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小泰，快走……」

  漆黑的夜色下，這老道士也就是袁守城，望著天空，眉頭緊皺。

  太微垣象徵太子，可太子如今尚且年幼，還不到觀政的時候，李世民也正值文韜武略的壯年時期。

  怎麼會出現這種星象！

  古往今來，國朝傳承都是在帝王年邁之時自行選擇傳承人，可從未有過這種太微主動靠近紫微帝星的事情。

  也不知是好是壞，那突如其來的異星又代表何人。

  又掐指推算了片刻，發現什麼都推算不出來，這才搖了搖頭走回自己房間。

  又是嶄新的一天，相比起昨天的宿醉，沈默這次可長記性了，昨天睡覺之前特地吩咐紅葉要早點喊自己起床。

  洗漱完畢，用過早餐后就穿著打扮好自己的工作服，也就是那身大理評事的官袍，在劉東的帶領下朝長安城大理寺而去。

  現在已是九月份，天氣漸涼，大理寺的人各個都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不得不說，這長安還真是比洛陽要冷一些。

  走進大理寺中，很快就有人看到了沈默，雖然沈默穿的是大理評事的衣袍，但是這裡面的人手可從未見過他。

  一青袍男子走上前來接待他。

  「不知這位郎君來此尋何人，觀你服飾也是我大理寺中人，可是為何某從未見過你呢。」

  沈默朝此男子拱手施禮，緩緩開口回應道。

  「這位同僚，某名沈默，乃是陛下在洛陽時任命的官員，前些時日由於身體小恙歇息了一段時日。

  現在身體康健，特來大理寺報道，還請這位郎君前面引路。」

  這青衣男子一聽「沈默」的名字，看他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

  「沈博士，你的名字高某可是早已久聞了，某名高祉，在這大理寺擔任案宗領事一職。

  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詢問某，來，這邊請。」

  沈默跟著這高祉朝內走去，沒一會兒就看到了一個老熟人，大理寺少卿戴胄。

  上前拱手施禮問候道。

  「下官沈默見過少卿。」

  戴胄看見沈默后，臉上也露出一絲喜色，之前在洛陽與他共事那幾天，對沈默的印象就很不錯。

  而後讓他休沐之時，又碰上了匪徒襲擊沈家之事，種種巧合之下，與沈默也有兩月未見了。

  「免禮，免禮，沈默。

  你我也有許久未見了，身體好些了沒，若是還有不適的話，就在家再歇息兩日。」

  沈默聽后趕忙沖戴胄道謝。

  「多謝少卿關心，下官身體已無大礙，來到長安后一時忙於訪友，都忘了還有職務在身。

  直到今日才來大理寺報到，還請少卿莫要怪罪。」

  戴胄揮手示意沈默無需多言，然後又讓人帶沈默去他自己該去的執事房。

  沈默之前在洛陽大理寺的執事房工作過，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可是進到長安這大理寺執事房仍舊很震驚。

