀歎:“不餓,也不是不想背,事實上我已經背完了,但現在不是背台詞的事兒,是我不會演。”
她抬起頭:“我不知道這個抬頭的眼神應該是什麽樣,總不能就這麽幹巴巴毫無情緒的吧?對比上下文,我能猜到玲瓏的表情會很複雜,可我不知道該怎麽擺,剛剛試了幾個,不是太喪就是太激動,要不就是太假太表麵。”
顧南澈拿起保溫杯喝了口水,在她身旁坐下,側身過:“哪一段?”
“呐。”肖子清幹脆把本子直接遞到了他跟前。
“就這個啊,之前跟你說過的第二個片段,倆人應該還在曖昧階段吧,就是男主對她也有點不同,玲瓏心裏萌生了愛意,利用自己的身份暗中替男主打探消息,既不能在眾人麵前暴露自己的真實目的,也不能讓男主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總之夾在中間,就是個夾心餅幹漢堡包。”
肖子清大概講了一下,哀歎著躺回椅子上:“真的看不懂啊看不懂,也不對,懂是懂了,就是這麽複雜的情緒表達,不會啊不會。”
她是真不行,也真不會。
這麽長時間在片場混著,她也知道導演的要求很高。
在這個劇組,演員臉上不需要有太多太大的表情,而是盡量用小細節,用眼神傳達心中所想,所以對比起來她之前拍的那些瑪麗蘇劇動不動誇張的大吼,或者時不時就哭得聲嘶力竭來說,如今的她需要更加內斂,或者說控製情緒。
等顧南澈把那段內容大概掃了一遍,就大概知道了她為什麽會這麽糾結。
這其實和肖子清本身的性格有關,也和她的遭遇經曆有關,更和她自己的三觀有關。
她從內心深處就不能理解女主這種為愛奉獻卻又遮遮掩掩的態度,又習慣了所有事都直來直往,因為某些原因,她很早就已經學會如何將內心最柔軟的一麵用最堅硬的殼裹住保護好,所以這種拋開胸懷的軟,她的確演不出來。
顧南澈把劇本翻開:“你先講講這段戲你的理解?”
“我的理解?”肖子清翻了個身,“我的理解就是我看懂了但不能理解。”
“說實話我覺得玲瓏這角色是很複雜很生動,但我不能理解她為什麽明明是朝廷派來的間諜,帶著目的接近燕王卻會愛上他,也不能理解明知身不由己為什麽還要鋌而走險以命相搏背叛朝廷去幫他。”
“人物的動機,我是真找不到。”
“因為如果是我,作為一個忠於朝廷被派來做間諜的人,我完全就不應該對一個敵人動心啊,何況燕王本身對她也有懷疑。”
“或者如果我真的動心了,那我肯定會做出選擇,要麽快刀斬亂麻結束這種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要麽幹脆向燕王投誠。”
顧南澈點了點頭:“所以你搞不懂她為什麽矛盾。”
聽肖子清“嗯”了一聲,他才道:“你不能用你自己的想法來帶入玲瓏這個角色,先要想想這個人本身的性格和出身,包括她所處的環境。”
“一個身世飄零的舞女,她其實沒有什麽依靠,說靠不過是背後的朝廷,以及她從小學到的本事。可能你會覺得她性格剛烈,但其實她也有內心柔軟的一麵,你有沒有看前麵的情節?她初出場時,就是在救人。”
“之後為什麽會對燕王暗生情緒,也是因為她心疼男主角被父親拋棄,侄子質疑。”
“她同情他的遭遇,再帶入了自己的一生,這兩個人在某些方麵的人生經曆其實是很像的,玲瓏為什麽會入青樓?她母親早逝,父親因為要給自己的兒子攢銀子娶妻,一點猶豫都沒有地將她賣了。”
“不僅賣了她,時不時還想從她這裏討點好處。”
“後來知道她被朝廷重用,一方麵以此為威脅拿捏她的把柄,一方麵又希望通過她的關係認識達官貴族,將整個家族拉上上層。”
“她因為不願意受人所製,從京城到了北平,卻還是一次次被威逼利誘,不僅險些要了她的命,甚至差點泄露朝廷機密,她被逼得無處可退,才最終對家人痛下殺手。”
“燕王也一樣,為什麽要起義,為什麽要靖難?至少在玲瓏看來,他是被逼的。”
接下來的時間,顧南澈幾乎花了大半個小時給她講解劇情發展,人物動機,如何表現出不舍,怎樣才能從眼神中傳遞出悲傷等等等等。
肖子清一開始還是被迫承受,聽著聽著倒是真聽出了門道。
兩人邊研究邊演練,等顧南澈又去拍攝下一場戲時,她再找萍萍搭檔,感覺就明顯不太一樣。
就這麽一遍又一遍的試,直到天黑收工,肖子清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
而這邊在緊鑼密鼓忙著如何進步,在另一個城市,也有人開始接下來的忙碌。
薛青臉色極其難看的躺在床上,緩了半天才從那種虛幻又迷離的狀態中清醒,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帶著說不出的輕鬆和愉悅坐起身,靠在床頭,視線從前方的電視機移至窗外,又愣了一會兒,低頭撥出去一個電話。
“是薛強嗎?”
她聲音輕輕的:“上次你說的事,我考慮過了,可以合作。你那邊是不是還有個叫陳希元的人?他怎麽說?”
