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浮塵1
開闊的海麵上,有零零散散的虎鯨在遊蕩。遠處,一頭被追逐的座頭鯨躍出海麵,然後示威般重重地砸下來。大角怪率領著幾個巡邏隊的隊員在巡邏,公鴨湊過去打招呼,卻被冷冷地晾在一邊。顯然這些方才起事兒的家夥還沒有從戰敗的心理陰影中擺脫出來。
“這需要一點時間,公鴨,不會很久的。”大角怪說。
“不,一點時間也不需要。弟兄們,來一頭小須鯨怎麽樣?舌頭由你們分享,還有受傷的浮冰,他需要營養。”
石頭的語調中不見絲毫的誠意,卻有著勝利者的高傲和戲弄的意味。
“不!我們不與殘忍的對手合作!”“就是,殺手!”“殘忍!”“暴戾的太陽部落的後代!”
“我說了,這需要一點時間。”大角怪說,“好了,不要吵了。真正的強者隻用牙齒說話,舌頭是殺不死對手的。要不,再來一場決鬥?”
“不!”“決鬥?天呐!那不是決鬥,是送死!”“他們的力量和勇氣都是可怕的。”“我寧可吃魚,也不要與他們合作圍獵食蝦鯨!”“不過,食蝦鯨確實要比魚兒美味很多…”“我們不能讓尊嚴屈從於舌頭!”
“放下恩怨吧,孩子們。與仁義的強者為伍,那不是屈服,而是順勢。冰藍和石頭更適合做朋友而不是敵人。”
“石頭不好!”“冰藍好!”“可他們傷害了浮冰!”“浮冰如果變成伏兵,誰都會那麽做!”
“時間會消弭恩怨的!去吧,去尋找你們的美餐吧!”大角怪轉向我說。
“告辭!”與大角怪道過別,我和石頭、公鴨一路向鯨群出沒的方向奔去。遠處那頭座頭鯨已經陷入鯨群的包圍圈,但掙紮的力量依然凶悍。
“我們,與他們合作,可以分得一份美餐。”我說。
“與遊獵族虎鯨合作嗎?我的好兄弟?離開部落沒有多少時日,你就已經與那些野蠻的家夥很是熟絡了。”
“遊獵族好像沒有傳說和想象的那麽危險。而且我不介意以鱈魚果腹。”
“不,鯨油。”
“好了,又來了!讓我們去吧!不管與誰合作,能吃飽肚子就好。”公鴨嚷嚷著。
“糾纏不清的遊獵族!”
“收起你的暗示和影射吧!”我說,“如果你想得到鯨油的話。”
座頭鯨的慘叫聲聲入耳,遊獵族的家夥們不時騰空而起,狠狠地壓向座頭鯨,另一個組合則死死咬住座頭鯨的前鰭不放鬆。攻守雙方陷入僵持平衡、體力消耗階段。首先注意到我們到來的風哨喊道:“小家夥,來的正是時候,幫個忙,讓這頭怪獸的掙紮盡快停止吧!”
得到風哨的應允和邀請,我和石頭不謀而合決意從座頭鯨掙紮最凶猛的尾鰭發力。座頭鯨的尾鰭已經被兩個遊獵族的家夥死死咬住,但這個大塊頭似乎力大無窮,不時揚起尾鰭,將他們甩落海裏。我和石頭瞅準時機,猛地張開嘴咬住它的尾鰭不放鬆。公鴨見狀擠進來,加入座頭鯨尾部攻擊隊伍。座頭鯨的身體失去了平衡,惶恐地瘋狂掙紮著。劇烈的甩動之下,公鴨率先堅持不住掉隊了。但這頭怪獸之前畢竟曆經了漫長的搏殺,新生力量更加消耗了它的體力,不多時便威力頓減,方才驚濤駭浪般的扭動變得順服了許多。周而複始的輪攻之下,座頭鯨痙攣般掙紮著。一瞬間的滯緩,鯨群捕捉到座頭鯨的防守空當,合力將它拽向海底。絕望的大塊頭張開嘴巴掙紮著,鯨群見機迅猛撲向它那脆弱的下頜。
終於,這頭怪獸不再掙紮了,軟綿綿的身軀漂浮在海上,叫你不敢相信它方才的威猛。
“來吧,兄弟,愣著幹嘛?還不快點進餐?”石頭率先撲向獵物喊道。
石頭和公鴨大口吞咽著溫潤的鯨肉。曆經鏖戰已是饑腸轆轆的我撕咬下一大塊鯨肉。帶著座頭鯨體溫的鯨肉讓我的心情瞬間愉悅了許多。
“怎麽樣,兩位小家夥?願意加入我們的隊伍嗎?瞧瞧我們的生活有多愜意,食蝦鯨走到哪裏我們跟到哪裏,永遠有美味的鯨油可以飽腹,而不是冬季的饑寒交迫!”
