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魏徴睡夢監斬孽龍

  「然後呢，然後呢，陛下有沒有給這龍王求情呀！」

  「繼續講呀，沈默，怎麼停了呢。」

  秦懷玉和牛師贊聽的也正過癮，紛紛開口催促道。

  「沈默，孤有個問題，父皇應該是唐帝，你為何說是唐王，難道是在去年發生的事嗎…」

  李承乾的聲音較小，被壓在幾人的催促聲下，幾人也都沒注意聽。

  沈默倒是聽見了，不過沒回答李承乾，而是繼續講了起來。

  這要真按照西遊記原文講，你們不得發瘋啊，還是編著來吧。

  「等到第二天，唐王從睡夢中醒來，思量龍王所託，想來想去。

  決定明今將魏徵留在身邊一日，不放他出宮門半步，應可救下那龍王。

  朝會之後，唐王獨留魏徴一人，宣上金鑾，召入便殿，先議安邦之策，再論定國之謀。

  拖到巳末午初時候，見魏徵有些坐立不安，唐王暗笑，又命宮人取過棋枰，要與魏徵紋枰論道。

  魏徵不敢不應，只能謝了恩，與唐王對弈。

  魏徵棋力高強，唐王本意卻只是拖延時辰，廝殺至中盤，唐王已呈敗象，不由低頭陷入長思。

  待到唐王拈子落枰，再抬頭望向魏徵，魏丞相卻已伏在案頭，呼呼酣睡。

  唐王笑曰：『賢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勞，創立江山之力倦。』

  唐王任其盹睡，更不呼喚，眼見午時三刻已至，想那涇河龍王，應已逃過一劫。

  忽而發現伏案熟睡的魏徵，額前汗珠密布，神情微有焦躁。

  唐王恐因天熱，心疼賢臣，便親自為魏徵打扇，涼風徐來，魏徵密汗頓收，睡得甚是沉穩。

  突聞朝門外有人大呼小叫，唐王起身觀看，卻是徐茂功，秦叔寶等人。

  秦叔寶手中提有一物，見唐王在此，便將那東西擲在地上，那東西滾到唐王腳邊，竟是一個血淋淋的龍頭！

  那龍頭鬚髮戟張，一雙眼還未閉合，正正瞪著唐王，唐王嚇得後退。

  驚問：『此乃何物？』

  秦叔寶答道：『千步廊南，十字街頭，雲端里落下這顆龍頭，微臣不敢不奏！』

  魏徵被喧鬧聲驚醒，步至唐王身邊。

  俯伏在地道：『臣該萬死！適才暈困，不知所為，望陛下恕臣慢君之罪。』

  唐王道：『卿有何慢罪？且起來，但看這龍頭，卻是何說？」』

  魏徵仍伏在地，並未起身，說道：『此龍是臣適才夢中所監斬！』

  唐王聞言大驚：『賢卿困睡，並未見動身，更無刀兵，如何斬卻此龍？』

  魏徵答道：『此龍犯下天條，當被臣於今日監斬，臣雖身在君前對局。

  卻夢離陛下，攜帶天兵天將駕雲追斬此龍，誰知孽龍倉皇逃竄。

  一時竟追不上，臣正心中焦躁，幸有陛下為臣打扇，借那三扇涼風。

  臣率天兵天將追上孽龍，只見一兵將手執霜鋒一舉斬下龍頭，那龍頭就此滾落虛空。

  也正因此殺得這孽龍』

  唐王心中一時悲喜不一，喜者，有魏徵如此能人豪傑相助，江山豈有不穩之理。

  悲者，夢中曾許救這龍王，豈知竟致遭誅，魏徵更是借自己三扇涼風之力才率人斬了龍王。

  無奈，唐王強打精神賞了魏徵，眾人散去。」

  聽到此處，程處嗣等人眼睛都是通紅，沒想到平日里和和氣氣的魏徴魏丞相，還曾做過如此驚人之事。

  心驚之餘，又繼續追問沈默後續發生何事。

  沈默伸手接過紅葉遞過來的茶杯，淺呡一口。

  還是自家人知道心疼自己啊。

  喝完茶后又緩緩開口道。

  「入夜二更時分，唐王竟聽聞宮門外有凄慘號泣之聲，驚恐之餘。

  唐王朦朧睡去，誰知夢中那無頭的涇河龍王，提著血淋淋的首級。

  撲到唐王身邊，擒住其手直呼其名：『好你個唐王，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虧你允諾救我，不救也罷，怎還助那魏徵追斬我？快快出來！與我到閻王處說理！』

