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啊我的大院子
暗格被隱匿在意境深遠的字畫之後。
林楚淺回頭掃了一眼,待確定屋外沒有動靜以後便打開暗格。
裏麵擺放著一個上鎖木盒,想來是剛才花姐放進來裝珠寶首飾的。
木盒底下好似壓著幾封信和一個賬本。
她輕手輕腳的抽了出來,低頭翻看一番,心頭不由一震。
這是張校尉和某個外族的書信往來,不是原件,應該是拓寫出來的。
隻是這本賬本,倒像是在記錄某些不知名的賬目。
隨便翻看,發現上麵每一筆賬目數額都大的驚人,不像是普通生意能涉及到的數目。
這桂春樓是青樓,平時就算入帳也撐死也是幾千上萬兩銀子,就算花姐貪財上進發展副業,那也不可能像賬本上那樣動輒數十萬少則十數萬。
不正常。
林楚淺聞到了陰謀的味道,甚至出現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花姐,不會是中間商,拉皮條之類的吧?
手裏拿著信和賬本,林楚淺隻覺得燙手的很,此事雖然看著與林府謀逆無關,但不能確定是否有間接的聯係。
她猶豫了片刻,終究是莫名的將東西揣進了懷裏,還假模假樣的就地取材整了份相同的給塞了回去。
隻要那花姐不特意拿起來看,應該是不會發現她偷梁換柱的。
關上暗格,將字畫放回原位,此時樓下已經逐漸熱鬧了起來,她擔心被發現,腳步加快的想盡快離開。
不料門被反鎖了。
林楚淺按在門上死命都推不開,推了幾下又不敢輕舉妄動了。
要是被人發現,那抓她不是輕而易舉。
不行,得想想其他的辦法。
在屋內巡視了半天,找不到其他的出口,隨後行至窗邊,試探性的推了一下,嘎吱一聲,窗台被推開了,樓下是桂春樓側邊的巷子,來往的人並不算多。
就是有點高。
林楚淺糾結了一下,決定鋌而走險,掀起衣袍,躡手躡腳就爬上窗台,望著身下隻覺得兩股戰戰,莫名的心跳如擂。
她咒罵了一聲,開始緩緩的往旁邊挪,心想大不了就摔殘,運氣好還能讓她挪到個房間裏,然後逃之夭夭。
抱著我是女主,我有光環的信念,林楚淺小心的往旁邊挪動,冬日屋頂的積雪被暴烈的陽光融化,殘留下的水跡光滑無比,林楚淺用力的抓住外牆,可終究是腳下踩空,哎呀一聲一骨碌的滑行而下。
胡亂的抓了一把,好不容易穩住身子重新站起來,剛挪動了幾步,又再次踩空。
這次直接滑行著一骨碌掉到了地上。
“哎呀——”
林楚淺摔得頭暈腦花,幸得底下有些許稻草墊著,否則她沒準就腦漿迸裂了。
緩了片刻她才忍著疼痛坐起身,吧啦掉身上的稻草,撐著身子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揉著胳膊,隻覺得渾身難受。
她轉頭看了一圈,發現自己掉到了他人的後院裏頭,不好繼續逗留,便忍著腳上的疼痛匆匆離開。
按照某些特定的情境,像她這種懷揣著賬本和書信的人繼續在外麵晃是很容易出事的。
所以林楚淺當機立斷,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回何府再說。
於是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就有一個身穿男裝的小個子,氈帽歪到一側,留著山羊胡,看著年紀不小,身手卻矯健的很,別看走起來一拐一拐的,速度卻和正常人無異。
林楚淺心裏苦,咬著牙加快腳步。
隻要她走的夠快,腳上的疼痛就追不上她。
桂春樓與何府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走了將近半個時辰,她終於氣喘籲籲的回到何府外牆。
她望著牆根,用力的蹦了兩下,依舊夠不上。
這尼瑪進不去啊,她怎麽把這茬給忘記了。
四下張望了片刻,沒找到記憶中的磚石可以墊腳,這就真的尷尬了。
她不由頹然的坐了下去,此時天色漸深,夕陽的餘暉漸漸消散,牆根下幽深寂靜,她微微的喘息,哈出一連白霧。
這個冬天真冷啊。
她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心想臨走時南山問她還回不回來?
如果那小子腦子有坑,告訴何長笙自己已經離開了,那也不會有人回來尋她了。
她如今是罪臣之女,若是自行離開,對何長笙來說也算得上一件幸事。
他可以擺脫她這個麻煩,想來也會很高興。
餘暉散盡,天地間陷入一片黑暗,林楚淺搓了搓自己的肩膀,覺得冰冷刺骨。
她突然想起那幾日在破廟中夜宿的情景,本來想燒柴火取暖,但是怕被別人發現,於是就隻能將破廟所有能擋風的東西都堆積在一起,而自己就蜷縮在角落裏麵,自力更生的自我取暖,當時還自嘲自己比賣火柴的小女孩還淒慘。
而現在,她苦笑著轉頭看向兩人高的外牆,心想難不成她今日就要在這牆角下凍死?
