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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一往無前淮南行(二)

  “三郎,你就不再多考慮一下嗎?”司徒毓焦急地問道:“這滁州和揚州,離江寧府可是近在咫尺,南唐若是出動禁軍支援淮南,大軍一日便至,到時候怕是跑也來不及啊?!”


  司徒毓擔憂李延慶的安危,心中也起了退怯之意:李三郎竟然要去滁州和揚州為官?這誰敢跟啊!

  滁州和揚州,一個在江寧府的西北,一個在江寧府的東北,離江寧府皆隻有百餘裏,風險極高。


  “我意已決,不是滁州就是揚州。”李延慶抬起右手,撫了撫下頜新近長出的幾根短須,輕聲笑問:“如何,可敢與我同往?”


  “這.……”司徒毓麵露難色:“可否容我考慮考慮?過一陣子再給你答複。”


  不去不去,堅決不去,這就是去送死啊!司徒毓內心十分抗拒。


  “隨你。”李延慶站起身,朝樓下走去:“不過我現在要去吏部應試,興許明日就會啟程南下,留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你自己看著辦。”


  “三郎,等等,要不咱們再商量商量,換個地方可行.……”司徒毓還欲叫住李延慶,可李延慶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樓梯。


  看在一年多同窗的份上,本想提攜這司徒毓一把,如果司徒毓當真怯弱至此,即便自己保證他不會出事,也不敢隨行,那不提攜也罷.……李延慶下了樓,掏錢結了茶水的賬,徑直朝吏部衙門走去。


  吏部門口看熱鬧的官員甚多,看到李延慶麵相如此年輕俊朗,且身著官袍,紛紛自覺給李延慶讓開了一條小道。


  這麽年輕就有本官,不是高中科舉的天才就是開封高官的子輩,大多數低階官員可不敢輕易招惹李延慶。


  李延慶走近牆上張貼的告示,掃了一眼,果不其然,滁州和揚州絕大部分差遣都還無人應差。


  略微想了想,李延慶最終決定去滁州出任滁州推官。


  一方麵自己是明法試出身,推官掌管一州刑名,專業對口;另一方麵,揚州是淮南節度使駐地,朝廷應該會派一名高級武官出任淮南節度使,自己去了揚州,也許會有些施展不開拳腳。


  而滁州隻是一刺史州,朝廷派去的武官級別定然不會很高,自己行動的餘地很大。


  李延慶從懷中取出本官告身,遞給吏部門口看守的青衣官吏,核對過麵相、說明來意後,青衣官吏便放李延慶入內。


  吏部銓司掌管七品以下官員的差遣分配,在得到吏部的調令後,官員還需通過銓司的銓選試,方可上任。


  李延慶的目標是滁州推官,銓選試的內容便大多與刑名、律令有關,考試模式近似於明法試,內容僅有兩門:律令的墨義,以及口試。


  墨義不光能考察李延慶對律令的掌握,還會順帶考校他的書法水準,字寫得爛,在此時是絕對不能當文官的。


  此時數千官員在京中待闕,運氣不好的,有時一等就是十來年。


  銓選試的主要目的,是考核官員是否有為官的能力,並防止官員在漫長的待闕途中有所懈怠,遺忘了相關知識。


  墨義李延慶自然是輕鬆通過,接下來的口試則是模擬判案,考官會提出一些假定案件,李延慶需根據現行律令條例進行判定。


  此次口試共考了三道題,皆與偷盜和搶掠有關,李延慶對律令下了死功夫,自是全對通過。


  想來,淮南新收服的州縣治安很差,急需官員治理,自己此行估計不會輕鬆.……若有所思地走出吏部大門,李延慶回首望了一眼,他已經得到了滁州推官的差遣,懷中也多了一份滁州推官的告身。


  此時本官告身是單獨的一份,每當官員得到差遣,朝廷還會另發一份差遣告身,作為官員赴任的憑證。


  根據吏部的安排,李延慶將在三日之後乘船南下,然後再走陸路去滁州,經過皇帝行在時,朝廷還會安排一小隊禁軍護送他到滁州上任。


  但李延慶仗著身份,婉拒了吏部的安排。


  李延慶此番南下,要帶府上護衛隨行,自然不能用官府的船。


  他將乘自家的商船,跟在朝廷的運糧船隊後頭南下,這一切自有副樞密使吳廷祚安排。


  因為樞密使魏仁浦隨郭榮伐唐,副樞密使王樸又兼任副東京留守,公務繁忙,吳廷祚便留在開封掌管部分樞密院權柄,並負責向淮南前線調運錢糧器械等軍需品。


  拿下了滁州推官的差遣後,李延慶返回家中,吩咐鈴兒打點南下的行李。


  行李並不多,幾套夏秋季的換洗衣物,一把刀,一副弓而已,都是李延慶常日裏用順手的東西。


  鈴兒正替李延慶收拾著衣物,突然啜泣起來:“郎君,那淮南,真的非去不可嗎?奴婢聽府上仆役說,那地方最近正在打仗,很是紛亂……”


  李延慶心頭一暖,走到鈴兒身旁,牽起她細嫩的小手:“放心,我這次帶著護衛呢,李石武藝高超,黃恤人高馬大,誰敢惹我?而且我阿爹在淮南領軍,此行我就是去瞧瞧戰場是什麽模樣,又不是提著刀上陣,丁點危險都沒有。”


  “那,那戰場有什麽好看的?”鈴兒用衣袖抹了抹眼淚:“郎君就不能別去嗎?”


  “無妨的,也許秋風起時,我便會回來,幾個月的時間罷了。”李延慶伸手揉了揉鈴兒的手心:“乖,別哭了,再哭就要變成勾欄裏的花色代麵咯。”


  代麵,也就是表演雜劇時所帶的麵具,色彩豐富,乃是京劇花臉的起源。


  鈴兒吸了吸鼻子,勉強止住淚珠:“奴婢還聽說那淮南甚是濕熱,在那待久了就會染上疫病,沒了奴婢的照顧,郎君可一定要好生照顧自己。”


  江南我都去過好多次了,區區淮南自是不在話下,而且在淮南染上疫病的概率,實在可以忽略不計,又更不是去熱帶雨林.……李延慶揉了揉鈴兒微紅的小臉蛋:“放心吧,我會好生照顧好自己的,等我回來……”


  好生勸慰了半個時辰,李延慶才終於安撫好鈴兒。


  雖說鈴兒有些絮絮叨叨的,但有人牽掛的感覺,令李延慶倍感溫暖。


  兩日之後,李延慶告別依舊與自己冷戰的繼母、委托自己帶上家書的嫂嫂,以及眼角含淚的鈴兒與院中其他侍女,帶著十名精幹護衛,踏上了南下的船隻,還多了個司徒毓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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