  唐王有口難言，驚的汗流遍體，怎也掙不脫龍王糾纏，大叫一聲有鬼，方從夢中醒轉。

  至此連續幾日，唐王夜夜被龍王鬼魂驚擾，竟落下脈弱體虛之症。

  唐王病重，鄂國公尉遲恭與護國公秦叔寶入宮探視，得知寢宮門外，入夜就拋磚弄瓦，鬼魅呼號。

  二將軍勸慰唐王，秦叔寶道：『陛下寬心，今晚臣與敬德把守宮門，看有甚麼鬼在此作祟。』

  唐王准奏，二人謝恩而出。

  當日晚，兩位將軍各取披掛穿戴整齊，金盔銀甲，威風凜凜，持劍舉斧在宮門外把守。

  兩位將軍都是久經戰場廝殺之人，身上煞氣之重，驚的龍王不敢再進皇宮騷擾唐王。

  一夜間，竟再無半點響動，唐王因此安寢無事。」

  呃，西遊記中就是這麼記載，後代門神也都是尉遲恭和秦叔寶二人。

  可沈默此言剛說完，秦懷玉和尉遲寶琪沒意見，程處嗣和牛師贊倒坐不住了。

  「沈默，憑甚只有秦伯父和尉遲伯父去守衛陛下。

  家父和牛叔父也是身經百戰的宿將，為陛下阻攔那龍王之事怎麼能少的了家父。」

  程處嗣剛說完，牛師贊也不甘示弱道。

  「區區一個被魏相監斬的孽龍，還妄圖驚擾陛下，真是大膽。

  不過沈默，這種事情少不得家父，家父在戰場上那也是威風凜凜，殺得敵將丟盔卸甲。

  身上煞氣重的很，阻攔龍王殘魂之事必定得有家父。」

  沈默沒能架住程處嗣和牛師贊的胡攪蠻纏。

  只好將故事重新講了一遍，變成程咬金，牛進達，秦瓊，尉遲恭四人一同守在唐王寢宮外。

  真是難以想象，按照這個流傳下去的話，以後的門神會有四個。

  其中一個還是滿臉絡腮鬍子的程咬金，這會是什麼樣子。

  ……

  ……

  雖然沈默一直是，躺在床上講故事，可是連續講了這麼長時間。

  重傷剛好的沈默也有些受不了，與眾人告罪后，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李承乾和程處嗣他們見沈默疲態甚重，也知不便打攪他休息，就一同離開了沈府。

