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緘默 悲喜不形於色
“各項檢查沒有問題,但她的確是不思飲食、不願交流,可能是這幾天的經曆讓她記憶猶新,需要一些時間消化、或者忘記。”
“那接受詢問,應該可以吧?”
“這個,如果不是非常著急,我覺得……”
“劉主任,我們還是希望盡快和她溝通,我會掌握分寸,您不用擔心。”程浩宇解釋道。
“好!”那醫生點點頭,道:“我當然相信你,程醫生,那就請便吧。”
“那就不打擾了。”程浩宇帶著任菲菲向院子走去。
“喂,原來你認識這裏的醫生啊?”任菲菲忍不住問道。
“是呀,我曾經在這裏工作過。”程浩宇無比自豪地說道。
“這裏是武警醫院,你不是研究犯罪心理學的嗎?那不是應該給罪犯做治療嗎?”
“犯罪心理學是我後期的主攻課題,我是學臨床醫學的,這裏才是我學成出師的地方!”
“哦,了不起啊你,原來之前是給武警戰士做心理輔導的。”任菲菲羨慕又佩服地道。
“都說了是臨床醫學,不光是心理輔導。”陳浩宇解釋道。
兩人說著話,來到院中徐燕的身旁。
“兩位警官。”徐燕很快便認出他們,急忙站起身打招呼。
“休息得還好嗎?”任菲菲溫和地問道。
“挺好的,謝謝!”
“如果你的精神狀態還可以,我們準備問你幾個問題。”
“啊,好!”徐燕的雙手下意識地緊握在一起。
“坐下來說,不用緊張。”任菲菲扶著她的肩膀安撫道,兩人坐在了長椅上,她開始問話:“你被挾持的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麽事情,詳細和我們說一說。”
聽到對方的直言詢問,徐燕的眼神遲疑了一下,繼而點點頭。
“不用害怕,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程浩宇鼓勵道。
“嗯!”徐燕又點了一下頭,開始陳述:“他們之所以挾持我,是因為我的…爸爸媽媽綁架了他們的親人。”
提到父母親,徐燕的眼圈還是紅了,沉默了片刻繼續道:“他們隻想以我為要挾換取他的妹妹,可是,我爸爸不接我電話,我們也無法找到他;然後,他們就要求我說出我爸媽有可能去的地方,我們找了幾處地方後,發現了他們的車,一直到了莊園;後麵發生的事情,警方應該都知道了。”
徐燕的語氣平淡極了,不帶任何情緒,描述也異常的簡練。
“你父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程浩宇突然問道。
“我…”徐燕搖頭,“他們從不和我提起麵館以外的事情,我是在別人的談話中了解到一點兒。”
“別人是誰?”程浩宇詢問道。
“店裏的夥計,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他們的聊天,我再追問時,他們就閉口不談了,還叮囑我千萬不要去問我爸媽,否則,他們必死無疑。”
“你就沒再問過?”任菲菲追問道。
“沒有。”徐燕搖搖頭,表情不再淡定,而是充滿矛盾和痛苦,最後說道:“我情願相信他們是無罪的,是那兩個夥計想多了……”
“後來呢?”
“後來,我側麵問過我媽媽,她當然不會承認;再後來,我考上了大學,報考了好遠的學校,我不想回家,我想後麵該怎麽辦?怎麽和他們溝通才能讓他們停手。
可是,我想了好久,也沒有想到好的方法,再然後,那天早上,那兩個人就出現了。”
“詳細說說那幾個人吧。”程浩宇轉移了話題,畢竟她的父母已經死了,而這幾個人還在逃。
“那幾個人的事情剛剛說完了。”徐燕低頭不語了,兩手無措地搓著衣角。
程浩宇仔細打量著她,心想:說完了?對她而言,痛訴仇人的話題才剛剛開始才對。
見她久久不再開口,任菲菲提醒道:“你知道你的母親已經……”
“我知道,知道!”徐燕接過話題,沒有讓她說出結果,而是輕聲自語道:“早上那個姐姐不讓我回頭,我就猜到了。”
顯而易見,對於父母的離去,她的內心是極為痛苦的;但是,在提到凶手時,她的表情中竟然沒有仇恨?
程浩宇和任菲菲對視了一眼,感覺這個小姑娘思維很敏捷,隻是不明白她為什麽是這種反應,難道還沉浸在恐懼中沒有恢複心神。
“你也知道是誰做的嗎?”任菲菲再次問道。
這一次,徐燕沒有說話,而是靠在了長椅上,她太需要一個依靠,支撐自己疲倦的心身。
“請你,如實回答問題。”任菲菲語氣略顯嚴厲,明確提出了要求。
徐燕抬起頭看著任菲菲的眼睛,輕聲回答道:“警官,我不記得了,前一天的夜裏我就被打暈了,直到你們到達,我才被換醒。”
任菲菲也注視著她的眼睛,問道:“你不希望他們早日歸案嗎?畢竟,你父母的死都和那個人的出現有關係。”
“無所謂,反正我的父母已經不在了,而且是他們做錯事在先,咎由自取,這也怪不得別人。”徐燕又恢複了麵無表情的陳述狀態,似乎一切是非與她無關,又似乎是她看淡了一切是非。
“那你是不是也應該配合警方,盡早抓住涉案的嫌疑人呢?”
