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婚姻的價格
黃昏時分,黃恤穿著一身褐色短打,步伐輕快,掀開寫有“酒”字的門簾,步入三丈見方的小院內:“阿娘,我回來了。”
黃母正端著一小盤花生米,見兒子歸來,連忙放下手中木盤,在腰間油膩的布裙上抹了抹手:“回來了,快坐下,我給你倒碗酒消消暑。”
母子倆租住的這間城南小院,已被黃母改造成了一間僅有三張方桌的小酒肆,每天也能掙個一二十文錢,以補貼家用。
黃恤還未坐下,一眼就看出了院中唯一的客人:“蘇大,你怎麽來了?”
蘇定放下手中盛有淡酒的陶碗,微笑著轉過頭:“今日鳳鳴館給我放了假,想起你今日不用值夜,就來找你喝兩碗,誰知你卻不在家,我就隻好一個人先喝上了。”
“郎君找我有點事,因此耽擱了一小會。”黃恤扯出木桌下的板凳,坐到蘇定身旁:“阿娘,給我們多上點酒,今日高興,我要與蘇大喝個痛快。”
高興?蘇定當即就會意過來,抬起右手手肘頂了頂黃恤,一臉壞笑:“哦,和徐家小娘子的事成了?”
黃母本已進屋盛酒,連忙也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今日我托人將這事情說與郎君,郎君也想促成我和徐小娘子,不過估麽著還要些時日。”談及婚事,黃恤這個從不知害羞為何物的大老爺們,臉上罕見的流露出一絲羞意。
“你家郎君都想促成你們了?那這事肯定是成了!”蘇定為好友感到開心,又有一絲羨慕。
黃恤與蘇定是不打不相識,加上都住在城南,一來二去便混得爛熟。
但黃恤隻知道蘇定是鳳鳴館內一護院,蘇定的真實身份,黃恤並不知曉。
蘇定當然也不打算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黃恤,他很喜歡兩人目前的關係。
“嗨,這事情還說不準,徐小娘子她父母要的納征錢實在太多。”黃恤抓起桌上餘下的小半壺淡酒,一飲而盡。
談及納征錢,黃恤的心情明顯低落了不少。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徐小娘子作為李府廚娘,每月的薪俸高達八百文,遠超一般開封市民。
而且徐家小娘子今年僅有十七歲,至少還能再幹二十年的廚娘,因此徐家索要一百貫的納征錢是很合情合理的。
“一百貫啊,還要足額的。”黃恤眉頭緊鎖,板著指頭算了算:“我每月才有一貫多點,還要出錢租這院子,這怕是要攢十年才能娶到徐家小娘子了。”
黃母捧著陶壺和陶碗從屋裏走出:“我看啊,你可以找你家郎君商量商量,你不是說他人極好麽,想來他是可以幫到你的。”
蘇定也在一旁幫襯道:“是啊,幹脆你就找你家郎君借一百貫,然後再慢慢還不就行了?”
“這,這怕是不妥吧?”黃恤愣了愣:“郎君待我極好,我卻還要找他借錢?而且十年都還不清。”
說著黃恤大幅度地搖了搖頭:“這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你啊,就是死腦筋。”黃母將手中的陶壺陶碗放到桌上:“你家郎君是何等身份?那可是節度使的親兒子!住在七進的大宅院裏,能缺這一百貫嗎?就我們老家那個縣令的兒子,都能隨隨便便掏出一百貫來!”
“哎呀,讓我再考量考量。”黃恤給自己倒滿一整碗酒,又給蘇定也滿上了一碗:“先不說我的事了,你那事現在怎麽樣了?”
“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了?”蘇定有點懵:“不是在聊你的婚事麽?”
黃恤捏起一顆花生米塞入嘴中:“聊聊嘛,你前陣子不是說你和一個樂師好上了麽?”
“我這邊更麻煩些。”蘇定手托酒碗,愁眉不展:“要想贖買沈蘭,至少得要兩百足貫。”
沈蘭乃是鳳鳴館內一名年方十六的年輕樂師,與蘇定相好。
蘇定當然想將沈蘭從鳳鳴館中贖出來,兩人好成婚過日子,卻被二百貫的天價贖身錢給攔住了出路。
鳳鳴館五年前花了一百貫將沈蘭買來,悉心培養成了一名出色的樂師,贖身錢自是不低。
不過這事情蘇定並未透露出去,贖身錢也隻是沈蘭向鳳鳴館裏管事的司琴打聽來的,兩百貫也隻是司琴估摸的一個大概數額。
“兩百貫?”黃恤驚呼:“竟要如此多錢?這該如何是好?”
蘇定曾向黃恤透露過,在鳳鳴館當護院,每月也就能賺四百來文,兩百貫對蘇定來說,絕對是個遙不可及的天文數字。
“我也不知。”蘇定仰頭將碗中淡酒一飲而盡。
……
“郎君,徐小娘子的父母想要一百足貫的納征錢。”
鈴兒得李延慶授意,去徐家替黃恤商量婚事,帶回了徐家父母的意思。
“一百貫麽,倒也不是個小數目。”李延慶右手食指輕點桌麵:“怪不得黃恤不敢來像我言明,而是找的李石。”
對於李延慶來說,一百貫並不是個什麽大數目,但是他卻沒有道理出這個錢。
黃恤雖是李延慶的親衛,但也隻是一介侍衛罷了,而且加入李府的時日並不長,除了武藝不錯,長得比較高大威猛外,並沒有做出過什麽突出貢獻。
李延慶如果對黃恤特別優待,幫他出這一百貫錢,那勢必會引起府上其他侍衛的心理不平衡,進而危及李府的安保體係。
作為一名優秀的領導者,李延慶深知,自己不能任意獎賞或者懲處部下,這樣會損害自己在部下間的威信,增加管理的難度。
看樣子得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讓黃恤娶到媳婦,又不至於傷了府中護衛們的士氣,以及自己在護衛中的威信,李延慶暗暗想到。
“一百貫雖多,但也合乎情理。”鈴兒輕聲解釋道:“奴婢特意打聽過,這開封城裏的廚娘出嫁,女方都會索要很高的納征錢。”
李延慶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到鈴兒退下,李延慶拿起桌上的兩封信。
這兩封信皆來自襄陽,一封是新設的烏衣台襄陽辦事處寄來的,另一封則是李延慶的未婚妻,安清念寄來的。
略微想了想,李延慶從抽屜中拿出了烏衣台專用的密碼本,先拆開了襄陽辦事處寄來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