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七章 頭茬韭菜
“大姑，我英子姐呢？”她把茶水先給老太太端過去，又遞給北苑大姑一碗，繼續問，“咋沒跟著大姑你一起過來呀？”
大姑笑，大家也都跟著笑，“你英子姐馬上要出門子了，咋還能外頭轉悠呢。”
“一直家裏待著呢，做做針線活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和你們小孩子家不能比，她呀，已經是人家未過門的媳婦了，隻等著日子到了，八人大轎抬過去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很是喜慶，加上大花的事情心裏也有數了，心情更是喜悅多了。
北苑大姑把帖子拿出來，讓她娘收著，所示訂親的時候去的來福那邊，成親的時候說啥得去跟著送親，“還有丫丫，也去送親，你英子姐家裏就念叨著呢，說是訂親的時候有人跟著，心踏實不少，成親的時候一定也要跟著。”
她笑，“好的大姑。”
她娘把帖子接過去，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了一遍，眉眼都是笑意，“日子就是不經混，孩子們轉眼就大了，一個個成家立業，可不是眨眼的工夫。”
“就是，”北苑大姑也跟著應，“娃子們長大可不眨眼的工夫，這一茬茬的，娃子們大了，我們也老了嘍。”
“我呀，雖說比你大上那麽幾歲，”趙老太太聽北苑大姑這個年紀就言老，忍不住，茬過話，接著說，“但是你呢，孫子成家的成家，孫女也有了婆家，省心不少。”
“再看看我，”老太太喝口茶水，繼續說，“孫子孫女倒是都有，一個個的年紀也不小，可以個成家的都沒有。”
“想想都是操心的，但一個個的也說不聽，就是幹著急，也不能怎麽滴。”
“要我說啊，還是你好，老大媳婦過陣子生了娃，你這就是四世同堂，幾世修來的福氣的呐。”
老太太是越說越羨慕，雖說北苑大姑和老太太隔了輩份，但是年歲相差不大，成年也是前後幾年，可北苑大姑這孫子孫子輩成家的年紀可不老太太早上不少。
“華哥讀著書，我也催不得，娟姐有她娘張羅，也是眼光高，沒個相中的。”
“這不，一個個的連個婆家媳婦也沒有，我可不是幹著急。”
北苑大姑聽了，趕忙安慰，“老姨呀，你這幾個孫子孫女可都出息著呢，我哪裏比得了。”
“一個個的要學問有學問，要長相有長相，就連家世，也是咱十裏八村數得上的。”
“媳婦和姑爺咋不好找呢，遠的不說，就近說華哥，讀書識字，要是放出話去，半天工夫，這家門檻子可不得給踩平了呀。”
“還有娟姐，大姑娘長的多好，要模樣有模樣，要性情有性情，活計還好，人又勤快，就是老大媳婦要好好給姑娘家挑挑，晚了些日子，可不用著急。”
北苑大姑一說起來，興頭上，也把英子哥的事情說了說，說是以前有心結，總覺得是給人家做了上門女婿，心裏過不去，但是最近看小兩口日子過的好，也有了身子，而且和家裏來往也勤快，隔三差五就家來看她，心裏就舒坦不少。
“我也大了，沒心思管那麽多，管也管不了，娃子們有吃有喝冬天凍不著，就啥都有了。”
“這個倒是，”大家跟著迎合，英子哥的事情就眼下來看，算是娶了個好媳婦的，雖說家安在女方那邊，但是家裏特別是北苑大姑院子裏的事情，每每回來都會幫著幹，小兩口從來沒落下過，北苑大姑心裏也就寬了不少，“心裏惦記著，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北苑大姑會經常過來去下院，和老太太說個話，嘮個嗑。但是上院並不常來，所以這次趕著送帖子上來，她娘硬是拉著說了一下午的話。大家慢慢慢慢都熟悉起來，李嬸子話也多了，和大家聊的也開心，說了也不少。