“反正他們也不會傷害好人,抓不抓其實也無所謂了。”徐燕低聲訴說著,更像是喃喃自語。
“警官,程醫生,今天就到這裏吧,病人需要休息了。”不知何時,徐燕的主治醫師出現在一旁,打斷了對話。
“可是……”任菲菲不甘心地站起身,還想說些什麽,但很快被程浩宇製止了。
詢問無果,兩個人不得不走了出來。
“不知道這個易星辰給她灌的什麽迷魂湯?她竟然不著急抓住凶手?”任菲菲依然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這種心理反應的確不多見!”程浩宇點頭讚同,問道:“按道理,她是大學生了,應該有自己的是非觀和價值觀,上次走訪時,老師怎麽評價她?”
“老師說她是班裏麵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就是性格比較內向。”任菲菲回憶著當時的情景,道:
“她平時不怎麽愛和人打交道,喜歡看書。我想這也是她的經曆導致的吧!她父母的事情讓她感到慚愧甚至是不堪,才會不願與人交往,而在書中,她應該是在極力尋找做人的準則和做事的理據。”
程浩宇聽著她的分析,笑了一下道:“分析得很到位啊,你開始研究心理學了嗎?”
“我是站在同齡女性的角度思考:你看她的狀態,說話完全沒有年輕女孩兒的感性,也沒有一個被挾持者的極度恐懼,思維完全被理性支配,即便提到父母時很痛苦,但仍然沒有情緒的爆發,這是為什麽?”
“說明她在我們來這裏之前就已經想好了怎麽回答;對於她父母的死,她也在某種角度給了自己一個可信的答案;至於她為什麽會維護嫌犯的利益……”
“你怎麽看待這個問題?”任菲菲急於知道答案。
“要麽,嫌疑人所做之事完全符合她的價值觀,無可挑剔;”
任菲菲嘟嘟嘴巴,道:“畢竟那是她的親生父母,還無可挑剔?”
“要麽就是,她認為嫌犯的行為也無大錯,甚至是功大於過,不足以被追責。”
任菲菲皺了皺眉,問道:“怎麽聽上去像是同一個理由,就是說她不覺得易星辰有罪,情願用理性克製情感?”
“可以這麽說。”程浩宇點點頭。
“可是,”任菲菲看著寥寥無幾字的詢問記錄,說道:“如果咱們這樣給邵隊回複,會不會被罵啊?”
“那還用說嗎?”程浩宇無辜地攤開雙手,道:“再想辦法吧。”
轉天一早,太陽還未升起,綠樹掩映之下,閻青站在濕地公園的觀景台上,手持望遠鏡正在觀看水澤邊的飛鳥。
片刻之後,一個戴著墨鏡的年輕人來至近前,左右看看確認安全後,大步登上觀景台,愉快地打著招呼:“老大,早啊!”
“好好說話!”閻青沒有放下望遠鏡,而是輕聲斥責。
“是,師父早!”年輕人一本正經地說道,同時看著閻青的裝扮,問道:“師父,您這行頭不算專業呀,隻有望遠鏡沒有攝像機?那怎麽能是專業的觀鳥愛好者?”
“哼!”閻青這才收起望遠鏡,轉頭看著年輕人,道:“你小子又好到哪兒去?太陽沒出來就帶著墨鏡,對勁兒嗎?”
“嗬嗬!”年輕人笑了笑,摘下墨鏡,露出那雙明亮的雙眸,他正是淩衛東。
“還順利嗎?”閻青關切地問道。
“嗯,還好!他逐漸信任我了,就連德鑫的運作模式,也沒有特意回避。”
“什麽運作模式?”
“他的助理正在幫忙搭線,像是境外貿易一類的,目前還沒有動作。”
“好,隨時關注,其它方麵呢?”
“他最近又交給我一項新任務,擇機獵殺易星辰,越快越好。”
“哦?”閻青微微皺眉,像是在思考。
“還有,”淩衛東繼續道:“他好像還安排了另外的人狙殺邵劍鋒邵隊,那人具體是誰我還沒摸清。”
“唉!”閻青長歎了一口氣。
“怎麽了師父?”
“這個佟興旺遠比我們想象的要狡猾,你要注意安全。”閻青說著,拿出了手機。
“您為什麽這麽說?”
“邵隊早在他的目標之中,並不意外;而警方現在剛剛確認他和韋佳豪以及德鑫公司的關係,他就從犯罪手法中分析出凶手是誰了,才會讓你去獵殺易星辰。”閻青將手機遞給他,說道:“他是想利用你給他兒子報仇。”
“他兒子?”淩衛東接過手機仔細看著那些檔案資料,之後全部刪除了,說道:“明白了,速度真是快!請您轉告譚局和邵隊,還要加倍注意安全。”
“我會的,你也一樣,千萬提高警惕。”閻青再次叮囑。
“知道!”淩衛東應著,拿出手機發了兩個圖片過去,說道:“師父,這兩個人,幫忙查一下他們有沒有案底?”
“這是……”閻青看看圖片,又抬眼看了看淩衛東那為難的表情,點頭道:“明白了,我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