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衣小和尚出現在街道上,那些當今部落最拔尖的一撮高手們在遠方不約而同地臉色大變,連帶著李賀以及帶來的近百名手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少年和尚來到馬車前,衝裏麵依窗而坐的女孩問道:“你要在這裏看著我打,還是在部落外麵等著?”
女孩兒拍手笑道:“當然是看著打了。”
少年和尚微笑,“好。”
……
……
和尚轉頭。
街道上幾乎所有馬匹一刹那就全部跪下,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李賀嘴唇顫抖,問道:“空海,你別忘了,當初你孤苦無依的時候,是誰讓你在部落安全長大!”
和尚笑道:“是你。”
“那你可還曾記得,是誰在你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讓你沒能餓死凍死?”
“還是你。”
“既然知道是我,那為何還如此?”
空海笑道:“因為我要打的,也是你。”
……
……
這一日,十八號部落留下一道滔天的火焰。
部落無辜人群皆是無恙,首領卻被費盡修為,四肢折斷,在火焰中被燒的遍體鱗傷。
馬車來到南方海岸,遙遙望著那縈繞在雲霧中的普陀山,少年和尚問道:“真的不過去看一看嗎?”
女孩兒果然搖頭,輕聲說道:“就這裏看看就挺好。”
普陀山上。
雲霧繚繞。
徐小樓青鋒仙子並肩而立,徐小樓似乎察覺到什麽,皺眉朝遙遠的海麵望去。抱著孩子剛哺乳完畢的青鋒仙子,還不是習慣兩人走得這般近,瞧瞧朝後挪退了半步,問道:“你在看什麽?”
徐小樓將目光收回,望向了山巔。
“不清楚,但我總覺得,似乎有人在看著咱們,也許是旁人,也許是山上的那女人。”
昨日徐小樓那番言辭,讓原本就患有產後焦慮症的青鋒仙子心中揪疼。若是等到將來回去現實社會中,那些什麽玉淨瓶什麽風火輪都可以不帶,但若是連女兒都帶不回去的話,如今母性光輝愈加盛烈的青鋒仙子那絕對一萬個不同意。
如果真是那樣,她寧願留在這裏。
不回去了。
徐小樓說道:“昨夜我去紫竹林,和那女人當麵聊了聊,但沒有結果。”
這個問題,徐小樓付諸之的關心不比青鋒仙子少了去,頭一次當爹,若是連女兒都保不住,他還有什麽資格自稱男人?但結果卻是讓他大失所望。就連向來很有辦法的觀世音菩薩都說了,這是時空的問題,給出了‘無法解決’這四個大字。他徐小樓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所以,這真是讓人無比糟心。
……
……
少年和尚駕車來到天上。
搞了一件紅衣披在身上的韓櫻櫻掀開窗簾,看天空浮雲,看山頭變小,看那往日高不可攀的太陽仿佛近在眼前,她不知在無數年後,人們會發明出飛機這種交通工具,若是知道,也就不會像現在這般心情激動了。她拍拍手,笑著指著那一輪刺眼的太陽,說道:“笨空海,以前沒覺得它這般大,現在走近了仔細看,還真是大的出奇呢。你有沒有辦法再走近一點?”
空海點頭,駕馬車繼續朝天穹飛去。
越靠近,空氣非但不炎熱,反而寒冷了起來。
少年和尚一揮手,馬車周圍,便出現了一層光罩。
坐在馬車內的女孩頓時感到一股暖洋洋的感覺襲遍全身。
“為何咱們離那個大火球越近,反而越冷了呢?”
“因為天穹之上,本就是寒冷的。越往上,越冷。”
“那這是為什麽呢?”
“應該……是因為一種名叫氧氣的東西吧。”
“是不是等咱們來到太陽的麵前,就不會覺得冷了?”
“也不是,也許沒等咱們靠近,就會被它燒成灰了。”
成佛之後的空海,知道很多。
這是一種明悟,是隻屬於佛、或者隻屬於聖人的明悟。
“你想看的話,也簡單。”
和尚笑著仰起頭,吐出一個字。
“走。”
馬車四周的空間,突然就變得紊亂起來。
下一刻,馬車消失。
空間法則。
當空間法則運用到極致時,便可以瞬息千裏。
馬車一直再朝天穹的極處駛去,坐在馬車內的女孩突然就覺得害怕起來。四周的空間十分穩定,但卻無比黑暗。這是空間蟲洞,這裏沒有光明,沒有聲音,就如同,她曾待過整整一年的那個地牢。“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窗簾外,車頭前,傳來空海的聲音。大概過了十幾秒鍾的時間,在宇宙中,在銀河係中,在數不盡的恒星行星的運動軌跡上,一輛馬車,突兀的出現在這裏。空海於車頭站起身,衝身後笑了笑,說道:“這裏很熱,你不要出來,就在馬車裏看看就好。”
女子掀開窗簾。
透過馬車四周的透明如同玻璃般的光罩,朝遠方望去。
那該是何等壯觀的景象?
