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家宴
何明秋這半年裏被柳姨娘帶出去碰了不少壁,也挨了別人許多白眼和冷嘲熱諷。
心思已經沒有原先那般單純良善了,一聽到笙兒喊她三小姐,回味過來以後便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四少爺如今是齊夫子的門生,又是高府的義子,想來是看不上小小的何府了。”
笙兒聽完也沒惱怒,更沒有膽怯,這半年在齊夫子的教授下,他也早已不是之前那別人給他一顆糖,他就滿心歡喜和感激的孩子了。
“我是何府的四少爺,若是不會看不起何府,那豈不是在看不起我自己。”他從善如流的回答。
何明秋被懟的麵露惱怒,頗為咬牙切齒得說道:“四少爺如今倒是口齒伶俐的很,莫不是齊夫子教授的?”
“笙兒。”不待笙兒開口,林楚淺便連忙製止。
她覺得大過年的,沒必要跟沒必要的人爭執。
她其實也真的有被他們兩人突然的互懟嚇到,原本兩人還算和睦。
誰知道轉眼兩個人就生疏成這樣,不會是因為她和柳姨娘的摩擦導致的吧?
要說這何明秋以前看著還是挺招人喜歡的,嬌滴滴的,被柳姨娘教導的舉止有禮,挺像個大家閨秀。
可自從馬球會回來以後,何明秋便時常在自己屋裏胡亂發脾氣,林楚淺都聽劉管家說過很多次了,說是何明秋屋裏的丫環臉上時常有傷。
林楚淺很詫異,為什麽好好的女孩子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就好比她剛才陰陽怪氣的語氣,林楚淺怎麽聽老覺得又柳姨娘那味了。
實在太可怕。
至於笙兒,以往他在外人麵前都是謙遜低調的性子,怎麽今天也跟著何明秋鬥起嘴來。
莫名其妙的。
其實很多事情林楚淺並不知道,是因為笙兒從來都沒說。
笙兒與何明秋之間感情的破裂,並不是今天才開始了。
而是在很久以前,在何明秋心心念念的想要林楚淺那本從未存在的手劄開始的。
那時候何明秋想要在欽遠侯府的詩會上大放光彩,把希望寄托在林楚淺隨口所說的書籍手劄之上,明麵上跟林楚淺要,被推脫說是燒毀了。
暗地裏想讓人去偷,可誰知道沒偷到。而且最後由此引發的盜賊事件也從未給出一個說法,不了了之了。
林楚淺以為事情到了這裏就是結束了,其實並沒有,何明秋在林楚淺這個當事人身上摸不到線索,就轉而把目光放到了笙兒身上。
她三番兩次的找笙兒,以各種糕點小玩意旁敲側擊,想從他嘴裏挖出手劄的下落。
可任憑她使出渾身解數,笙兒依舊是不為所動,閉口不談,隻用搖頭表示自己的態度。
久而久之,何明秋沒耐心了,焦急之下對他說了幾句重話,大意就是說他忘恩負義,當了齊夫子的弟子之後便得瑟起來了,全然不顧當初她們母女好心讓他一同讀書寫字,若不是有她們,笙兒又如何能結交高夫人,又何德何能拜入齊夫子名下。
一字一句,笙兒都聽的明明白白,他也終於明白在何明秋心裏最看重的是什麽?
她以為笙兒還是那個用幾塊糕點和一兩件物件就能收買和討好的無知有子?
當初他會心甘情願的喊她秋姐姐,隻是因為在他最不堪最落魄的時候,她的一絲好意給了他溫暖,讓他誤以為何明秋與那些拉高踩低的人不一樣。
可一朝變換,他在別人眼裏落得了風光二字了。何明秋卻心裏不平衡了。
指責他忘恩負義?
他能結交高府,難道不是他用自己的一條腿換來的?
他能拜入齊夫子門下,難道不是因為自己的娘親對他的諄諄教導,而不是她們當初那相當於施舍一般的示好。
算起來若是真的要感謝,那也應該感謝夏淵明才是,至少他非常走心的給他送了幾本字帖供他練字。
兩個人的疏遠和分歧其實是必然的。
撇開柳姨娘和林楚淺兩人之間的微妙關係,就單輪何明秋和笙兒兩人來說。
何明秋一開始對笙兒的關愛,其實也不過是因為自己在這府裏沒一個人能陪她玩,突然來了個弟弟,她自然覺得新鮮的緊。
可新鮮過後,身份地位上突然轉變也是讓她難以接受的。
從一個掌握主導權的施舍者突然轉變成一個被動的仰望著。
任誰心裏都不會舒服。
在這一點上,其實他們兩個人的變化與林楚淺和柳姨娘兩人挺像的。
從另一個方麵分析,其實就是兩人讀書的目的從一開始便大不相同。
何明秋在柳姨娘的影響下,覺得詩詞歌賦其實不過是為了以後能附庸風雅結交權勢用的工具。
而對於笙兒來說,讀書學習詩詞歌賦不僅僅是工具,還加持了林楚淺之前隨口提及的關於修身治國齊天下的理念。
所以從根本意義上,笙兒和何明秋本就不是一路人。
而笙兒後來也在諸多細節上明白,當初何明秋對他就流露出來的種種關愛,不是因為她心裏真的對他有什麽情感,而是在百無聊賴之中的一次惻隱之心。
就在氣氛如此微妙的情況下,何任城摟著顧姨娘的登場了。
眾人起身迎接,何任城看著一屋子人,心生歡喜覺得自己的後院也挺熱鬧的。
何任城春光滿麵的入座,抬手邀請眾人一同坐下。
顧姨娘順其自然的依偎在他身邊,幾日不見,剛‘流產’的她可謂是容光煥發。
人齊了,自然就開始上菜。
眾人各懷心思的寒暄了一番,有說有笑的乍一看還挺和諧的。
菜上齊了以後。
何任城看著一桌子的人,滿意的一個直點頭。“今日大年三十,大家都是一家人也不必拘謹,趕緊動筷吧!”
眾人問聲開始用膳。
林楚淺帶著何明珠和笙兒在角落裏坐著,擺明了一點風頭都不想出,隻想悶聲吃飯。
顧姨娘向來是個找事的,坐在何任城身邊故作疑惑的問得沒:“何郎,怎麽不見大小姐啊?”
何任城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抬起眼睛就去看林楚淺。
林楚淺無奈的抬頭,帶著笑說道:“大小姐身體不適,不便前來和我們一同用膳。”
“年夜飯都不來,莫不是生了什麽大病?”顧姨娘皺著眉頭關切的問道。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覃姿沉去世還沒兩個月呢,何明雪怎麽可能這麽快就能開開心心的來這對著一堆不喜歡的人吃所謂的年夜飯。
林楚淺扯著嘴角,淡淡的應了一句。“興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