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可憐的優越感
第二日李延慶起了個大早,一夜安眠疲倦盡消,身為推官,他需要立刻複核這兩日延誤的公務。
用過早餐,李延慶騎馬趕赴推官衙門,路上經過被焚毀的舊州衙時,發覺這重建的州衙已經初具規模,看起來再有個月餘就能竣工。
王仁贍果然是個能人,可惜……李延慶略微感慨一番後,徑直進到推官衙門,與幾名部下打過招呼後便開始辦公。
販鬻官爵的驚喜,李延慶並不打算提前透露給兩名孔目官,水到渠成就好。
李延慶才看了三頁公文,屁股都還沒坐熱,門外卻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以及孔目官婁斌火急火燎的叫喚:“李推官,高判官闖進了公廨,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煞是嚇人!”
“你讓他稍等,我這就去。”李延慶合上公文,心中已經猜測到了高錫怒火衝天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為販官鬻爵。
婁斌正要返回公廨,突然間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身,他驚恐地轉頭一看,正對上高錫扭曲的臉龐。
“李延慶就在這間屋內吧?”高錫字字沉重,高聳突出的顴骨仿佛兩柄鋒銳的短匕,直刺婁斌雙目。
婁斌心肝一顫,十指攤開,雙手在胸前不停擺動:“高判官,下官早就說過了,李推官才曆經兩日奔波,今日在家休沐……”
話音未落,李延慶已經推開房門,臉上掛著輕鬆寫意的笑容:“婁孔目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與高判官相商。”
“嗬,你終於肯露麵了?”高錫冷然一笑。
婁斌轉身離去,三步一回頭,身怕高錫與自己的上司扭打起來,但他旋即想起李推官那結實的臂膀:還好自家推官身強體壯,那高錫一看就虛得很,全然不可能是李推官的對手……
不過為防萬一,婁斌還是決定去通報知州馬崇祚。
待婁斌遠去,李延慶伸出手:“請吧,高判官。”
“哼。”高錫冷哼一聲,抬腳步入耳房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如何狡辯!”
耳房內陳設簡樸,不過一張書案、一把靠椅、一扇書架,以及一套會客專用的幾案座椅。
高錫尋了吧椅子坐下,便靜默著等待李延慶的解釋。
李延慶不慌不忙地走到書案後坐下:“高判官光臨我推官衙門,應該是為了販鬻官爵一事而來吧?”
“正是。”高錫揚起下巴。
判官乃是一州副長官,權位僅在刺史之下,按理,滁州一應大小事務都應過高錫之手。
不過李延慶早已猜到高錫會反對販鬻官爵之策,便與知州馬崇祚故意瞞著高錫,將此策呈報朝廷。
“我道是什麽大事,原來高判官竟是為此等小事而來。”李延慶微微一笑:“販鬻官爵乃是朝廷提出的法子,我等作為命官,隻需照辦即可,高判官若對此有疑慮,大可向朝廷上書進諫。”
“你別顧左右而言他!”高錫大聲怒斥:“若非你提出此策,朝廷怎會采用這等臭名昭著的法子?你可是科舉出身的文人,竟坐視目不識丁的匹夫執掌州縣?你心中可還有半點禮義廉恥?”
看樣子這販鬻官爵的政策,是徹底刺激到了高錫,也對,這高錫當年可是狀元,如今在官場混了六、七年還是個從八品判官,而花錢買官者,隻需一千六百石稻米即可與他平級,這會讓他為官的優越感蕩然無存……
對高錫憤怒的根源,李延慶一清二楚,攤了攤手道:“我隻是提出了法子,朝廷采用自有朝廷的道理,而且淮南如今局勢糜爛,就算我不提,朝廷遲早也會以此法征集軍糧,你何必與我來爭論?”
高錫怒極而笑:“哈哈,好,販鬻官爵之事我暫且按下,那你私自向朝廷進諫,卻不通過我這個判官的許可,又該如何解釋?”
李延慶不以為意地抖了抖長袖:“向朝廷進諫是馬知州一力做主,與我何幹?”
“你……”高錫憤然起身,右手食指顫抖地指著李延慶:“你簡直厚顏無恥!”
判官略壓推官半級,來李延慶這撒野高錫自然沒有壓力,但馬崇祚可是從五品的刺史,高錫可不敢在知州麵前放肆。
李延慶也站起身,冷然道:“高判官你若是再胡言亂語血口噴人,我這推官衙門可就不歡迎你了。”
高錫直麵李延慶,眼中冒出怒火“不歡迎我又若何?這推官衙門我還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那請便。”李延慶正了正衣領,越過高錫離開耳房,丟下一句:“我有公務在身,就不多陪了。”
高錫追出耳房:“無恥之徒,不配與我同衙為官!”
嗬嗬,無能狂怒罷了,明知我朝糧草急缺,卻還抱著自己那點可憐的優越感不放,朝廷若是沒了,你哪還能為官.……李延慶壓根就不在意高錫的狺狺狂吠,心底對高錫的最後一絲好感也盡數消散。
李延慶離開推官衙門,去見知州馬崇祚,確保販鬻官爵之法順利開展。
還沒進知州衙門,馬崇祚就急匆匆地從衙門出來,身後還跟著婁斌。
“馬知州。”李延慶恭敬地行了一禮。
“啊,李推官。”馬崇祚麵露驚訝:“高判官不是去你那了麽?”
“不必理會他,隻會狺狺狂吠的無能之輩。”說著,李延慶注意到了馬崇祚身後的婁斌,對他微笑道:“有勞婁孔目了。”
馬崇祚轉過身,看了眼婁斌:“推官啊,你有個好部下。”
“婁孔目向來得力,足可委以重任。”李延慶誇讚了婁斌一句,又塞給他一個重任:“我與知州有事相商,你先回推官衙門,高判官還在衙內,去將他打發走。”
“是,下官這就去。”婁斌自以為被推官青眼有加,自信滿滿地去對付高錫。
片刻之後,李延慶與馬崇祚落座公廨內。
飲了口仆役奉上的涼茶,李延慶問馬崇祚道:“販鬻官爵的告示是否張貼出去了?”
“本來是要貼出去,可聽到高錫去你那鬧事,就耽擱了。”馬崇祚接著說道:“事不宜遲,我這就派人張貼出去。”
腦海裏浮現婁斌離去的背影,李延慶胸有成竹:“待到下午,應該就有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