視線穿過無盡的星際塵埃,最前方,在最遙遠的仿佛觸不可及的盡頭,一顆大火球,靜靜佇立在那裏。
這,就是太陽嗎?
那熊熊的火焰,即便是隔著遙遠的距離,都能從其內感受到熾熱的感覺。
仿佛,隻要再靠近一點點,她就連同這輛馬車,瞬間被燃燒成灰燼。
“不用害怕,四周有我的力量,不會傷害到你。”
空海站在馬車前頭十幾米遠,他雙手合十,從其掌間,不停有佛光蔓延而出,投入到那四周透明的光罩上。
女孩兒被眼前的景慕給嚇呆了,她伸出手,伸出了窗簾,喃喃問道:“外麵,到底是冷,還是熱呢?”
空海笑道:“當然是熱,這裏是觀察太陽最安全的距離……額,是我能控製的安全距離。如果是佛祖來的話,估計能再靠近一點。”
火紅色的光芒,照射而來。
女孩兒臉龐被映照出別樣的紅色。
她望著那個大火球,心想,‘這麽大的一個球,是否也有燃燒殆盡的那一天?’
想到這,想到自己,她就歎息起來。
“走吧,笨空海,咱們回去吧。”
少年和尚擦擦汗,點頭。
……
……
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
韓櫻櫻歎了口氣,說道:“笨空海,我可能不能再陪你了。”
她說陪他,但這麽多年過來,難道不是對方在陪著自己?
走出地牢後,她甚至自己活不久了,可當她坐上這輛馬車,當她去了十八號部落,當她看完了那座普陀山,感知到徐大哥如今過得很幸福的時候,就覺得此生再沒有什麽遺憾了。
這一天的時間,少年和尚帶她遊遍了天上地麵,東西南北。
見和尚沒了動靜,少女掀開窗簾,皺了皺鼻子,問道:“怎麽?不就是死嘛,你還準備哭鼻子了?”
和尚想了想,否認搖頭。
少女一下子就紅了眼睛,咬著嘴唇問道:“難道我死了,你不哭?”
和尚笑了笑,語氣變得無比柔和,“假如讓你等我好幾輩子,你可願意?”
少女皺起鼻頭,“怎麽等?幹等著?”
和尚搖頭。
少女認真想了想,說道:“你該不會要玩那種‘我們下輩子還要在一起’的爛遊戲吧?這種苦情戲碼,不適合咱們兩個。”
和尚仍不死心,追問道“那你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少女撇嘴,揮揮手,“好吧好吧,聽你的,就等你吧。”
好不容易壯起膽子的少年和尚,輕輕走到窗簾前,伸出手,終於觸碰到女子的臉頰,隻是一瞬,立即收了回來,笑道:“真的不去看一看你的徐大哥了?”
感受到臉頰被佛光刺痛的皮膚,女子捂著臉,眼神沒有責怪,而是無比溫馨。
她搖頭說道:“不看,怕自己傷心。”
少年和尚深呼吸一口,點頭說好。
……
……
馬車從空間消失。
下一刻,來到佛國門口。
馬車駕駛到佛殿大門,空海跳下車,望著麵前這扇曾帶給自己絕望的恢宏大門,笑了笑,推門而入。
佛殿沒有人,隻有佛。
處於正中央的佛光,微微拂動了一下,像是處於佛光內的佛祖,輕輕轉過了頭。
“想清楚了?”佛祖問道。
“恩。”空海雙手合十,腰身挺得筆直。這一刻,他不像十一歲半的孩童或者少年,更像在瞬間成長為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笑著說道:“你謀劃了這麽多,就為了今天,我若不同意,你又豈能容我?”
佛祖不言。
空海朗聲說道:“不過是再修千年,那又如何?”
“我立誓,願為人族再修千年,隻求你能網開一麵,讓韓櫻櫻投入輪回,讓她能活。”
少年和尚聲如洪鍾,響徹整座佛國。
“求她能活!”
佛的吟唱聲齊鳴。
馬車消失。
佛祖歎息。
人這一生,到底活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