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2章 是命不是病
翌日。
一道消息,傳遍了整個洧水村。
聽到外麵動靜的徐小樓慢悠悠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收拾了一下麵容,走出房門。
“小樓,你快點去看一看,李蘭她男人要死哩。”
有人來敲門,徐小樓打開門之後,就瞧見是一張熟悉的麵孔。
李結實。
徐小樓頓時莞爾起來。
沒想到,這個幻境的主人還真是考慮周全,竟然連李結實都出現在這個幻境當中了。
先前,他曾在村子轉悠過,也知道李結實就在村子中,但秉著不想跟這個幻境裏的人有太多接觸的徐小樓,並未主動和李結實說過話,沒想到,躲是躲不過了,今天,這李結實竟然主動找上門。
徐小樓問道:“要死了?是還沒死嗎?”
李結實著急說道:“這個我不清楚哩,你家世代都是醫生,還是你過去看一看吧。哎,七竅流血哩,嚇死人,誰也不敢上去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徐小樓點點頭,走出院門。
昨天剛下過雨,地麵濕漉漉的,走在上麵,一步一個泥印。
幾十米的距離,徐小樓走得不緊不慢。
因為他早就知道結果了。
在他所在的那個世界中,在他的記憶中,李嬸的丈夫,據說是自己喝酒喝死了。
那個時候,徐小樓就曾問過爺爺徐景山,是真的自己喝酒喝死的?
他還記得,當時爺爺歎了口氣,說道:“這個世界的對錯,到底該用什麽來衡量呢?”他更記得,在那段時間裏,爺爺就經常一個人坐在院子裏歎息。
當時,徐小樓就大膽猜測了,李嬸丈夫的死亡,跟李嬸應該脫不開關係。
現在場景重現。
一樣的結果,不一樣的,是過程。
這個幻境中,沒有爺爺徐景山的存在。
而他徐小樓,就是充當他爺爺的角色。
他甚至在心中猜想,這個幻境中,李嬸的藥草,是問自己要的。那在現實的世界中,是否,李蘭曾向他的爺爺徐景山要過那種可以直接讓人死亡的藥草呢?
這個想法,在昨天李蘭問出那些話的時候,徐小樓便在心中猜想了。
他知道,對方要那種藥草的作用是什麽,是要去害人,而且,是害自己的丈夫王建偉。
但是,徐小樓還是給對方了,因為,他對曾經爺爺捫心自問的那個問題,已經有了答案。
這個世界的對錯,到底該用什麽來衡量呢?
很簡單,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你覺得你做的事情是對的,那麽,它無論錯的如何離譜,在你心中,它依然是一件無比正確的事情。
李蘭受的苦太多了。
她原本是一個名牌大學的校花,但是,卻不得不活成了一個笑話。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當然少不了當初那個將她賣到洧水村的人fan,但,若王建偉娶了她以後,能夠真心對待她的話,至少,不用那樣三天兩頭暴打她的話,也許,她這一輩子,還真的會死心塌地在洧水村生活。
即便未來是黑暗的,但隻要活著,將來,總會迎接光明。
所以,這一切,都是王建偉自作自受!
