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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風雨前的平靜

  “好家夥,高錫這是將運糧的路線、時間、人手透露了個一幹二淨。”


  聽聞鄧二的匯報,李延慶不免有些想笑,高錫怎麽說也在官場混好幾年了,看起來卻一點長進都沒有,隨隨便便就將重要情報全吐露給了鄭翰。


  怪不得高錫狀元出身,官場沉浮數載,至今還是個從八品的軍事判官,相比初入官場時的節度掌書記,可謂是半步都沒進,甚至是越混越差。


  刺史州的判官,可比不上節度州的掌書記。


  “郎君,那高錫似乎還收了鄭翰的賄賂,席間鄭翰說是給高錫帶了些吃食,那高錫的語氣霎時就歡快了起來,屬下以為,所謂吃食,定然是重金賄賂。”


  鄧二是滁州辦事處身手以及能力最高者,今日探聽高府正是由他親自出馬,他藏身於高府客廳旁,將高錫與鄭翰的談話盡收耳底。


  “他也就這點收受賄賂的本事了。”李延慶輕聲一笑,麵色逐漸嚴峻:


  “如今看來,鄭翰的目標正是軍糧,他的提問都帶著誘導性,循循誘導高錫將一應情報盡數吐出,鄭翰連夜派往北麵的人馬,應當就是去山中聯絡叛民,為的就是在我下次押運糧草之際,伏擊運糧車隊,不出意外,最近一兩日他還將再度派人北上。”


  “叛民多達五六百,我等就五十餘人,該如何應對?”一旁的李石急了,他受李重進之命,肩負李延慶的安危,絕不能讓郎君身陷危局。


  李石試探性地問道:“要不郎君就推掉押運糧草之責,全推給韓重贇,他麾下皆是殿前軍,當不懼叛民。”


  李延慶寬慰道:“這僅僅是我的推測罷了,是否猜中,還得看北上烏衣衛傳來的情報。”


  “不過。”接著,李延慶話風陡然一轉:“事到如今,離我下次押運糧草僅有兩日,為防萬一,必須將推測視為事實,全力以赴做好防備叛民的準備。”


  李石慌慌張張地說道:“郎君就非得去沾惹這幫叛民不可麽?郎君隻是推官,平叛之事交給韓重贇這等武將即可。”


  看著李石這一大老爺們一臉焦急的模樣,李延慶心裏倍感溫暖,勸慰道:“別急,我還沒蠢到就用五十名親衛去平叛,我自有妙計。”


  說罷,李延慶沉吟片刻,提筆抽紙,須臾間寫就一封密信。


  吹幹墨跡,李延慶將密信折好,遞給李石:“帶幾名弟兄,騎最快的馬,送給清流關尹崇珂。”


  李石接過密信問道:“郎君,這是要找尹崇珂求援?”


  “求援?”李延慶輕笑道:“怎能說是求援,我這是給他立功的機會,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說著李延慶指了指李石手中的密信:“你可以先看看信的內容。”


  “在下就不看了,這就帶人送去清流關。”李石稍稍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看信的內容,他相信自家郎君必有妙計。


  “不急。”李延慶吩咐道:“明早再去,還來得及,夜路不安全。”


  話音剛落,一名親衛來到門口:“郎君,有烏衣衛來找鄧隊長。”


  這名親衛是李石的親信,也是府上親衛中除李石外唯一知曉烏衣台的親衛。


  鄧二當即反應過來:“定然是監視鄭翰的弟兄,郎君,屬下去瞧瞧。”


  “快去。”李延慶也很期待最新的情報。


  片刻之後,鄧二急匆匆返回:“郎君果真神機妙算,方才鄭翰又派一人星夜北上,走的路徑與昨夜那人一模一樣。”


  “這下就徹底坐實了。”李延慶眼神中透著冰冷:“此番鄭家勢必要從滁州除名。”
……

  第二日上午,李延慶趕到州衙,向知州馬崇祚稟明了對鄭家的初步調查結果。


  兩人找了間偏僻的靜室,屏退一切旁人。


  “什麽?鄭家勾結叛民,還欲圖截斷糧道?情報還是高錫透露出去的?”馬崇祚很是震驚,他全然想不到鄭家敢如此膽大包天,也想不到叛徒就在自己身邊,正是自己的同僚高錫。


  李延慶補充道:“目前的一切跡象都表明,鄭家確實有意截斷糧道,但勾結叛民之事尚無定論,下官已派人北上調查,最遲明日就有結果。”


