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孤獨
“嗨，兄弟，別唉聲歎氣了，被女人罵多正常啊？俺老熊以前也結過婚，找了一頭漂漂亮亮的母熊，也是這樣。結婚前呢，對我百依百順，結婚後啊，那就跟變了頭熊似的……所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別傷心，大不了學我，休了她，男熊就該活得瀟灑，大丈熊何患無妻？”
砰！
一個瓷碗砸在頭上。
黑熊暴怒。
“誰不長眼……額，青鋒嫂子啊，哈哈哈，我有事先走了。”
青鋒抱著孩子，站在徐小樓兩米遠處，不向前，也不後退，冷著臉問道：“我不可理喻？”
徐小樓連忙搖頭。
青鋒繼續問：“我無理取鬧？”
徐小樓更是搖頭如撥浪鼓。
青鋒點頭，這才算讓剛才聽到黑熊那胡亂言語十分不爽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些，她問道：“最近唉聲歎氣，是為了什麽？”
見女子轉移話題，徐小樓上前一步，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女兒，卻見女子猛然後退數步，他苦笑一聲，說道：“是這樣的，前些天我去了一趟紫竹林，見了觀音，針對時空穿越這件事情又請教了一番……觀音說，兩個世界是平行且不相疊的，簡單一點來解釋，就是咱們在這裏所作的事情，無法去影響另外一個時空的事情，所以……”
徐小樓麵容苦澀，從懷中掏出菩薩送的玉淨瓶，又指了指被擺放在石房牆邊那黑熊所送的風火輪，說道：“所以，等到將來咱們回去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是帶不回去的。”
青鋒仙子眉頭一皺，說道：“就這個？這又什麽可苦惱的？帶不走就帶不走吧，反正都是一些身外之物。”
徐小樓突然指著對方懷中的孩子，指著自己的親生女兒，苦笑道：“那她呢？”
瞬間，青鋒仙子的心情如墮冰窖。
……
……
佛國中。
修佛越來越快的空海，已經修完了第六百尊佛，距離一年之期越來越近，按照現在的工作效率而言，在期限結束時完成一萬尊佛，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就如同佛祖所評價的，這個身子骨通過雕刻佛像越來越健朗的少年身上，最不缺的東西，便是堅毅。他可以為了一個承諾，為了去完成一個承諾，把自己原本可以十分精彩的人生都奉獻出去。所以，他不會輕易說放棄，即便麵對的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修佛，修的是佛，但其實修的是佛心。
某一天，他腦海中，突然響起這句話來。
空海不知這番話是從何而來，但它就像一顆種子般，深深種在了心田生根發芽。
什麽是佛心？
他十分疑惑。
帶著這份疑惑，他的工程也被拖累，速度下降了不少。所以，他準備去解開這個疑惑。
來到彌勒佛的住處，空海問道：“師傅，什麽是佛心？”
“所謂的佛心啊，狗屁不是。”
“狗屁不是？”
最近仿佛越來越愛喝酒的彌勒佛，打了個嗝，笑道：“佛心便是佛種，是天生的，額……也不能說是天生的，天道那玩yi兒啊又怎麽可能垂憐人類？應該說是與生俱來。對，就是與生俱來的，強求不得。打個比方，佛祖，便是天生佛心。前些年的時候，還有一個名叫阿奴的孩子，也是天生佛心。他們無一例外都成就了無上的佛威，佛祖成為了佛祖，阿奴成為了地藏。一個人啊，如果能擁有天生佛心，在修佛一路上便會如同江河入海，順暢無比。”
空海低頭想了想，問道：“那這個佛心，不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獲取嗎？”
“不可能！額……也不是說不可能。隻是太難了。”
彌勒佛艱難地翻了個身，繼續說道：“再給你打個比方，你的身軀，可以通過後天修煉整形，但你的靈魂呢？不可能吧？佛心，也是如此……但有一個例外，若是一個沒有佛心的人死了，然後重新在他的身軀裏注入一個擁有佛心的人，就能變相地把這件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
空海驚訝抬起頭，問道：“這樣啊？那換了一個靈魂……那個人，還是原先的那個人了嗎？”
