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腳，落下。
沈瀟瀟的細眉緊緊蹙在一起。
果然，她踩在水麵上了。
這個踩，不是真的踩。
準確來說，她飄在水麵上了。
這個發現，要是放在以前，這女子說不定會欣喜，覺得有趣。
但發生在現在，發生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卻是讓她心情逐漸冷了下來。
她想起蘇青河曾說過的，關於那老和尚靈魂神遊萬裏的說法……
突然有一陣微風吹來。
這股微風很清涼，穿過女子的身體，吹在水麵上，倒影浮動，女子苦笑起來。
‘看來，我真的變成了靈魂。’
……
她對於此刻的遭遇一頭霧水，不知為何自己會變成如今這般靈魂體的模樣，但冷靜下來後，仔細想了想，推測應該和那台儀器有關。
想到那台儀器，就自然想到蘇青河，就想到自己昏迷前，曾聽到那男子說的最後幾句話。
對不起，我騙你的。
祝你旅途愉快。
沈瀟瀟咬緊牙關，在心裏罵道：“蘇青河，你給我等著，等我出去後，一定跟你沒完！”
……
那座佛殿中。
蘇青河剝開一隻香蕉，正準備吃，鼻頭微癢，下意識打了個噴嚏。
他盯著麵前的液晶屏，揉了揉鼻子，說道：“看來，她已經醒了，這會兒肯定正在罵我。”
在岸邊待了大約十幾分鍾，沈瀟瀟終於習慣了自己現在的狀況，抬起頭，決定不再想那麽多，準備朝山上而去。
她清楚自己此行的目標，她是來找徐小樓的。
找人，自然是要行走著去找，在原地站的再久，人也不會自己就出現在眼前。
所以，她開始找了。
重新走上那羊腸小道，不，應該說是飄。
她緩緩朝山上而去。
在天黑之前，來到一座寺廟前。
既然這裏是佛國，是佛祖的小世界，那這裏出現寺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沈瀟瀟在寺門口沉吟片刻，抬步而入。
寺門是開著的。
來到門頭匾額寫著講經堂的廳堂內，轉了一圈，沈瀟瀟突然感到一陣心悸，轉過頭，看著堂內最裏麵牆壁貼著擺放的那座佛像。
她感到一股非常可怕的氣息，從那座佛像上傳遞而來。
這股氣息，似乎天生是她的克星一般，讓她深深忌憚。
於是，她離開了。
這座寺廟不大，她很快就轉完。
最終，她來到藏經閣前。
因為如今身為靈魂體的緣故，沈瀟瀟的感知變得非常靈敏，於是，她就從這座藏經閣內，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她推開門。
引入眼簾的，是一排排擺放整齊的書架，以及無數的藏書。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算是個熟人。
沈瀟瀟驚訝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
那個人，正是空海大師。
沈瀟瀟問出這句話之後，立即心想，這真是一句廢話。
先前已經聽蘇青河說過，這老和尚分出一縷魂魄，早就隱藏在這個小世界中，故而在這個世界裏看到對方，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現在是靈魂體，虛無縹緲，問出的話，自然也是沒有聲音傳出。
然而，對方卻好似聽到了。
空海坐在藏經閣的角落，左手拿著一本書，右手拿著一支筆，那根佛仗，就擺放在他的身邊。
他在寫書。
當女子問出那句話之後，空海抬起頭，朝她看了一眼。
眼瞳深邃，意味深長。
但他沒有說話。
他隻是看了沈瀟瀟一眼，然後繼續低下頭，在那本書上繼續寫。
知道對方能聽見自己說話，沈瀟瀟立即厲聲追問：“你把徐小樓他們怎麽樣了？徐小樓在哪兒？”
對方低著頭，不言不語。
沈瀟瀟氣急，朝對方走去，想要伸手去推一下對方，然而當手伸出以後，在觸碰到對方的肩膀時，卻是撲了個空。
這是一種很奇妙，並且說不上為什麽的感覺。
為何她能觸碰到木門，能觸碰到清水，能觸碰到台階路麵，但卻觸碰不到眼前這個老和尚？
難道說，是因為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一縷魂魄的原因？
想到這些，沈瀟瀟眉頭緊蹙。
既然碰不到對方，那她能做的，自然就隻剩下開口去問了。
“徐小樓在哪兒？”
“老和尚，我在跟你說話，我知道你能聽見，別給我裝聾作啞！”
“喂，我就是想知道徐小樓現在的情況，他有沒有進來這個世界？”
“你抬頭看我一眼好嗎？”
……
說了好多，但對方卻是連抬頭都欠奉。
就這樣，一晚上的時間過去了。
沈瀟瀟什麽都沒問出來，因為老和尚一直在寫書，中間連一次抬頭都沒有，更是什麽也沒說。
空氣安靜到可怕，隻有空海大師落筆於紙張發出的沙沙聲響。
天亮。
因為是靈魂體的緣故，沈瀟瀟即便說了一晚上，也沒有生出半點疲憊之感，更沒有口幹，也沒有舌燥。隻不過，因為一直自言自語的狀態，讓她覺得漸漸空虛無聊起來。
沈瀟瀟盯著對方那張蒼老的麵孔，看著對方那布滿淺淺皺紋的光頭，語氣終於變得客氣起來。
她哀求說道：“大師，你開口說句話好嗎？就一句，你就告訴我，徐小樓到底在不在這個小世界，求求你了。”
沈瀟瀟的語氣甚至已經夾雜了一點軟糯，然而老和尚依舊不理睬。
……
那座佛殿中，蘇青河命令人把這個畫麵單獨截出來，然後無限放慢，最後看到畫麵中，女子說出這樣的話，頓時嘴角扯起，自言自語說道：“人家修了三十二年閉口禪，你指望他開口說話？真不知道這笨女人腦子裏裝的是什麽……”
……
佛祖的小世界中，時間流逝飛快，特別是人在無聊的時候。
幾天時間過去，沈瀟瀟依舊沒能讓空海開口說話。
於是，她開始在這裏閑逛。
在寺廟內逛遊完，就去山上逛。
把這座山頭從山腳到山上，全部轉完，什麽都沒有發現。
於是，她把目光放在一望無垠的水麵上。
站在半山腰，她某個方向望去。
前些天因為水霧的緣故，因為一直在寺廟內的緣故，她沒能看到遠方的那座參天的佛像。
今天陽光正好，水霧淡薄。
於是，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