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章(五十)舊地
李飛道:「既然你過得還算可以,又何必幫助我們?不怕暴露了,攤上麻煩?」
「麻煩?還有哪個麻煩能比得上『帝國』?」老張的情緒激昂,「我老張沒本事去和『帝國』的畜生們打鬥,但只要能幫到像你們一樣和『帝國』戰鬥的人,就算豁出我一條老命,值!」
「老張的家人都死在『帝國』的利爪之下,他肯幫『帝國』做事,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親眼看到『帝國』完蛋。還有,他一直利用自己的身份,暗中幫『冷牙』監視『帝國』在河流上的一舉一動。當然,類似老張的人還有不少,他們作為普通人,用自己的方法和『帝國』鬥爭。」澤羅在李飛耳旁悄聲說道。
看著老張的背影,李飛起身拉開了駕駛艙的木門,「我身體還有些不適,我再去休息一下。」
「『黑鴉』兄弟沒事吧?」看李飛離開駕駛艙,老張擔憂地問道。
澤羅眼神複雜地看著李飛關上木門,「沒事,他只是透支的厲害,讓他一個人好好休息吧!」
「沒事就好,不過,你們休息的時間不多了。」老張的一根手指點在一張貼在駕駛艙擋風的地圖上,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圈,老張的手指正點在紅圈邊緣上,「估計下午,就會達到『帝國』給我劃定的行動範圍的邊緣——就是這裡,一旦超出邊緣,肯定會引來『帝國』的畜生,換做平時,我倒是無所謂,但今天不一樣,今天,我還有一份情報要傳遞給『冷牙』,實在沒辦法繼續幫你們。所以,我會就近找一個碼頭讓你們下船,抱歉了。」
「不,沒關係,你幫我們夠多的了,我們也不是很趕時間,將情報傳遞出去,遠比我們重要。」澤羅扯掉手臂上的繃帶,光滑的皮膚上沒有任何傷口,「休息了一個星期,傷基本痊癒,我們可以自己應付。」
「當時,那傷口深可見骨,才區區一個星期,卻連疤痕都沒有留下,敢和『帝國』戰鬥的,果然不是凡人。」老張盯著澤羅的手臂,嘖嘖稱奇,「不過,我多嘴問一句,你那地圖,我看了幾眼,裡頭有幾處水道是我不曾見過的,你們到底是要去哪?這地圖靠譜嗎?」
「我剛剛說了,我們去見老朋友。」澤羅對照地圖,看了看兩岸的山勢,指著前方一個石灘道,「老張,不用你繼續往前了,麻煩你停那附近,我們休息到中午,便在那個石灘登陸。至於地圖,相信我,這張圖,比你們的衛星地圖,還要靠譜!」
午後,頭上的太陽正值一天中最為火辣的時候,司馬律明穿著一件黑色背心和黑色七分褲走過城市的街道,「AI」則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衫和淡黃色的沙灘褲,手中捧著他的筆記本電腦,跟在司馬律明身邊,儘管有司馬律明的契約獸化為的陰影一直在他們頭頂上遮擋陽光,但高溫還是讓兩人滿身大汗。
街道兩旁,破舊的建築物已經全部搭上了腳手架,大量的年輕勞動力正對破舊的建築物進行修復,還有一些實在無法修復的,則在進行拆除工作。
「進度如何?」司馬律明停下腳步,抬頭仰望一棟修復中的樓房。
「比預想的要慢一些,人還是太少。」「AI」盯著電腦屏幕說道。
「慢就慢吧!不趕時間,記住,昨天的事情絕不能再出現!」司馬律明厲聲道,昨天,在一條街道上,發生了「帝國」的監工虐待平民的事件,要不是「白夫人」及時發現,阻止並重罰了那名監工,恐怕一場暴亂難免。
「記住,我不管『帝國』的策略如何,南方既然是我的地盤,就絕不允許類似的事情發生!我要的,是完全的統治,不是粗暴的奴役!」司馬律明故意說得很大聲,好讓周圍的「帝國」成員能聽見。