  “這.……這該如何應對?”馬崇祚完全相信了李延慶,一時間有些慌亂,他甚至懷疑鄭翰欲圖直接攻擊滁州城。


  滁州城裏目前守軍隻有兩百多人,統軍韓重贇也因為押運糧草不在城內,鄭翰完全可以大膽一搏。


  李延慶看出了馬崇祚的慌亂,勸慰道:“知州莫慌,下官今早已派人去清流關向尹指揮求援,黃昏之前援軍便可趕到,即便鄭翰欲勾結叛民襲擊滁州城,也隻是送功績上門罷了。”


  “如此甚好,萬幸我滁州有李推官在,不然還不曉得會陷入何等危局。”馬崇祚全然慌了神,他為官幾十載,算是經曆過各種大風大浪,可他人越老膽子卻越小,就害怕在最後一任差遣出了岔子,致使晚節不保。


  “請知州放心,隻要下官一日在滁州,就絕不會讓這等宵小肆意妄為。”李延慶胸有成竹道:“下官已定下計策,將這股叛民一網打盡。”


  馬崇祚右手用力按住顫抖的左手,勉強讓自己平複下來:“推官計將安出?”


  “此計說來簡單,下官推測,那鄭翰斷不敢在韓刺史押運糧草時伏擊運糧隊伍,畢竟韓刺史麾下俱是殿前司精銳,而下官隻有五十名親衛,鄭翰定然會瞅準下官押運糧草之際,勾結叛民於路途間伏擊運糧車隊。”


  李延慶頓了頓,接著說道:“他鄭翰不就是想伏擊運糧車隊,斷我軍糧道麽?下官就給他這個機會,讓他自己送上門來,下官已手書尹指揮,他將領清流關守軍扮成運糧民夫,趁叛民襲擊車隊之時,徹底將其消滅。”


  馬崇祚沉重地點了點頭:“計謀無疑是好計謀,可尹指揮真的願意出手相助麽?”


  李延慶微微一笑:“他的為人下官還是清楚的,知州拭目以待即可。”


  就尹崇珂那急於立功的急性子,毫無疑問會急不可耐地出兵。
……

  傍晚時分,滁州城的城門即將關閉,一群灰頭土臉的民夫趕著驢車、牛車進入城門,車上堆滿秸稈。


  “尹指揮,你們這是……”守城的衛兵屬於殿前司鐵騎軍,他一眼就看出了人群中的尹崇珂

  尹崇珂穿著一身褐色短打,用一條破布包著頭發,臉上滿是塵土,混跡於“民夫”之間,全然沒有一點武將的模樣。


  “執行上頭的軍令,你就當做沒看見,千萬別聲張。”尹崇珂吩咐衛兵道。


  入了城,尹崇珂跟著同樣民夫裝扮的李石,在城中繞了兩個彎,待到夜色全黑才悄悄摸到李府的圍牆下。


  “翻牆進去。”李石一躍就翻上了圍牆。


  尹崇珂壓抑著心中極度膨脹的不耐煩,仰頭問道:“有必要這麽謹慎麽?”


  李石轉過頭:“當然有必要,那鄭家可是滁州本地豪強,滁州城裏定然有不少眼線,興許院門口就有,如何謹慎都不為過。”


  “好好好,聽你的便是。”尹崇珂這一路上已被李石的強硬所折服,偽裝成民夫入城、打扮得灰頭土臉皆是李石的堅持。


  尹崇珂蹲下身,用力一躍,卻並沒能翻上牆,反而摔了個腚朝地。


  “哈哈。”嚴肅如李石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同時他也向尹崇珂伸出了右手。


  “笑什麽笑,今天趕了一天路,沒力氣了。”尹崇珂搭上李石的大手,一個借力翻上圍牆。


  牆下正好有一名親衛巡視路過,他見神似李石的民夫帶著一名陌生者翻牆而入,趕忙迎了上去:“是李隊正嗎?你們怎麽不走大門?這人又是誰?”


  李石抬起手抹掉臉上的塵土:“這位是清流關的尹指揮,我正要帶他去見郎君,但要先清洗一番,你立刻去通報郎君。”


  李延慶正在和司徒毓吃飯,聽到衛兵通報,連忙放下碗筷,跟著衛兵來到院落的僻靜處。


  扮成民夫翻牆而入?這兩人可真會整活……李延慶勉強憋住笑意,問道:“他倆現在在哪裏?”