下午日頭西下，北苑大姑實在留不下吃飯，還要趕回去。老太太也不多待，一起跟著下午了。
家裏人多，她娘也不強留，又不是外人，不見外。
於景他們沒南山沒回，家裏她爹中午木工作坊裏做了會活計，下午的時候過來打招呼，說是要上山給莊稼除草鬆土，這會山上還沒回。梁時行和小順才也是一個下午都上院學堂跟著先生讀書，沒下來過，人送走了之後，她娘和於瑤開始張羅晚飯。
忙過了間苗那陣，這會山上家裏又要忙起來了，鬆土，二遍草，一樣樣的都是趕時間的活計，要是地伺候的晚了那麽幾天，就會影響秋天的收成。
家裏的韭菜也該吃了，頭茬的韭菜，最是新鮮。
晚上她娘說是要包餃子，韭菜雞蛋和韭菜肉的餡子，兩樣。
她娘拿著小鐮刀，讓她和丫頭一個挎著個小攔著，跟著她去菜園子割韭菜。於瑤家裏張羅菜，要是往常，包餃子就不用弄菜了，但是有梁時行在，多少也要弄幾個。
她娘割完的一把一把韭菜讓她和丫頭就跟前摘幹淨，一根根的捋順當了放籃子裏。韭菜割的差不多，也都挑揀幹淨了，她娘就讓她們挎著攔著後頭跟著，到了井邊，她娘擔水，一把一把的洗幹淨，籃子也用水裏外都涮一遍，幹幹淨淨的，裝著韭菜，家來切餡子。
於瑤已經和好了麵，屋裏醒著呢。
家裏有麥子麵和蕎麥麵，包的餃子也是兩樣的，一樣都用麥子麵和的，一樣是兩種麵粉摻和著，兩個大大的麵團，圓圓的，一個麵盆一個，蓋著蓋令，正放在熱炕頭，就等著醒好擀麵皮包餃子了。
於瑤正在剁肉，全是瘦肉，韭菜肉餡子裏用的。她娘另一個麵板切韭菜，一刀一刀下去很是細。
垛好的肉餡，放上油鹽醬醋蔥醬大料，遞過來一雙筷子，讓她和丫頭兩個和餡子。一邊和肉餡，她娘切好的韭菜一捧一捧的加到肉餡子裏，和著和著，就成了韭菜肉的餡子了。
於瑤弄好肉餡，就開始弄雞蛋，炒過的雞蛋另外找來餡子盆，也是和好，再一點點的放上她娘切的韭菜，和完就是韭菜雞蛋的了。
兩團麵、兩盆餡子都弄好了，她和丫頭也過來湊熱鬧，炕頭一坐，跟著學樣的幫著擀麵皮，包餃子。
丫頭不會，就是跟著鬧騰，她包餃子倒還是有模有樣的，就是有些慢，她娘包完三個了，她一個也就剛剛包好。
餃子包好，不著急煮，還要準備菜，有於瑤在，她就輕快不少，想過去幫忙就拉著丫頭一起後廚幫著燒個火，要是犯懶了，就領著丫頭外麵轉悠，或者屋裏坐著看看書念念故事之類的。
家裏年年的頭茬韭菜都是吃的新鮮，所以她爹外頭回來，一看包的餃子，還是韭菜肉和韭菜雞蛋兩樣餡子的，更是高興。
“我換過衣裳這就上院去叫人，”她爹洗漱完，擦了臉，屋裏就要找衣裳，“再溫上好酒，今兒可得好好喝喝。”
“還有家裏藏著的葡萄酒，也拿出來，早點醒好，景哥他們喜好這口。”
她娘從櫃子裏找出來一件家常的衣裳，把她爹換下來的山上的衣裳直接泡在熱水盆子裏，一會就要洗出來，外頭晾上了。一邊換衣裳，她爹還不忘囑咐拿酒，醒酒。
“就記著呢，早就準備著好了。”她娘看她爹這樣子有些好笑，幫著換好衣裳，拍了拍，弄工整，就讓她爹出門上去叫人了。
餡子除了幫忙做飯，其他的活計都輪不到她了，吃飯的時候東屋要是有個照應需要端盤子拿碗的事情，都是她娘過去，用不到她，所以她一上桌子，就能好好的從頭吃到尾，不耽擱。
家裏雖說沒斷過好吃好喝的，但是就愁新鮮的蔬菜水果，隻能應季才能吃到，比如這韭菜，就隻能這時節才能吃到新鮮的。所以這頓餃子，大家吃的都很過癮，包了好幾蓋令，本以為還多呢，最後吃著吃著，隻剩下十多個，她爹已經吃的飽飽了，看著占了一個盤子的餃子，就拿起筷子，又夾了幾個吃，還是沒吃完，最後還是剩了，五六個。
“今兒晚點睡，大半夜的一個個的吃的都多，這麽些餃子，隻剩了幾個。”她娘一邊收拾桌子還念叨呢，拉著她和丫頭也下地來，說是吃的多，不能炕上一直坐著，就讓她們後廚刷碗，“頭茬的韭菜，別說，是真的好吃。”