“好,那就這麽定了,記住我們之間的約定,否則我可不敢保證我身後的人會對你,或者你的家人做出什麽事。”
那邊答應得很快,她把話說完,渾身脫了力似的將手機扔到一邊,捂著臉發出了不知道是笑還是哭的聲音。
事情究竟怎麽會發展到現在這樣的呢?她已經完全說不來了。
最開始之前希望自己能在娛樂圈站穩腳跟,漸漸的是希望自己不要過氣能有戲拍,再然後就想即便不能和蘇文楠在獎項上相提並論,至少在人氣上也別差出太多。
為了維持這虛假卻繁榮的人氣,她一次次的放縱,一次次的妥協,甚至一次次主動邀請,從最開始聽從旁人的勸解,到提一提她就理所當然的答應,到她主動去尋找目標,好像一切都是這麽順理成章。
如今的她,有錢,有地位,有資源,有後台有背景。
雖然在某些方麵無法再像從前那麽自由,可這個世界本就如此,任何事有付出才能有回報啊,她得到了這麽多,那付出一些東西不也是應該的嗎?
小八說是公司最厲害的經紀人,可在這件事上根本就沒有真正用心,之前他畏畏縮縮安排的那些事,雷聲大雨點小,薛青早就覺得沒什麽用,隻是事情沒有真到這一步,都沒辦法說是否可行。
結果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是對的。
又是追車又是攔截,還特意找了那麽一群人,又是用網絡撥號又是變聲器,結果呢?警方還不是差點就查到她們?反倒是肖子清一點事都沒有。
而小八自己卻為了保住一家的命,最終走到了頂罪這條路。
肖子清,既然大人物幾次點名都是想要她,那這次就幹脆一步到位,讓她好好嚐嚐什麽叫聲敗名裂。
隻是她如今一直在顧南澈的重重包圍之中,想要接觸到,首先得有機會把人弄到外麵來,又或者能讓人有機會進到劇組裏。
之前那個陳馨月被換掉,聽說空出來的女二號要重新換人。
其中一個是曹寧,跟她關係並不好,另外一位新人叫高弈秋,也不知道是哪個公司的,之前好像聽說是qc娛樂,如果真是的話,那不就正好是星光下麵的子公司?!
薛青想到這裏,忽然異常亢奮地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拿著車鑰匙就往門外走去。
試鏡的事安排在了第二天下午。
三個片段肖子清已經爛熟於心,站在試鏡室門口,心情卻還是有點緊張。
萍萍在旁幫她拿著東西,時不時問一句:“要不要喝水?或者去一下廁所?不要急啊,等她們倆一起過來,裏麵工作人員會報名字的,你們就三個人,試鏡結束之後基本上是立刻出結果,到時候直接在外麵等著就好。”
嘴上說著讓肖子清別急,可她自己卻熱了個滿頭大汗。
因為反差太大,反倒弄的肖子清忍不住笑出了聲:“你絮絮叨叨嘀嘀咕咕的,像唐僧,我本來還好,硬是被你給說得都慌了。”
“不慌不慌。”萍萍擺手,“希望有影帝保佑,能讓我們試鏡順利。”
又幹脆雙手合十在那兒禱告:“天靈靈地靈靈,天上老君快顯靈,別的不說,咱們也可以讓別人有點小失誤的,雖然這種想法不太好,但我實在忍不住……主要倒也不是工作機會的問題,我就想讓我的cp能有合作一部戲的機會……”
肖子清剛才並沒有注意她小聲的在說什麽,等聽到最後一句時,人都傻了。
“你嗑我和影帝的cp?”
“啊,”萍萍愣了一下,猛地停下來捂住自己的嘴,又用一種懂自懂的眼神眨巴了一下眼睛,“其實,我隻是在心裏默默地嗑,我一般不說出來的。”
兩人說著話,因為閑扯了別的事,反倒把之前的緊張氣氛驅散了幾分。
肖子清正好笑著想說自己對這方麵並不介意,就見不遠處有幾輛車開了過來,人群中有些騷動,她透過走廊的玻璃往外細看,才看清來人。
走在前麵的是曹寧。
她其實已經演過好幾部戲,在娛樂圈頗有豔名,這個豔並不是不好的意思,而是顏值上堪稱一絕,飾演的角色也通常都是傾國傾城的美女。
肖子清之前沒見過她本人,隻是在看《鳳臨天下》時跟許靜怡一塊兒感慨過。
如今得見真人,那種視覺衝擊就更厲害了。
要說曹寧是不是那種純粹五官端正的美女,其實並不是,她就是很有風情,一顰一笑都像是怎麽說呢,肖子清在心中冒出一種念頭,像是千年的狐狸精。
至於她身後跟著的,就沒見過了。
不過看樣子也猜的到,估計就是另一位試鏡的演員,新人高弈秋。
高弈秋看上去年紀小了點,也稚嫩些,大概是公司格外保護的意思,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
這麽一反襯,顯得她更加嬌小。
幾個人相互間打了個招呼,就一步步往這邊走來,直到轉過彎在走廊碰麵,才笑著朝肖子清揮手。
曹寧是個開朗性子,遠遠的就先道:“哇!肖哥!我看過你的綜藝,你做飯看上去好好吃!可惜這次隻選一個人,不過如果能合作,我是不是可以嚐到你的手藝啊?”
高弈秋則隻是笑了笑,一聲不吭地站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