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傀儡
“三館”在此時有兩種含義。
其一,指的是太學、律學、廣文,三座位於國子監內的學館。
其二,則是指位於皇宮右長慶門東北角的三座皇家藏書館,按照地位的高低,分別名為弘文館、史館、集賢殿。
這三座藏書館的長官,稱為大學士,分別由當朝的三位宰相掛名任職。
其中首相範質為弘文館大學士,李穀為監修國史,王溥最次,為集賢殿大學士。
三位宰相掛名任職,其下自然就有負責具體事務的官員。
在大學士之下,有學士、直學士、修撰官、直院、校理等差遣。
其中,學士與直學士都是各館的負責人,本官在從四品上的稱為學士,其下則稱為直學士。
修撰官與校理則是館內實際擔負具體事務的官員,負責整理、校對書籍,通常由七品文官出任。
直院這一差遣相對比較特殊,因為這是一個擢升前的過渡差遣。
雖然直院幹的也是修書的工作,但卻擁有巨大的升職潛力,一些低級官員將要越階擢升前,通常都會被安排到這個差遣,這在此時是一種官場上的潛規則。
“三館?少卿的意思是……”呂端喉嚨“咕咚”一聲,再也不能維持冷靜,麵上露出一抹濃鬱的喜色。
呂端自忖,自己本官尚是從九品的秘書郎,若是要進三館,那就隻能做直院了,而成為直院,那就意味著官階飛升,前途一片光明。
在此時,文官要升官,若無特殊情況,通常是一階一階的升,從九品到正九品,再到從八品.……以此類推。
而文官又分為四等出身,進士科出身為最高級;其下是明經科、明法科等雜科出身;再下是蔭補出身;最下等的,是吏轉官出身,也就是從胥吏升為官員的那一類人,
這四等出身的文官,在官階的升遷速度上有著巨大的區別。
此時,本官在從七品及以下的文官,每年都要接受吏部考功司的考核,考校官員在任上時有無錯失,稍有過錯者考核便不得通過,且從前積累的通過次數將會一筆勾銷。
進士科出身的官員,通常是一任兩考,兩次考核通過,本官就可提升一階。
每一任通常是一年,也就是說進士出身者,隻要在任上不犯過錯,通常一年就可升一階。
當朝首相範質,年輕時就是這麽升官的,從正九品幹起,花了二十一年,四十三歲即登頂人臣巔峰。
雜科出身的官員,一般是兩任四考,全通即可升一階。
而蔭補出身的官員,通常是兩任六考。
至於最末等的吏轉官出身者,就會受到極大的差別對待了,有的是三年九考,有的甚至是四年十二考,不少此出身者一輩子都得不到一次升遷。
畢竟在這世道裏,想要做官不犯錯是極困難的,今年河南地界的所有文官就因為拖欠了夏稅,全都未能通過考核。
假設四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入仕,分別對應上述四種出身,同時從從九品幹起。
到三十歲時,進士出身的官員也許都升到六品或是五品了,雜科出身的一般會在從八品。
而蔭補出身的通常是正九品,運氣不好就還是從九品,某些運氣爆棚的能到從八品。
呂端的哥哥呂胤,就是這運氣爆棚的一小撮人。
為何?因為呂胤任職的地方恰好在濮州,而濮州又是鎮寧軍的下屬州,郭榮即位前做過一段時間的鎮寧軍節度使,他即位後,免了鎮寧軍境內所有文官一任考核,呂胤才得以升到從八品。
沒出身的官員升遷是如此的艱難,呂端被馮吉提出的條件深深吸引就在所難免了。
因為做過直院這一差遣的官員,有越階升遷的特權。
呂端他哥呂胤,兢兢業業幹了三年,費勁心思通過六次考核,才能升上一階。
而若是呂端做過一任直院,也許本官就能一次性升兩階或是三階,而且這個特權不是一次性的,在做到宰相前,他都會擁有越階升官的特權。
馮吉將呂端的表情盡收眼底:“沒錯,就是直院,我可以安排你當直院,三館任你挑選。”
“為何是我?”呂端的眼中滿是不敢置信,自己為何能得到馮少卿的提攜呢?他又是看中了我什麽?
呂端這不敢置信中透出的渴求,正是馮吉所需要的態度,有欲望,還不淺,那就代表易於掌控。
馮吉從前醉心於詩詞與音樂,近幾年生出抱負後,想要在朝中施展一番,卻發現,馮家早就受到了來自宮中的猜忌,以及政事堂的排擠。
雖然自己不斷得到拔擢,但差遣卻始終都在一些無關緊要的閑散衙門,這令馮吉心有不甘,同時也心生一計。
那就是在朝中扶持一個傀儡,以此瞞過宮中和政事堂的視線,攫取自己需要的權力,實現自己的抱負。
這個傀儡必須要滿足一些條件:不能太聰明,但又不能不聰明,太聰明的不好掌控,不聰明的在官場裏又走不遠,稍有聰慧是最合適的;
有些才學,但必須有限,過於有才者會得到朝內外過多的關注,容易出意外;
不能有太深厚的背景,但又要能有一點家庭背景,這樣易於融入花間社,因為花間社的成員要不就是朝中官員,要不就是高官之子;
同時要越年輕越好,目前的朝廷講究年輕化,年輕者有更大的升遷潛力,同時也便於操控。
至於是不是進士出身,那根本就不重要,馮吉有的是辦法將人弄進三館。
對於傀儡的人選,馮吉從來就沒考慮過花間社裏的老成員。
因為這個傀儡在馮吉看來,是一隻隨時都可以舍棄的棋子,極具風險,怎麽能用自己相熟的友人呢?
所以新近加入花間社的呂端,就成了馮吉的預備人選之一。
通過九天的觀察與考核,再加上今日的印象,馮吉決定,就用這呂端來試一試。
“為何是你?”馮吉輕輕笑了笑:“因為我想要在朝中培養一個助力,而你恰巧比較合適。”
“下官合適嗎?”呂端聞言一愣。
“是的,我已經決定了,就是你最為合適。”
馮吉的語氣陡然嚴肅,令呂端不敢置疑。
而且,為何要質疑呢?這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機會嗎?
呂端毫不遲疑:“下官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