司馬律明剛說完,一頭飛龍降落在了他和「AI」面前,這頭飛龍,比那些飛龍騎士們所騎的要雄壯許多,體型達到了普通飛龍的三、四倍。
「哈!司馬律明!我在天上都能聽到你的聲音!渾厚有力,你小子最近應該過得不錯!」蘭古特跳下飛龍,快步上前,給了司馬律明一個大大的擁抱。
「別提了!我都累成狗了!你來幫我?」司馬律明使了個眼神,「AI」自覺地迴避到一旁。
蘭古特大笑道:「敢讓特使來幫你,也就你有這膽子!對了!我和你說,路上,我碰到李飛和澤羅了!」
司馬律明平靜地問道:「你殺了他們?」
蘭古特遺憾道:「沒有!我要是殺了他們,哪還會來你這裡?早回去請功了!不過,那個澤羅,倒是很厲害啊!他的劍術讓我印象深刻,而且,他的實力似乎受了限制,沒有完全發揮出來。我希望能在他發揮全部實力的情況下,和他再交手一次!」
「『黑鴉』!你還要逃避嗎?負起你的責任來!」一片黑暗中,一臉怒色的「邪蠍」出奇的清晰,「你這個懦夫!你不配擁有『鴉』的力量!」
憤怒的「邪蠍」在不斷逼近,突然一柄造型像是四稜錐,帶著倒刺的長槍,從背後刺穿了「邪蠍」的胸膛。「邪蠍」不可思議地看著穿透自己胸口的長槍,雙手緊握槍身,想要掙脫開,但在一陣嘲弄的狂笑中,長槍連帶著「邪蠍」被高高舉起,一個李飛似曾相識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哈哈哈!就憑你,也想和我們偉大的『帝國』作對?X級又如何?『鴉』又如何,不過是一隻可憐的小狗罷了!」李飛終於認出來了,這個人就是蘭古特,那個以一己之力,輕鬆擊敗他們五個人的「帝國」戰將。
蘭古特不斷地諷刺著李飛,李飛想要反駁,嘴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怎麼?啞巴了?很難受嗎?那我便幫你解脫了吧!」蘭古特將掛在槍身上的「邪蠍」甩掉,舉起長槍,迎面刺向李飛。
身體一陣猛烈的抽搐,眼前一黑,長槍不見了,蘭古特不見了,潺潺的流水,兩岸高聳的山崖,清涼的微風,不知名的鳥啼,漆黑的世界換成了安詳、怡人的畫卷,李飛揉了揉昏漲的腦袋,背靠草棚,發起呆來。
「又做噩夢了?這幾天,你似乎沒睡過一個好覺啊!」草棚外,澤羅柔和地說道,他的手裡擺動著一根長長的船槳,他和李飛現在正在一艘古老的草船上,這艘船是他和李飛昨天在河邊發現的,他們一起花費了半天時間,將這艘擱淺了不知多久的老船修補好,用它取代了澤羅原計劃製作的木筏。
李飛依舊沉默,澤羅也不再說話,這幾天李飛一直都是這樣,睡覺、在噩夢中驚醒、發獃,又繼續睡覺,像一具沒有生氣的行屍走肉,即使在修船和吃飯時,也像是一台機器,一絲不苟地完成澤羅的安排,但身上就是沒有活物該有的生氣。
澤羅拿出地圖,對照了一番,確認路線無誤,便繼續搖動船槳,他們已在河流上行進了三天,三天時間裡,除了吃飯還有偶爾靠岸休息,澤羅幾乎是漿不離手,不知是他不想還是不指望,總之,他完全沒有讓李飛幫忙分擔一下的意思。
夜晚,他們停靠在一個石灘旁,架起了一簇篝火,烘烤著澤羅現抓的河魚。
「估計明天就能到了。」兩人沉默地吃著烤魚,澤羅突然開口說道。
「哦。」李飛只是隨意地應了一聲,吃掉半條魚,便回到了老船的草棚里。
「李飛,有的事,想躲是躲不掉的,你不想面對,但命運最終會找到你。」澤羅透過篝火,看著李飛的身影自言自語道。
耀眼的夏日,飛鳥、高山、流水,李飛躺在草棚里,澤羅在船尾搖漿,今天彷彿是前三天的複製體,沒有多少變化,直到午後,澤羅搖著船穿過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石拱門,河道忽然變得開闊了,然後又在遠處,由刀刃般的山崖均勻地切割成了八份。