“你總是鼓動我們加入遊獵族,還捏造了一些謊言,究竟出於何等居心?”石頭並不領風哨的情,咽下一塊鯨肉質問風哨。
“或許我不算善良,但也無意搬弄是非。”風哨說,“我們之間需要一個順暢的溝通方式。”
“那,你認為什麽才是好的溝通途徑?”我說。
“在你們真正把我們當做朋友之前,一切都是徒勞的。”“驕傲的太陽部落從沒把遊獵族當做朋友看待!”“我們的骨子裏流淌著一樣的血,可他們卻從不把咱們視為同類。”“就像是對待食蝦鯨一樣。”
“看吧,小家夥,我的朋友們說的對,偏見和傲慢使得我們很難平等地溝通。”
“好吧,冰山不是一天就可以融化成海水的,時間會修正一切。”我說,“現在,我想向大家求一樣東西,可以嗎?”
“說吧,說說你的要求。我們遊獵族虎鯨從來不是小氣鬼,隻要我們有,就會幫助朋友。”鯨群中冒出一嗓子。
“一塊鯨舌,一大塊鯨舌。”
“一塊鯨舌而已,我當是什麽大事兒。一塊鯨舌,給我們的客人一塊鯨舌!”風哨喊道。
“難道你不想問我要它做什麽嗎?”
“為什麽要問!不過是一塊鯨舌,況且這是你應得的。”
“按照我的理解,冰藍先生之所以張嘴要一塊吃的,不過是為了給傷員一點補養。我說的是浮冰。”公鴨尖聲道。
“傷員?”風哨驚疑道。
“是的,企鵝群島今天經曆了一場惡戰。”石頭說,“一群不知深淺的家夥垂涎我們的領海,想要驅逐我們並占領我們的領海,但最終卻付出了血的代價。”
“但我們收留了傷員。這塊鯨舌算是對他的一點安撫。”
公鴨此時似乎忘記了自己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是“我們”的“敵人”。
“恩威並重,做得好極了。少年老成,頗有太陽部落的風範。”風哨說,“但這反倒會局限你們的生命。”
“局限?”我說。
“是的,局限。局限在白世界而失去更多的精彩。”
“好吧,白世界、綠世界,這樣的爭論有意義嗎?”石頭說,“喜歡的才是好的。這麽淺顯的道理,但總有些自以為是的家夥不能明白。”
“快去安撫那個可憐的家夥吧。禮待敗兵,消除他的恥辱感,定居族的處世哲學著實綿軟。”風哨淡淡道。
“看吧,我們都有一個心理定式,都想說服對方、強加對方自己的理念,這才是最大的障礙。”
說罷我轉身撕咬下一塊鯨舌,含含糊糊道:“告辭!”
“再見吧,未來的島主!但願多年後你的身上沒有三道疤那麽多疤痕。天呐,真是難以理解這些定居族,為了區區一個破島嶼都會打得頭破血流。”
“是的,快樂的流浪漢們,你們是無法理解安寧帶來的幸福感的。”石頭說,“有家的感覺比什麽都好。家就是世界!”
“感謝您的鯨舌,它對我很重要。”我說。
“不必客氣,去收買敵人的心吧!”
我不能理解風哨為何總是極力宣揚遊獵族的生活,就像不知道蘭光為何總是對我心生好奇一樣。或許蘭光是想看到一個不同的生命曆程,但風哨似乎更想將別的生命引導上自己認為正確的生命曆程。
但不管怎樣,暴風雨暫歇了。雖然,這場暴風雨破壞了安寧,未來因此變得撲朔迷離、充滿了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