至少,不管是在李蘭,還是在徐小樓看來,是這樣的。
王建偉死得不能再死了。
村民議論,說是李蘭,克死了自己的丈夫。
李蘭則是堅守己見,硬說是王建偉自己喝酒喝死的。
村裏隻有一個村醫,那就是徐小樓。
徐小樓看過王建偉的屍體之後,隻是淡淡說了一句話,便讓這風言風語止於洧水村。
“恩,確實是喝酒喝死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也讓李蘭徹底放下心來。
……
半年後,李婉兒出生了。
這個終於僥幸在鬼門關走了一圈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小女孩兒,是徐小樓接生的。
在這半年的時間裏,徐小樓的名聲越來越響亮,村裏任何人有病了,都會來找他看病。
藥到病除,且,全部都不收錢。
隻不過啊,不收錢,已經是徐小樓做到最大的仁慈了。
他隻開藥方,然後將煎藥的程序,以及需要采購的藥草,詳細告知。
至於那些來看病的人是出去買藥,還是到山上自己采藥,就不是他徐小樓該關心的事情。
他越來越懶了。
但他的這份懶惰,卻是在村裏人眼中,被看成了一種‘高人的高傲’……
畢竟,一個今年還不到十四歲的小孩子,竟然能如同神醫一般,當然就應該有這種高傲。
徐小樓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搬一把椅子,坐在小院子內曬太陽。
和煦的陽光灑在身上,清涼的海風吹在臉上,他閉著眼,仿佛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又仿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小樓,該吃飯了。”這是李嬸的聲音。
生過孩子的女人,身材保持的很好,也變得更加有韻味了。
這些時日以來,因為徐小樓越來越懶的緣故,李蘭看不下去,就主動負責了徐小樓的吃喝。
她每天早中晚三餐,都會很準時地把飯菜做好,然後端來徐小樓的院子中,擺好,和臉色始終平靜的徐小樓坐在一起共同用餐。
當然,這個小院子裏,也多了一個人。
李婉兒。
這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非常可人,臉蛋粉嘟嘟的,即便是在這個幻境中連露出一抹微笑都欠奉的徐小樓,在看見李婉兒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心中生出一絲暖意出來。
這個小嬰兒,是他親手接生的,就連當初取名字的時候,也是李蘭哭聲哀求著讓徐小樓取了個名字,‘恩,那就叫李婉兒吧。’
不知是因為兩人心中都藏著一個共同的秘密使然,親手殺死自己丈夫的李蘭,在麵對幫凶徐小樓的時候,就非常放得開,每次女兒想要吃飯的時候……額,不到半歲的孩子,當然是不能吃飯的,隻能吃nai……李蘭都會肆無忌憚地將自己的衣服撩起,然後就當著徐小樓的麵,進行哺乳。
雖說洧水村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像這種當街哺乳的婦女多的數不勝數,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徐小樓表麵是個十四歲的孩子,但心性,早就成熟到不能再成熟了。
每當看到這個畫麵,他都會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就像現在。
“嗬嗬嗬,小樓,你跟我還會害羞嗎?”李蘭抱著嬰兒,感受到女兒正在進食,而再看到麵前的徐小樓露出隻有成年人才懂的尷尬後,就笑著問道。
徐小樓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不是害羞,而是避嫌。
“不過話說回來,你今年都十四歲了,我記得啊,你小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我的意思是說,你不是這樣的性格。我記得很清楚,在我剛被王建偉娶回家的那一年,你可是經常去扒拉我家的窗戶,沒少看吧?”
徐小樓開口說話了,“那時還小,不懂事。”
“那你現在懂事了?”
“現在也不懂。”
“好吧。”
李蘭露出一副不知是沮喪,還是別的什麽的笑容,感受到女兒吃飽了,收拾一下衣服,然後離開院子。
……
……
誰都不會想到,死了丈夫以後身體本來越加健康的李蘭,突然有一天,就病倒了。更讓洧水村的村民想不到的是,這病情,連‘小神醫’徐小樓,都束手無策起來。
徐小樓看著李蘭那張蒼白的臉,皺眉說道:“你這不是病。”
李蘭沙啞的聲音,從喉嚨深處傳來:“不是病,那是什麽?是命嗎?”
徐小樓愣住了。
不是病,就是命。
這是一個很通俗的說法,是無數洧水村居民無數年來,總結出來的經驗。
但是,徐小樓卻從這話中,聽到了別的意思。
他走出李蘭的閨房,穿過守在院子門口張望的人群,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當中,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陽光灑下,他望著天。
“不是病,就是命。所以,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命嗎?”徐小樓輕聲問道。
院子裏沒有人,他對著天空說話,自然,就是問天空。
他問的,是這個幻境的主人。
天空閃現了一道驚雷。
洧水村下雨了。
淅淅瀝瀝額雨水落在徐小樓的臉上,他閉上眼睛,防止那雨水侵入到自己的眼睛當中。
他歎了口氣。
歎息中,有懊惱,有憤怒,還有無奈。
歎息,是因為他聽到了一句話。
這,也是這個幻境的主人,頭一次給他交流,給他說的頭一句話。
“治不好的病,當然就是命。這個幻境中,所有的生命,都是由我掌握的,你反抗不了,隻能被動的承受。徐小樓,你是不是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