「我們到了。」澤羅放下船槳,拿出一個好像指南針的東西對照了一番,才重新拿起船槳,控制草船,駛入右起第二條河道。
聽澤羅說到了,草棚里的李飛下意識地向外望了一眼,八條河道的布局,給了他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這是哪?」李飛問道。
澤羅打趣道:「咦?木頭人說話了?」
「這到底是哪?」李飛繼續問道,其實他心中已有了大致的猜測。
「猜到了,又何必再問?」澤羅沖李飛微微一笑,「算起來,已經好久沒來這裡了。」
「告訴我,這是哪?」李飛不依不饒地追問,但這回,換澤羅不說話了,好像兩人四天以來的角色,發生了對調。
兩岸的山崖,走勢趨於平緩,兩個小時左右,高聳的山崖下降成了茂盛的樹林,草船又在這綠色的通路中悠閑地行進了一個小時,順著河流,進入了一座古鎮。一進鎮,草船便引起了鎮上居民的注意,人們紛紛來到河岸邊,圍觀澤羅和李飛的草船,不想進一步地引發騷動,澤羅就近找了個石台,將草船停靠下來。
「你說要看望老朋友,就是在這裡?」李飛不滿地問道。
「不,雖然這裡確實有老朋友,但我只是順路來看看而已,我真正要見的人,還在更北邊。」澤羅跳上石台,卻沒有對船進行任何固定,似乎並不擔心草船就這麼順著水流漂走,「你來不來?還是說,你呆在船上,替我看船?」
李飛一言不發,將纜繩牢牢地捆綁在岸邊的護欄上,又坐回草棚里。
「好吧!走的時候我來叫你。」澤羅如同小說中的武林高手,幾步跳上房頂,消失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
「可惡!早知道就不跟來了!」李飛用力一拳敲在船身上,老舊的船體發出瀕臨奔潰的「吱呀」聲,在河流分成八道時,他就猜到了澤羅此行的目的地,但只是猜測,想不到居然是真的,澤羅居然會到這裡來!
時間慢慢流逝,岸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還有數名手持武器的壯漢站在石台上,警惕地盯著草船,但由於李飛一直老老實實地呆在船上,他們並沒有採取特別的措施,畢竟,能順利由水道進入這裡的,都不是一般人。
「讓一讓!都讓一讓!」岸上,突然有人高喊道,圍觀的人群離開讓出了一條道,一名身穿淡藍色長衫的男子順著石階,緩步走到了石台上,又輕盈地一跳,落到了草船的船頭,身體探進了草棚里。
「是你?」李飛和男子男子同時驚呼道。
「我聽說有人順著河道進來了,想不到是你!」諸葛天驚喜道,「既然來了,為何遲遲不上岸?」
「我……」李飛正想借口拒絕,諸葛天卻一把拉住他的手,將他拉上石台。
「散了,都散了!我家狐兒的朋友來訪,大家都散了吧!」諸葛天一口氣將李飛拉到街上,向圍觀的人喊道。
一聽是諸葛狐的朋友,加上有幾人認出了李飛,街上的人群很快散去,諸葛天將李飛拉上一輛馬車,向自家的方向駛去,「要來也不提前說一聲,現在可是非常時期,萬一其他人和你起了衝突,那可怎麼辦?」
李飛辯解道:「不是,諸葛伯父,我本來沒有打算來的,何況我也不知道這條水道啊!純粹是我的一個朋友自作主張帶我進來的。」
李飛這麼一說,諸葛天才想起來,上回「夜翼」小隊進來,走的是陸路,李飛確實不知道水路的通行之法才對,「你說你的一個朋友?是誰?你可知道,這水路的兇險程度可是遠勝陸路,能知曉水路的通行之法,你的朋友到底是何人?」
李飛抱歉道:「我只知道,他名叫澤羅,手上拿了一把怪異的血紅色長劍,長得和我有八九分相像,其他的,我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