彌勒佛搖頭，“我也不清楚，這隻是一種可能，誰也沒有試過，因為無人敢去嚐試。畢竟，誰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做這種幾乎不可能的試驗？”
說到這裏時，彌勒佛再次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空海。
這一刻的空海，突然就覺得遍體寒冷。
從腳跟，冷到頭頂。
……
……
空海繼續修佛。
一遍又一遍。
一尊又一尊。
春暖花開。
身子仿佛突然間就長了一圈的空海，再次來到地牢中。
他呼喚了石門後女孩的名字。
然而，過了好久，都沒有得到應答。
他著急起來。
心想，難道……韓櫻櫻已經死了？
心中隻是浮現了這句話，他的淚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痛苦的嗚咽聲，從他嘴巴內傳出。
“白癡，我還沒死。”
“啊？沒死啊，沒死好，太好了！”
“你很希望我死？是不是？”
“啊？你為什麽這樣說？”
“嗬嗬嗬，我死了之後，你就解脫了，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可以去修煉，可以每天不用去修佛，也可以不用再在心裏掛念著我，可以，真正的自由了……”
空海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堅決說道：“我不要自由，我隻要你。”
……
……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研究，空海終於從師傅煉製那‘十全大補丹’中，研究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比如，他每次服用這個丹藥，都會感覺到細微的、身體的變化。
他好似在長高，好似在變得強壯。
就如同被澆了大糞的莊稼。
隨著身軀的長大，他還發現，自己的力量也比以前增長的速度變快了。
盡管隻快了那麽一絲，但日積月累，也讓他在春天來臨時，達到了第三境巔峰。
他到現在，才明白當初為何師傅在煉製這個丹藥的時候，會累到滿頭大汗了。
因為，想要瞞住牆壁上的那些力量，想要瞞住‘它們’，就必須把丹藥內的力量控製到一個非常微妙的程度。而這個微妙的程度，即便是心細如發的彌勒佛，也會被其折騰到耗費心神。這個，也是空海後來從師傅口中得知的。
兩千尊佛，完工了。
在某一天，他的修為，突破到第四境界。
也是在這一天，他在這片已經修出兩千尊佛的崖畔表麵，終於感受到‘它們’的存在。
……
……
“你是誰？你為何來此？”——這是它們在說話。
空海懸在空中，望著牆壁，回答道：“我是空海，我在放你們出來。”
“哼，你憑什麽放我們出來？還有，我們又沒說過想要出來。”
“我需要你們。”
“需要我們的人太多了，你算老幾？”
空海被問的啞口無言。
他本就不是擅長言辭之人。
“哈哈哈，瞧這小和尚傻頭傻腦的，真好玩。”
空海笑了，摸了摸光頭，說道：“我不傻。”
“還說不傻！你們快看呀，看他剛才撓頭的動作，簡直傻得快要冒煙了呢！”
空海繼續摸了摸光頭，憨笑道：“我想請你們幫助我，我知道你們在這裏待了很長的時間，你們一定很孤獨，一定很想出來，所以，我來放你們出來……來吧，來到我的身上，讓我帶你們走出這裏，去看一看陽光，去感受一下溫柔的清風，去接觸一下清涼的河水，放心，有我在，你們再也不會孤獨。”
崖畔沉默了許久，然後突然尖聲問道：“你怎知我們孤獨？開什麽玩笑，我們每天在這裏快樂的很，我們可以看到陽光，可以感受清風，可以……可以……”
它們想說，它們可以接觸河水。
但想到這懸崖峭壁上，能接觸到的，隻有雨水和冰霜，所以就再次沉默了起來。
“最重要的是，你憑什麽說我們孤獨？你又了解什麽是孤獨？”——沉默了片刻後，它們問道。
空海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孤獨便是你一個人麵對永恒的沉默。”
“孤獨便是你永遠都走不出那個地牢。”
“孤獨是你明明可以聽到我說話，但卻看不見我，觸碰不到我。”
“孤獨是……我明明很渴望看見你，卻看到的，隻是一堵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