  當時在洛陽執事房內，審看的只是從長安送過去的一些案宗，而這長安處理的則是從全國各地送來的所有案宗。

  所以這長安的執事房，比洛陽的要大了不止一倍，忙忙碌碌的各色人等看的沈默都頭暈眼花。

  有人看到沈默身上的衣服，也沒問他是誰，順手遞給了沈默一疊案宗，讓他自己去桌旁審看。

  沈默初來乍到，也不好多問什麼，來到桌前，將那疊案宗整齊碼放在那。

  先熟悉熟悉工作也沒什麼壞處，從這些案宗中也能看出點東西，就當看新聞了。

  「貞觀元年，七月中旬，河北道林曲縣出現一怪物，頭長兩對大耳，手生利爪，貌似古書記載中的異獸…」

  「貞觀元年，七月甘八日，江南左道發生水患，受災數十里，所幸並未有大的人禍。

  特請朝廷再派遣官員來此協調…」

  ……

  ……

  看了好幾份案宗，沈默不得不說，這李家的根兒真硬啊，大唐這麼多災難都沒難住他們。

  這些官員處理的方式可能有些笨，但是無論做的什麼事都是堂堂正正，太耿直了。

  在這執事房看了半天，直到旁邊有人提醒，這才注意到已經到了正午，旁人都出去用餐去了。

  沈默也伸個懶腰，站起身來走出執事院，剛走出院門，就看見劉東跟一個老頭子吧啦吧啦聊的正歡呢。

  出於好奇，沈默就走上前去準備聽聽他們在聊什麼。

  「孫老頭兒，我跟你說，我們家少爺可不是一般人，知道不，今年少爺曾經見過一個白鬍子老爺爺。

  可跟你這不一樣，人家那是得道高人，一見我家少爺就知道我家少爺並非常人，還給了我家少爺一本寶書。

  就是有點可惜，被我家少爺給扔了。」

  （劉東講的這些正是從紅葉那裡聽到的傳聞，雖然版本不太正宗吧，但是也是有多玄乎吹的有多玄乎。）

  劉東口中的這個孫老頭兒，被劉東說的一愣一愣的，兩眼直放光，看著劉東繼續追問。

  「聽你說了這麼多你家少爺的事兒，還不知道你家少爺到底是誰呀。」

  一聽要說出沈默的名字，劉東頓時充滿精神，吸氣正欲說出什麼的大名，就聽見從後邊傳來兩聲咳嗽聲。

  「咳…咳…」

  不錯，正是沈默，這些事兒編來騙騙紅葉和小草那種傻丫頭還行，跟這樣的老頭兒說那還不得穿幫啊。

  劉東轉身一看，正是沈默，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

  「少爺，您下職了呀，想去哪家酒樓。」

  沈默坐上馬車沖劉東說隨意，劉東扭了扭頭對那孫老頭兒小聲說了一句。

  「老孫頭兒，有空再聊哈，還有，這個就是我家少爺，記得，叫沈默哦。」

  劉東駕車朝永昌坊而去，來長安這兩天，早就將這城裡有名的酒樓都摸清了。

  （作為少爺的第一跟班，少爺以後要在長安生活，他怎麼能不知道這些常識，這是作為一個狗腿子的基本素養。）

  沈默坐在馬車裡被顛簸的昏昏欲睡，好不容易馬車停穩了，撩開車簾看見外邊的陽光這才好受一點。

  劉東帶他來的這家酒樓叫做彌香閣，一進這彌香閣沈默就聞到了一股特別誘人的香氣。

  詢問這酒樓里的店保，才知今天是這彌香閣老闆親自下廚，做了一鍋他們彌香閣的特色。

  「聞欣湯，聞到這湯的味道就能讓人感覺到欣喜，不僅如此，還有滋養身體的功效。

  這湯的配方曾經有人出價五千兩白銀想要，這老闆都沒有轉讓。」

  從其餘食客口中得知了這香味的來源，沈默聽的都流口水了。

  這怎麼能不嘗一下，趕忙吩咐店保給自己來一份這個所謂的聞欣湯。

  等了約摸半柱香的時間，就見店保雙手捧上來一個食盤，上面擺著一個青瓷盆。

  盆邊還放著兩個熱氣騰騰的蒸餅，雖然看起來和饅頭差不多。

  但是吃起來不僅比饅頭筋道，還有股麥香，仔細咀嚼竟還能嘗出一絲雞蛋的味道。

  （唐朝在麵食，甜點上的成就在歷史上都有記載，糖餅，蒸餅，煎餅，湯餅，胡餅等…各種餅）

  青瓷盆里的湯汁呈淡黃色，未入口就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入口后一股濃郁的鮮香在口腔中爆發開來。

  感覺整個人都被這香氣所包裹，一頓午餐吃的沈默整個人都充滿了幸福感。

  劉東作為沈默的跟班，雖然不能與沈默同桌吃飯，但沈默也給他點了一份肉湯，加上幾個盤子大的蒸餅，吃的劉東也是一臉滿足。

  吃過飯又在這彌香閣小歇了一會兒，這才往大理寺而去。

  沈默在大理寺上班，可不知道，有人在偷偷的責怪自己為何來到長安都不去尋她。

  不錯，正是江夏王府中的李若影，自從打洛陽回來后就心心念念的計算沈默還有幾天才會抵達長安。

  當得知沈默已經到了長安時，樂的李若影將自己珍藏許久的衣服都給找了出來。

  可是等了兩天都沒見到沈默，心裡怎麼能不惱。

  這也就是沈默，要放在其他人敢讓李若影這麼氣惱，早就帶著鞭子打上門了。

  羞惱歸羞惱，可是對沈默的思念卻依舊沒有減少。

  沈默也知道自己應該去江夏王府找李若影，心裡對她也是思念的很。

  可是先來大理寺都沒去江夏王府的原因，就是因為其實自己都還沒做好準備。

  禮物是早就準備好了，可這次去江夏王府的話，可跟在洛陽那會兒見李道宗不一樣。

  這次要去李道宗家裡的話，那就是以未來女婿的身份第一次登門拜訪。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沈默從沒經歷過這種當女婿上門的事情，心裡總是咯噔咯噔的。

