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我沒醉我真的沒有醉
“公子,你們回來啦。”
南山欣喜的去應門,一旁的林楚淺動作微頓,故作淡定的轉過頭。
隻見何長笙一身月牙色長袍清冷文雅,他神情淡漠動作輕柔,緩緩的從院外走進來時昏暗的天色都好似不經意亮了幾分,白衣飄飄,麵若冠玉,目似朗星猶如謫仙一般聖潔不可侵犯。
林楚淺匆忙的收回視線,突然懷疑昨晚的親密舉動興許隻是一場意外。
就他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怎麽可能會喜歡她?
何長笙見到她時亦是微楞,眼神微閃,如湖麵微微蕩開的漣漪,隻是很快便恢複了平靜,他從容自若的上前,微微昂首。“林小姐。”
語氣依舊是平淡冷靜。
林楚淺抬起頭,做出一副剛見到他的樣子,忙咧嘴笑道:“何丞相,今日這麽早下朝啊?”
“陛下仁厚,特意下令這兩日不必上朝。”何長笙耐心的解釋,一如往常的坐在她對麵。
林楚淺諾諾的點頭,眼神飄忽的不去見他,明明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但她就是覺得局促的很。
一旁的南山驚喜的接過悠然手上提著的東西,好奇的直追問:“悠然,你跟公子一大早出去就為了買這些東西?”
林楚淺聽到聲音不由好奇的被吸引,轉過頭隻見南山將東西放在簷下,迫不及待的拆了起來。
甜膩的香味散發開來。
低頭一看,那不正是漱芳齋的蜜餞果子?
林楚淺默默的摩挲起了下巴,漱芳齋的果子確實難買,所以他一大早不上朝是特意去買這些果子?
他喜歡吃漱芳齋的蜜餞果子?
就當林楚淺懷疑他是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的時候,南山抬起頭滿是詫異的問道:“公子,你賣這麽多蜜餞果子作甚?你不是不愛吃甜食嗎?”
草率了。
林楚淺心態突然有點不穩。
何長笙自己不喜歡吃,那他特意去買是為了給誰吃就不言而喻了?
她多麽希望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興許人家就是想著快過年了,買點蜜餞果子放屋裏招待客人呢?
作為他唯一的客人,她又莫名的尷尬了。
何長笙倒是一臉淡定,他掃了南山一眼,溫吞的說道:“誰說我不愛吃?”
南山感受到自家公子眼神中的威脅,無辜的回頭尋求悠然的提示,結果後者別過頭,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
摸不著頭腦的南山隻能將蜜餞果子一一裝好,挑揀了一些放在盤子裏端上了桌。
林楚淺下意識的拿了一塊金絲蜜棗吃了起來,微酸甜膩,吃完配著一口茶,倒也不錯。
光線稀薄,霧蒙蒙的好似要下雨,兩人坐在簷下,一時之間也無話可說。
“明日宮中設宴。”何長笙伸手拿起金絲蜜棗試探性咬了一口,還沒吞下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悻悻然的放下剩下的半塊蜜餞,拿起茶杯衝淡了口中的甜膩。
他說:“你若是想進宮麵聖,我可以幫你。”
“那就有勞何丞相了。”
林楚淺回答的很客氣,他斜睨著她的心不在焉,不由的感到一絲氣餒。
兩人各懷心思的閑聊了幾句,林楚淺覺得實在尷尬,隨便搪塞了幾句便起身回屋。
關上門,躺在床上。
林楚淺輕歎了一聲,將自己的臉埋在被褥之中悶哼了幾下,然後開始認真的思考明日的宮宴她該如何麵聖?
如何悄無聲息出其不意的出現在甄尤溟麵前,這確實是個難題。
——
屋內逐漸陷入昏暗。
陷入思緒之中的林楚淺突然被南山的敲門聲驚醒。
“林小姐,該用晚膳了。”
林楚淺隨意的應了一聲,起身走出房門。
天色昏暗,明亮的燭光在簷下搖晃,靜候已久的何長笙不動神色的對她微微點頭。
兩人心照不宣的維持表麵的現狀。
林楚淺坐下之後,詫異的發現今晚的飯菜過於豐盛,而且還備了酒。
興許今晚便是他們最後一次同桌用膳也說不定。
明日她要進宮麵聖,到時候不管結果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回到何府。
“近日以來多謝何丞相悉心照顧,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林楚淺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臉色凝重真誠。
何長笙毫無酒量,隻能以茶代酒。“林小姐言重了,在悅旦屏你對出了下聯,既有所求自然竭力滿足。”
“當時你若是拒絕我的請求,也在情理之中。”林楚淺又倒了一杯酒,帶著些許苦笑。“說實話,我若非無路可走,絕不會出此下策。不過很幸運,我賭對了。”
“幸運的又何止你一人。”何長笙淡淡的掃過她的臉,幾杯請酒下肚,她除了眼角微紅,竟是毫無異樣。
林楚淺並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又或者說她此時也無意去琢磨他的心思。
隨意的吃了幾口菜,她便貪婪的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
在邑洲城那樣的邊疆之地,民風開放,她自持身份肆無忌憚的四處玩樂,也曾白日酗酒,夜裏貪杯。
但無人阻攔,久而久之便練出了酒量。
結果便是偶爾與林品契對飲,還能喝個兩敗俱傷。
可惜回到都城之後,寡淡的清酒無法像邑洲城的烈酒那般讓她終日沉醉,隻是讓她眼角發燙,徒生憂愁。
何長笙沒有會錯意,她果然喜好飲酒,之前在桂春樓便見她麵不改色的連喝數杯,隨後又見她外出兩次,回來身上皆帶著酒氣,他想著她是喜歡飲酒的,便今日特意到酒樓裏買了兩壺酒。
許久沒有飲酒的林楚淺有些貪杯,不到半刻鍾,桌上的兩壺酒便被她喝光了。
她抬起頭,眼眸帶著些許濕意。“還有沒有酒?”