  不過今天聽到的這故事可真是，比以前聽到的都過癮。

  至於沈默說的不能往外傳，那是什麼東西，早就忘了。

  李承乾帶著李泰返回洛陽宮后先去尋李世民請安，請安后看了看李世民，最後奈不住好奇，怯生生問道。

  「父皇，您，您去歲是不是有一段時間做噩夢了。」

  李世民正在批閱大臣們送來的奏疏，也沒聽清李承乾問的什麼話，還以為是李承乾關心自己呢

  馬馬虎虎應了一聲后就揮手示意李承乾離開。

  待李承乾和李泰二人走出殿門后，就兩眼激動的對視，李世民都親口承認做噩夢了。

  那麼說，去年魏徴魏相做著夢監斬孽龍的事是真的了？

  「承乾哥哥，你說父皇真的夢到那龍王求救了嗎？」

  李承乾用手將李泰拉到角落，四處瞅了瞅，見周圍沒人，這才小聲說道。

  「父皇剛才都說做噩夢了，那肯定是真的了。

  出去別亂說啊，沒聽沈默交代嗎，此事不讓亂傳。

  等過幾天，沈默身體好點了，孤再帶你去問問他，後邊發生了什麼。」

  李泰這年齡那能聽懂那麼多，只記得一件事，自己父皇跟龍王有一夢，魏徴還監斬了龍王。

  小臉緊張，紅撲撲的跟李承乾說道。

  「放心吧，承乾哥哥，泰一定不會亂說的。」

  程處嗣和秦懷玉等人回去也將沈默的交代給忘在腦後。

  鬼頭鬼腦的將今天沒來的及去的長孫沖等人聚到一起，把沈默講的故事重述了一遍。

  最後還鄭重其事的交代，此事不能外傳，眾人都是義正言辭的答應了。

  回頭就是把認識的人拉到角落，將此事添油加醋的重述一遍。

  最後再鄭重其事的告訴他們，說此事不得亂傳。

  謠言往往就是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傳來傳去傳出來的。

  第二天早朝，魏徴端坐大殿中還在奇怪，為何這些同僚都用這種奇特的眼神看著自己。

  坐的離魏徴稍遠的程咬金還壓低聲音跟牛進達小聲討論。

  「進達，你有沒有聽說，去年魏徴這老…老頭兒與陛下對弈時還做夢監斬了涇河龍王。」

  牛進達先朝魏徴看了看，見他沒注意，這才小聲回道。

  「知節，你這都過時的消息了，昨天我兒去沈默家中，聽沈默所言。

  說這魏徴除了是我們陛下的臣子，背地裡還是天庭玉帝的監斬官，不然能受監斬龍王的旨意嗎。」

  程咬金這粗狂的臉龐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正想再問問牛進達還知不知道其他消息。

  突然見魏徴轉頭，立馬閉嘴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

  （註釋，很多人以為『魏徴斬涇河龍王』之事乃是吳承恩所作西遊記首創。

  實際上在明代之前就有關於魏徴斬龍的記載。

  在《西遊記》中有一個經典情節，那就是唐太宗與魏徴下棋時，魏徴於睡夢中赴剮龍台殺了觸罰天條的涇河龍王。

  魏徴斬龍的典故，究竟始自何時，已經很難考究。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吳承恩撰寫《西遊記》之前，類似的文本已經出現。

  另外，在吳承恩之前，已有《西遊記》古本，相關情節除在《永樂大典》中有所收錄外。

  金元時期的一些戲劇作品中，也已有了孫悟空、豬八戒和沙和尚的雛形。

  1915年時，在日本的羅振玉和王國維二位先生，於三浦將軍處借得一部《大唐三藏取經詩話》進行影印。

  該書卷末有「中瓦子張家印」六字。

  據王國維考證，「中瓦子」為宋臨安府街名，並將這部書推定為南宋時期的「說話」。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大唐三藏取經詩話》的章目與後世流傳的《西遊記》多有類似。

  最早收錄「魏徴斬龍」情節的古本《西遊記》，很可能在明代以前便已出現。

  比如明初永樂六年(公元1408年)的《永樂大典》卷一三一三九中，便有「夢斬涇河龍」的情節。

  由於《永樂大典》是一部官方主持彙編的文獻集，採用兼收並取的方式，並未對典籍內容進行修改。

  因而可以推斷，魏徴斬龍的故事並非吳承恩首創，在古本《西遊記》中已然出現。）

  今天的朝會中心人物不止是李世民一人，魏徴，秦瓊，尉遲恭三人也時常被人偷偷注視。

  等他們發覺到回頭時，偷偷觀望他們的官員則立馬恢復一本正經的樣子。

  朝堂之上氣氛如此詭異，怎麼能瞞過慧眼如炬的李世民。

  待下了早朝後，李世民便吩咐內侍銘泫去打探詳情。

  當得知事情真偽，再聯想起昨天李承乾在自己批閱奏疏時所問的問題，李世民可是哭笑不得。

  沈默重創在家中講的故事都能引的朝堂大變，可真是有意思。

  不過此事雖然荒謬，但是與去年『玄武門之事』聯想到一塊兒的話，反倒是能給李世民減弱不小惡名。

  想到此處，李世民也就沒再下旨封鎖這消息。

  朝廷都沒下令封鎖消息，那可了不得嘍。

  沒過兩天，『魏徴睡夢監斬涇河龍王』這事兒就在洛陽城中流傳開來，還有漸傳漸廣的態勢。

  也有人提出異議，涇河龍王去尋那袁守城打賭時，化身白衣秀士。

  貌似，曾經的『隱太子李建成』也是經常一襲白衣。

  莫非那『隱太子』就是涇河龍王所化，還親口承認李世民是真龍，自己是業龍？

  沈默這兩日仍舊躺在床上養傷，可不知自己胡編的故事早在洛陽城中廣泛流傳。

  國子監還有一眼光獨特的小官，從程處嗣等人各處打探來沈默從頭到尾講的故事。

  找人潤色過後編印成冊，取名《沈氏奇聞錄》，因此還賣了不少錢。

  （也正是前文所說，沈默都沒猜想到的出書立作之事。）

  當國子監的幾個老頭兒聚到沈家，質問沈默為何出書立作后，卻沒給他們送去觀摩時。

  沈默也才知道此事，躺在床上嗚呼哀嘆，這些大唐人也真是，一點信用都沒有。

  自己講的故事，竟然連點稿費都沒給自己分，真是不當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