  “回郎君,兩人正在清洗,估計還要一陣。”


  “讓他們去客廳等著,再叫後廚準備吃食,我馬上就去。”


  李延慶返回餐廳,草草用完晚餐,便前往客廳。


  進到客廳,稍加清洗的李石與尹崇珂正在廳內大快朵頤。


  “尹兄,招待不周還請見諒。”李延慶微笑著步入客廳。


  尹崇珂正嚼著一條雞腿,含糊不清地說道:“到你這府上一趟,又是偽裝又是翻牆的,當真周折。”


  李延慶搬開一條圓凳坐下:“特殊時期,必須謹慎行事。”


  將口中肉塊略加咀嚼囫圇吞下,尹崇珂拋開手中光溜溜的雞骨頭,痛飲半碗美酒:“所以,那所謂的鄭家到底有多厲害?”


  “再厲害,也不過是小地方的富戶罷了,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府上五六十號家丁。”李延慶給自己倒了碗淡酒:“咱們最主要的目標,還是那夥叛民,上次沒能成功,這次定要將他們一舉剿滅,鄭家隻是附帶的一塊小蜜餞。”


  尹崇珂端起酒碗,與李延慶碰了一碗“那事成之後的功績,該如何分?”


  “還是按照上次的約定,功績全歸尹兄,我一分不取。”李延慶並不在乎這點功績,他也無需靠此功績升官。


  “哈哈,好,痛快!喝!”說罷,尹崇珂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


  李延慶也端起酒碗,仰頭喝下。


  放下酒碗,李延慶問道:“對了,這次尹兄帶了多少人馬過來?”


  尹崇珂繼續消滅著桌上菜肴:“依你之計,帶了兩百人過來,是我麾下最精銳的,這你大可放心。”


  “目前安置在何處?”


  “滁州城裏多得是空房,找了幾處偏僻空屋安置,應當不會被鄭家覺察到。”


  “兵器呢?”


  “長矛刀劍,弓弩甲胄,一應俱全,都藏在運送秸稈的車裏。”


  “尹兄辦事當真妥當。”


  尹崇珂哼了哼鼻子:“那是自然。”


  “來,喝酒。”李延慶又給兩人滿上一碗。


  推杯換盞間,這次合作剿滅叛民就此定下。


  尹崇珂在李府上暫且住下,靜待後日出兵。


  第二日,李延慶起了個大早,提著紅鞘唐刀來到院中,練習揮砍三百次。


  待到汗流浹背,李延慶衝了個涼,收拾一番,打馬去往州衙,向馬崇祚通報了尹崇珂領兵入城等事宜。


  接著李延慶馬不停蹄地去了州府庫,找到司戶參軍陶爽,安排尹崇珂麾下二百“民夫”明日運糧。


  “陶參軍,明日輪到我押運糧米,民夫不用你安排,我自有人手。”


  陶爽雖然略感奇怪,但還是唯命是從:“既如此,全憑推官安排。”


  “那好,我尚有公務在身,不多叨擾。”李延慶的推官衙門裏,還積壓著不少待處理的公文。


  “推官稍慢,下官聽聞州衙近日籌集到不少稻米,不知這些稻米何日到位,下官也好安排糧倉存儲。”陶爽連忙叫住李延慶。


  最近州府庫內的存糧急劇減少,本來滁州就要負責清流關以及滁州守軍的糧草,如今又多了張永德的一萬多人馬,本就不多的存糧即將見底。


  府庫再得不到補充,陶爽這個司戶參軍就將無糧可管,也怪不得他會如此焦急。


  此事其實也不歸李延慶管,但他還是撫慰道:“你是說販鬻官爵的那批稻米麽?還請稍等幾日,那些買官的家族也需要時日籌措糧米。”


  陶爽心下稍安:“有推官此言,下官也就放心了。”


  將運糧事宜安排妥當後,李延慶返回推官衙門,靜心批閱公文,盡量不去想明日的風雨。


  然而風雨自至。


  這日中午,前日北上的烏衣衛帶回情報。


  鄭翰派出的家丁,果然進入了來安縣北麵的群山之中,隨後該烏衣衛就觀察到,群山間不斷有行為鬼祟的男子南下。


  待到放衙,李延慶返回家中,召集眾護衛,吩咐眾人備好甲胄、磨銳兵器,靜待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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