“是新鮮，”李嬸子吃的也不少，這會幫著收拾屋子，跟著念叨，“比在府城買的韭菜好多了，於公子也喜好這口，不但韭菜餃子，就是包子、盒子，也都愛吃。”
“可不，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都好這個，”於瑤正掃地收拾櫥櫃，也跟著應，“年年家裏的席子都要種上好幾席子，包餃子，做麵條弄鹵子，那會那來的這麥子麵，就是家裏種的蕎麥麵也舍不得吃，都要拿去賣，或者換成別的糧食吃。”
“二姐，你還記得不，南山老家那會，你都是用苞米麵給我們蒸幹糧。”
“要是舍得了，就把韭菜剁剁弄成餡子，揉到幹糧裏頭一起蒸。”
“現在想想，那會日子過的苦，但是吃上一頓苞米和韭菜蒸的幹糧，那會能美上好幾天，樂嗬嗬的，還舍不得吃，一個幹糧吃吃上好幾頓。”
她和丫頭沒過過那種日子，丫頭不能理解，但是她多少還是能想象的出來的，想當初他們剛分家那會，她家的日子也是過的辛苦，和於瑤說的倒是也不差多少。
說著話，屋子收拾好，東西該洗的洗，歸置的歸置，燒完炕，掃了地，鋪上被子褥子，幾個屋都點著昏黃的煤油燈，看書的看書，寫字的寫字，做針線的坐針線，睡覺的睡覺，嘮嗑的嘮嗑，沏水喝茶的談天說地，家長裏短別是一番滋味。
她屋子住的都是女眷，她們娘倆，還有於瑤和丫頭，加上李嬸子，正圍著煤油燈坐著，拖了鞋，腳丫子伸到褥子裏，熱炕頭，於瑤對針線活計越來越感興趣，正接著做，她娘和李嬸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家長裏短，丫頭小，覺多，這會已經別窩裏躺下，呼呼的睡的正香，偶爾還發出一兩句夢囈。
隻要在炕上，不管是躺著坐著，忙不忙，她多是書卷不離手，就是沒空，書卷也絕對在她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甭管看不看，她娘說她這架勢就能嚇唬住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多愛讀書呢。
手裏捧著書卷，偶爾看上一頁，聽著她娘和李嬸子嘮嗑，又看於瑤做的針線活計，她倒是忙。
“現在我最愁的就是景哥，”話題繞來繞去最終還是能繞到於景要成家立業上麵來，“唉，可咋整，也不知道給他找個啥樣的姑娘才好呢。”
“上門來和我念叨的媒人倒是也不少，也有幾個我看著合適的，但一來我也拿不準景哥的心思，不好自己給他做了主，替她拿主意；二來事情說不準也不好耽誤人姑娘，硬生生的都給回絕了。”
“這下好了，回絕了這幾個，咱們附近十裏八村年紀相當的，是一個合適的也沒有了。”
“就更犯愁了。”
她娘念叨著，是真的擔心於景，一心想著於景要是成家了，也能給她姥爺姥娘有個交代，幾個妹妹弟弟都養大成人，也沒辜負了長輩倆。
“二姐，要不得空你跟著過去府城看著吧。”於瑤正忙針線活計，聽到這，愣愣的說了句。
“去府城？”
“嗯，二姐，”於瑤放下針線，笑著接著說，“我聽景哥說了，府城還有處院子，已經安置的差不多，是不是李嫂子？”
“有的有的，”李嬸子點頭，高興的繼續說，“公子讓我和老頭子過去收拾，年初就收拾好了，啥啥都有。”
“離公子的院子也近，比公子的院子還大，從頭到尾都是公子張羅的，有菜園子，花架子，公子還讓弄了秋千和樹屋，更是弄了好幾棵果樹，還讓養了雞鴨，說是再過些日子弄條狗，再養隻貓。”
“還說你們喜歡，家裏來人，府城這樣住著也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