  一直在預測，如果到了李道宗家裡，該說些什麼，他們又會問自己什麼問題。

  是不是就像後世在網上看到的那樣，問你有沒有房子呀，車子呀，月薪多少，什麼學歷。

  現在不是後世，應該不會那麼多問題吧，可是心裡依舊在嘀咕。

  可是該來的總會來，那是怎麼都躲不掉的，沈默在大理寺待了一天。

  回到家中才算下定決心，決定等自己休沐時就去江夏王府。

  在大理寺工作的這幾天，沈默每天都是在那彌香閣吃的飯，不僅是那聞欣湯美味，其餘的菜肴吃起來也很不錯。

  忙碌了五六天，可算是輪到自己休沐了，睡覺前沈默還特意叮囑小草明天早點叫自己起床。

  第二天一早，沈默沒等小草叫就自己醒了，坐上馬車前往江夏王府的路上還在不斷追問劉東，自己這身打扮合不合適。

  劉東一邊駕車，嘴中一邊應和沈默的問話。

  趕了半個時辰的馬車，終於到了江夏王府。

  看著王府門口的這兩個威風凜凜的大石獅，沈默眼中充滿羨慕，在後世這東西就算是個酒店門口都能擺。

  可是在唐朝，卻有著階級分明的制度，品級不夠的官員根本沒資格在家門口擺放石獅。

  讓劉東上前敲門遞貼，門貼送出后才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李若影得知沈默來自己家時，在自己閨房內害羞的不得了。

  雖然兩人之前也沒少見，可今天他這身份可跟平時不一般，未來女婿頭一次上門。

  讓紅梅給自己梳妝打扮，衣服也挑了好幾件都掛在衣架上等著李若影挑選。

  沈默一見李道宗就趕忙上前施禮，可是這次施的是子侄禮，與上次不同。

  「小侄沈默見過李伯父，自從上次一別，可是許久未見。

  這幾日來到長安，由於公務繁忙，也沒來得及到您這裡看望，還請伯父莫要責怪小侄。」

  李道宗看著沈默這幅彬彬有禮的樣子，心中也暗自稱好。

  揮手示意沈默跟著自己進屋，沈默跟著李道宗進屋后，便坐在客位上和李道宗交談起來。

  雖然說不懂李道宗所講的什麼軍國大事，可是沈默也知道該如何應對。

  兩個人交談，其實有時候只是缺少一個傾聽者。

  李道宗和沈默越聊越高興，發現這小子不僅品性不錯，也很會聊天嘛。

  兩人在這相談甚歡，卻不知道在他們背後還有個人在偷偷的觀看。

  李若影在裡面門帘內看的都有些著急了，怎麼還沒聊完，自己可還在這等著呢，沈默也真是的，怎麼都不說要見自己呢。

  沈默與李道宗聊了兩盞茶的時間，見時候差不多了，也該步入正題了。

  「伯父，不知小影可否在府中，小侄從洛陽來的時候特地給伯父您和小影準備了一份禮物，不知能不能親手交給她。」

  李道宗聽后哈哈大笑，臭小子，總算露出來真面目了吧，不過想起自己女兒，這段時間不斷打聽沈默何時來的樣子也不好再做阻攔。

  便吩咐人去后宅叫李若影，而李若影在門帘后聽清了兩人的對話，一聽要讓人去找自己，趕忙轉身往自己閨房跑去。

  等李若影再次從閨房出來的時候，依舊是那副秀氣的模樣，至於剛才匆忙跑回去流的汗，那都是毛毛雨啦。

  沈默見到李若影第一眼，就又聯想起那時兩人在洛陽時的經歷，甜蜜且溫暖。

  「小影，多日未見，你還好嗎。」

  「挺好的，你呢，沈郎。」

  ……

  ……

  李道宗在李若影進來的時候就走向後宅了，像這種場合，自己這當父親的在這會很尷尬的。

  沈默在江夏王府家待了半日後就離開了，剛回到自己家中就聽見紅葉著急的聲音。

  「少爺，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都等您半天了，說要跟著您一起出去玩。」

  一聽李承乾和李泰都來了，沈默趕忙下車去跟他倆行禮問候。

  寒暄過後才知他倆的意思，原來是有人給李承乾進送了幾匹寶駒，他倆年齡不大，肯定要找人一起出去啦。

  想來想去，最後還是選擇了沈默，因為沈默既不是長安人氏也不是將門子弟，跟他在一起不會有那種被拍馬的感覺。

  三人在護衛的帶領下朝城外走去，城外的田野廣闊，更適合他們策馬奔騰。

  而在他們出城的時候，長安城裡也出去了很多人。

  正是勛國公張亮，早就想從沈默身上找回場子，這次不就是很好的機會嗎，不僅可以栽贓沈默，萬一真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