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初來乍到2
夕陽斜落，遠山漸漸有了清晰的輪廓。不同於白世界的黑白分明，取代雪蓋的是一層淺黑的綠。這綠色來得過於真實，真實得恍如朦朧的夢境突然呈現眼前。海麵不時有幾艘輪船駛過。鯨群隻是遠遠觀望，並不敢靠得太近。
那些個人，看起來如此之渺小，卻又如此之強大。
也許無形的精神力量要遠遠勝於肌肉的力量。比如，我那看似孱弱實則無所不能的好朋友蘭光。
“蘭光，蘭光你在哪裏！”我在心裏默念著。
“我們在這裏，孩子。”
“可你有多久沒有和我聯係了，甚至在我最困難的時候？”
“你讓我經曆了一場心理風暴。我心中的跌宕起伏、擔驚受怕和驕傲超過你的想象。”
“還有我。”珍珠說。
“好吧，告訴我，人到底是不是一種可怕的動物。”我說。
“這也正是他們對你們的猜想。”
“請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我無法將多視角答案標定統一。”
“可你至少可以用詞簡略通俗。”
“呃…”
“多多說的對。你確實慣於表述而不是傳達。”珍珠說。
“好吧。”我說，“呃，我要去研究一下這些個人到底是些什麽奇怪的東西。”
“祝你好運，小家夥。”蘭光說。
海麵上不時有飛鳥掠過。一群怪異的鳥兒瞬時吸引了鯨群的眼球。這群海鳥抻著脖子，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拽著它們向前飛掠。撲啦啦忽閃著的翅膀，完全沒有那些個海鷗之類的海鳥的從容舒展，嘎嘎的叫聲卻是聒噪得你恨不得一頭鑽到海底，躲避這難聽的聲音。
大角怪看到這些海鳥，忍不住嘿嘿偷笑了起來。這刻意抑製的笑聲立刻讓我明白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鴨子，於是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隨之會意的石頭也緊跟著大笑了起來。
公鴨有些摸不著頭緒：“看到綠世界有這麽開心嗎？在我看來綠世界不過是綠色的白世界。”
“是的，沒有本質的區別。如果沒有人的存在，這或許不過是更、更夏季的白世界。”月亮叔叔說，“公鴨…”
“哈哈哈哈哈哈！”月亮叔叔的一句公鴨終於讓鯨群的狂笑爆發了。
“怎麽了？公鴨這個名字有這麽好笑嗎？”公鴨越發困惑道。
鴨子們似乎對鯨群也生出了幾分好奇，在海麵鳧了會兒水，一片嘈雜的嘎嘎聲中又飛掠了起來，卻總也飛不高、飛不遠，不多時便又劈裏啪啦落在了海麵上。
“公鴨？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公鴨？”公鴨終於醒過味兒來。
“不，公鴨先生，這不是公鴨，而是鴨子。隻有公的鴨子才叫公鴨！‘嘎嘎嘎！’”風哨大笑道。
“哦！沒有我想象的糟糕。我還以為公鴨是一種極度猥瑣的鳥兒。這不過是一群會飛的企鵝。”公鴨的神情看起來反倒有些釋然了。
“所以說，你也不比誰差，不過是缺少一點點自信心而已。”我說。
天色將暗，若非濕潤而溫暖的空氣和三三兩兩的船影，一切看起來著實與白世界並無太大不同。但隨著太陽一個瞌睡閉上了眼睛，遠處的陸地上卻亮起了點點亮光，也就是所謂的燈光。這燈光看起來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明亮，比星光還要燦爛一些。再一路向前，燈光越發耀眼。嘈雜的輪船的聲響不時驚得鯨群遁入海底。這些肆無忌憚的家夥卻隻是自顧拖著一條白色的尾巴，大搖大擺的地從海麵飄過。直到輪船的噪音遠去，鯨群才又探出海麵，窺視著這片新奇的陸地。
隱約可見陸地上有成群的人在來來往往。他們開著類似蘭光的‘飛船’的東西貼著地麵飛馳，不時發出嘀嗒的叫聲；海邊成群的燈的影子倒映在海麵上，海帶般扭著身子。而一些高高大大的山一般的東西發出的燈光則是整齊地橫豎排列。
鯨群浮在海麵，靜靜地觀望著這怪異的一切，卻不知該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和複雜的心情。
又是一陣辨不出來自何方的嘈雜，陸地上射出了幾道筆直的亮光。這亮光不似白世界的極光那般飄逸，而是徑直通向天宇，似乎在天地之間搭起一道紐帶。我猜想，月亮叔叔如果有這樣的紐帶，定然可以更多地知曉天意，他的祭海大會也會更加精彩。
過了許久，不知道為什麽，這些亮光逐漸暗淡了下去，暗淡得甚至連星光都顯得燦爛了起來。在鯨群以為一切將如極光的消失退場，一個安寧的夜晚即將到來的時候，突然響起排山倒海般的喧囂，隨之而起的是大片轟然炸開的無數的星星和驚雷般的巨響。受到驚嚇的鯨群來不及深呼吸，慌忙遁入海底轉身向外海逃去。
這巨大的轟響由不得你不聯想起人在捕捉食蝦鯨時的恐怖場景。夜色中，似乎暗藏著無數張布滿利齒的嘴巴追著你咬，稍有懈怠便會被整個吞下。
一路狂奔直到轟鳴聲減弱，鯨群才浮出海麵。再回首望去，不由不驚歎這些人創造的星星之美麗。它們總是帶著一道長長的閃亮的尾巴，在稍微滯空之後，好似有魔鬼的點化，散成漫天的星星點點。這些星星點點在點燃天空之後，融入夜色中沒了蹤跡，尾隨其後的是波浪般的又一波璀璨和轟鳴。
“我得說這是些偉大的家夥！”公鴨說。
“現在我明白為什麽沒有誰願意把人當做早餐了。”石頭說。
“互相敬畏、友好相處。”我說，“我們和他們該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多多說的不錯。”月亮叔叔說，“至少你們現在該明白了，與人類和平相處是綠世界的基本生存法則。”
“但欲望和好奇心會打破這種平衡。對於我們、對於人，這一點都適用。”風哨說。
“如果我們的孩子多想想白世界親友的牽掛，自然會少一些魯莽。”月亮叔叔說。
“看看這些言行不一的老家夥吧，”石頭說，“月亮叔叔的擱淺、大角怪的疤痕…”
“所以說，敬而遠之，做一個快樂的遊獵族吧。”風哨說。
“相較於上次離開，人的能量似乎越來越大。”月亮叔叔說，“但…”
“但什麽？老家夥？”風哨說。
“但他們似乎友好了許多？”月亮叔叔似乎在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