當然是不可能了。
林楚淺扯了扯嘴角,暗罵了一身晦氣。掙紮著起身,手撐著牆站起來。
林府上下還等著她相救,而且她還是女主,混得再差也不該落個凍死街頭的下場。
自我鼓勵了一下,林楚淺一抬頭,又覺得無望。
轉念一想,她既然可以去悅旦屏一次,就能去兩次。反正夏淵明是老熟人,等見到他讓他通知何長笙就是了。
隻要臉皮厚一點,何長笙就甩不掉她。
胡思亂想了一番,她最終拿定主意決定去悅旦屏,可剛一抬腿,我發現自己的腳疼的厲害。
掀起一看,發現腳踝處被劃出一個口子,傷口不深不淺,但有兩指寬,想來是剛才從桂春樓滑下來刮到的。
原先急著回來沒留意,拖遝了一路,滲出來的鮮血染紅了褲腳,她剛才掀的急,不小心還把堪堪幹涸的傷口給撕開了。
現在又開始往外滲血。
林楚淺並不是很怕疼的那種,在此時此刻看著受傷的腳踝,她感受到的無奈比疼痛要強烈的多。
而且還感覺越來越冷。
遠處的街巷點起了燈,一眼望去萬家燈火通明,可惜此時此刻沒有一盞為她而點的。
強撐著走了幾步,最後實在走不動了,她又不得不蹲了下來,扯下一小塊衣服隨意的包紮了一下,想到自己的處境,她不由自嘲了起來。
“搞笑了吧,以為自己是女主就敢為所欲為,現在不過從二樓滑下來都能成殘廢,天寒地凍的,一條狗都不會溜到這裏,你就在這裏等死吧。”
“哎,好黑啊,好冷啊——”她仰頭,從狹窄的巷子裏看到漆黑的夜空。“連一顆星星都沒有。”
她舔了舔嘴唇,覺得有點渴。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漸漸感受到滲骨的冷意在加深。
她抱住自己不由打起了冷戰,徹骨的寒冷足夠讓她忽略腳上的疼痛。
不甘心坐著等死的她再次巴著牆爬了起來,她渾身顫抖,意識恍惚,掙紮著挪動腳步往前走。
走了一會,她突然迷糊的忘記了自己要去哪裏,不經意的回頭,詫異的發現自己實則連巷子都沒有走出去。
昏暗的巷子裏,兩側的屋宅也沒有滲透出微光,她依靠在牆上,突然想起一件舊事。
那時的她剛變成白姨娘,正被迫得帶著笙兒在何府裏艱難生存。
她問:“笙兒,你長大以後想做什麽?”
那是他還是個蘿卜頭,卻抬起稚嫩的臉認真的說,“長大以後,我要在外頭給娘買一個大院子,然後和娘一起搬進去住,從此以後不會見到夫人他們,娘也不用害怕了。”
如今他長大了,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此事?
估計是不記得,不然也不至於依舊住在那個破舊院子裏,若他已經分府別住,此時此刻她也不用苦於圍牆之下。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這麽些年,他一個當朝丞相要屈居在一個小侍郎的後院以後?
她也曾八卦問過南山,若是有人想登門拜訪何丞又當如何?
南山說:朝廷官僚皆知他的秉性,若是要拜訪絕不登門,下帖至悅旦屏即可。
說來說去,何長笙辦公場所在悅旦屏,居住場所在何府破院,這般折騰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一陣冷寂的風來,林楚淺驟然回神,嗤笑一聲自己怎麽無緣無故想起那麽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甩了甩頭,恢複了些許清明,與其在這裏胡思亂想的想起那些陳年往事,不過往前多走幾步,早點爬到悅旦屏。
可是天真的好黑啊,風也冷,吹的她瑟瑟發抖。
她掙紮著往前挪動,抬起腳時感覺不到太大的疼痛,隻覺得頭腦暈沉,眼前忽然模糊了起來。
她感覺到冰冷的地麵再次貼近了她的身體,她側過頭忽然看見天上有一彎明月高懸。
她忍不住露出笑意,伸出手虛空的抓了一把,也不知道是那月亮不斷下沉還是她的身體在不斷上升,她感覺到皎潔清暉的月亮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努力的睜開眼睛,想迎接月亮的到來,然後,迷迷糊糊中她看見他乘著月色而來,猶如天降一般。
“林小姐。”
何長笙彎腰將她扶了起來,見到她狼狽不堪,身上彌漫著血腥味,不由地皺起眉頭。
林楚淺獨自在冷風中蕭瑟了許久,突然察覺到溫熱的軀體,不由緊緊揪住,她意識潰散,仰起頭時正好看到他堅毅隱忍的側臉。
“笙兒,大院子,笙兒,我的大院子……”
你說好要買給我的住的大院子啊!
她含糊不清的胡言亂語,冷的直發抖的她下意識的往來人的懷裏鑽,恍惚間她感覺身旁的人渾身一僵,片刻之後,一雙用力的手便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