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五章 縣城
路途雖說嚴寒風雪,但她一點都沒覺得旅途勞累。
天寒地凍,沿途還是有很多勞作的人們。
她們或是山上撿一些樹枝爛葉當柴燒,或是打獵,還有的背個竹簍子,大冬天,趕著三五隻羊,但凡遇到能燒能用,都放進竹簍裏。
今年雨水還算充沛,聽小舅說,整個府城秋收不大好的,也沒幾處,大體是個好秋。
但鄉下人苛捐雜稅,衣食冷暖,處處都得計較,就是好秋,日子也不太好過。
她看著三三倆倆,偶爾路過的莊稼漢、婦人,還有老人孩子,心底不是滋味。
窮苦人家的孩子,五六歲模樣,穿著單薄的補丁衣裳,露了腳趾頭的鞋子,背著快比他大的竹簍子,笨拙而又靈活的在雪地之上走著、跑著,或是彎腰拾柴、或是上樹摘遺漏的一兩個果子。
他們一對人馬路過,孩子就一溜煙跑遠,然後躲起來,探出頭,怯生生的看著。
一片片土地,生養了這許多人,到底還是不同。
忽然,她有些感慨自己的弱小。
是的,弱小。
她可以讓家裏人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兩個兄弟還能識文斷字。
親戚朋友,她也盡量能幫就幫。
弄出來的營生,臨近的鄉親父老有了活計,貼補家用。
置辦了學堂,小兒幼子能讀書識字。能耐的考取功名,出人頭地。就是學業一般的,也能縣城府城當個賬房,也是不差。
但看著眼前,她第一次覺得,她做的遠遠不夠。
遠遠不夠。
近來生意穩當,營生也步入正軌,寫點東西,譜點曲子,日子倒也瀟灑。
可這一路的所見所聞,把她在府城這些日子所得的安逸,通通都抵消了。
她感慨自己的弱小,同時心底也萌生了一些打算。
家,國,天下。
國和天下終究太大,但是家,說小能小,說大也能大。
三尺茅廬是家,方圓幾百也為家。
平哥看她掀著簾子看了好一會,就顛顛的跑過來,跟著轎子一邊走一邊小聲問:“怎麽了,丫丫?”
出了府城,換了家去的衣裳,她就是丫丫了。
“外頭冷風重,我看你一直掀著簾子,可別凍著了。”
她指了指遠處,一個婦人,背上背著一大捆的樹枝,胸前一個繈褓中的孩子,綁在身上。
一手提著一捆樹枝,一手牽著一個走路磕磕絆絆的娃子。娃子手裏也沒空著,有個小布袋,裏麵鼓鼓的,跟著母親正艱難的爬著山坡。
平哥看過去,一時沉默不語。
就這樣,他們爬上山,人影越來越小,消失在冬日裏茫茫的山林中。
“日子都是這樣過來的,”平哥和她也都算是吃過苦,但她畢竟有前世的記憶,平哥感觸沒她多,很是現實,“一年到頭就是盼著莊稼地,好日子收成了,交了租子和稅,家家也沒剩下幾口糧。”
正說著,平哥抬頭,看著她,似是有話要說。
“要說啥?”?平哥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接著說,“丫丫,你不知道,咱鄉下人家都說二叔二嬸、還有你,全是好人呐。”
“我們村子離得遠,但這一兩年隨著你們營生做大,跟著沾了不少光。”
“往年別說有餘糧,就是吃糠咽菜,也是艱難。”
“自從你家開了鋪麵,做大了營生,家家招工,隻要肯吃苦,天天都能掙個上幾個錢。”
“還開了學堂,請了先生,讀書識字又不用花銀子。”
許是全說誇人的話,平哥很是不好意思的擺擺手,“反正,反正,反正就是家家都念你們的好。”
說到這,平哥也似是有些感觸,“要是這裏的人家也能找上活計,掙個工錢,衣食冷暖不用看天說話。”
“小娃子能讀個書,大了找個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