何長笙沒想到她酒量如此了得,連喝了兩壺還神情自若,而且見她砸吧著嘴巴,似乎意猶未盡。
可是他隻買了兩壺。
“飲酒傷身。”他溫和的對她說:“林小姐切莫貪杯。”
林楚淺正喝到興頭上,剛被挑起的酒癮又如何願意善罷甘休?
她撐著桌上起身,眼神不滿的盯著他。“既買了酒為何不讓我喝個痛快。”
關鍵他也不知道兩壺酒還不夠她痛快啊!
何長笙麵露無奈,最後隻能起身去吩咐南山去庫房取酒。
林楚淺悻然的坐下來,拿起筷子吃了幾口菜。
對麵的何長笙慢條斯理的吃著幾根青菜,跟隻兔子似的。
她也不知突然怎麽了,抬手往他碗裏夾了一塊肉,反應過來也隻能故作輕鬆的說道:“你太瘦了,該多吃點肉才是。”
何長笙先是一愣,而後點頭嗯了一聲,莫名的帶著幾分乖巧,唇角亦微微上揚。
林楚淺撐著臉,靜靜地等著南山送酒過來,百無聊賴的抬頭,漆黑無光的夜空,寂靜無聲的想將一切吞噬。
她突然懷念起邑洲城那月朗風清的夜晚,燥熱的風參雜著些許沙土迎麵而來,街上是肆意橫行的豪邁民風,在哪裏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她的阿爹依舊會兢兢業業的鎮守邊關,阿哥會紮在營裏磨練自己,衛姐姐也不必拘束於繁文縟節,甚至於可以罵罵咧咧的與販賣貨物的小販討價還價。
而她會當街策馬,灑脫瀟灑。可以當茶樓聽曲,青樓飲酒,帶著香果四處遊蕩。
“若是沒有離開邑洲城該有多好,也許這無妄之災亦不必遭受。”
燭光中她的杏眼濕潤泛紅,吹彈可破的皮膚泛著溫潤的光澤,飲過酒的嘴唇嬌豔欲滴,此時她正巧收回視線望向他,眼神茫然若失,令他心頭一緊。
“林將軍不可能永遠待在邊關,回都城是早晚的事情。”何長笙略顯狼狽的喝了一口茶,輕咳一聲以後柔聲的安慰道:“林府一案雖然懸而未定,但陛下由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要嚴懲林家父子,相信林府上下便能從大理寺放出來,你…你也不必太過憂心。”
林楚淺扯開嘴角笑了笑,知道他不過是在安慰自己。
最後林府上下該如何處置,恐怕連甄尤溟自個都沒想好。
聖意難測,誰又能知道君主的心思。
好不容易,南山終於提著酒進屋,他將一大壇酒放在桌邊,偷看幾眼何長笙的眼色便默默退下了。
林楚淺上前倒酒,猛的喝了一口,辛辣刺激的口感讓她精神一振。
她笑著讚歎:“好酒。”
桌上的飯菜有些涼了,何長笙放下碗筷靜靜的陪著她喝酒,準確的來說是看著她喝。
漫漫長夜,院子裏隻有酒水倒入杯中的聲音,後麵林楚淺先杯子小,便倒進碗裏。最後覺得碗還是不夠大,直接就抱著酒壇喝了起來。
何長笙也不知道該不該勸酒,對於她豪放的飲酒姿勢歎為觀止,而後覺得甚是可愛。
林楚淺麵色不改,臉上沒有半點醉酒的痕跡,何長笙以為她真的是千杯不醉,直到她喝完了一整壇酒打了個響亮的酒嗝,紅暈開始慢慢的爬上她的兩頰。
林楚淺酒品很好,哪怕喝的有點迷糊,她依舊掙紮著站起身,對何長笙笑了笑。
“時辰不早了,我要回房睡覺了。”
何長笙見她站立好像有些不穩,剛想伸手去扶,卻見她避如蛇蠍般往後退,他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
隻見她對他擺了擺手,拍著胸口說道:“這點酒還喝不醉我,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
說要便腳步輕浮的往屋裏走。
何長笙看著她關門前還不忘回頭對他輕笑,他看著緊閉的門,不由噗嗤一下笑了起來。
他無奈的捂臉低笑,桌上的燭光隨著他微顫的肩膀而忽明忽暗。
半醉的林楚淺竟是迷迷糊糊的摸進了何長笙的房間。
說起來,那也是她以前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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