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0章 怕死的毒士

  炮彈無眼又無情，無窮無盡般不斷落地炸開，炸的漢軍陣地泥土翻飛，看似威力無窮，實則殺傷力有限。


  人生最快的成長捷徑就是吃虧，吃的虧多了再傻的人也會長記性，漢軍挨過魏軍的轟炸，對此早有防備，壕溝裏都挖了防空洞，往洞裏一鑽，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炮更打不著，至於被炸的四散橫飛的肢體，全是稻草人紮的，上麵纏著布條，做的比較逼真而已。


  劉備手下諸將站在射程之外，望著塵土飛揚的炮擊現場，嘴角抽搐的道：“看這架勢，魏軍不轟個一兩停不下來。”


  曹魏財政比南漢強得多，家底厚實做事自然大氣，打炮壓根不瞄準，炮彈不要錢的往過砸，鬼知道轟到什麽時候。


  被敵人押著打，誰的臉色也好看不了，荀諶氣咻咻的道：“那就讓他們轟吧，我猜魏軍的炮兵陣地已經布下羅地網，就等著咱們過去偷襲呢，所以臣建議咱們今晚趁夜後退三裏，讓他們轟去，反正他們炮彈多。”


  張昭冷笑道：“後撤三裏可以，但不是為了挨他們轟，而是為了逼他們將炮兵陣地前移，炮兵移動，魏軍主力必然跟著移動，隻有動了咱們才有機會，另外，曹賊也知道這樣大範圍轟炸殺傷不了多少人，炮擊的目的很耐人尋味，後撤的同時還要提防他們偷襲，更重要的是保證將士們休息，真折騰幾幾夜再進攻，咱們的將士可就太累了。”


  劉備目視前方臉色忽明忽暗，陰晴不定的道：“子布，友若，你倆去安排吧，文和留下，其他人各歸各位。”


  眾人行禮散去，很快原地便隻剩下劉備和賈詡。


  “文和隨朕轉轉吧。”


  劉備轉身離去，賈詡步跟上，兩人走到大營邊緣，確定周圍沒人偷聽後劉備才問道：“文和，你覺得咱們能打贏魏軍嗎？”


  打仗跟買股票一樣，最重要的是信心，信心若失，免不了要用腳投票，做出一係列錯誤的決定，導致崩盤加劇。


  劉備是底層殺上來的草根皇帝，經曆了太多次失敗，按理不至於如此沉不住氣，但人的想法是會隨著時間和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的，壽春失守，淮南戰事失利，加上房陵上庸西城三縣的淪陷，開戰以來一係列失敗讓劉備這個亂世梟雄也漸漸失去了信心。


  關鍵是曹魏的實力太強了，曹家父子可以敗一次兩次乃至很多次，他卻不行，敗一次就得玩完。


  賈詡最擅觀人，也最清楚劉備的糾結，道：“正麵跟魏軍硬撼，咱們的勝利確實很，的可憐，所以唯有險中求勝。”


  這老東西果然有招，就知道他最擅長逆風翻盤。


  劉備眼前一亮，連忙問道：“如何險中求勝？”


  賈詡斟酌半才咬牙道：“放棄襄陽。”


  劉備聞言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孔狀，道：“怎麽可能，襄陽可是江南的門戶，焉能放棄？”


  有襄陽才有守住江南的希望，當年費了多大勁才拿回來，你竟要我放棄？

  賈詡苦笑道：“現在這局勢，放棄不放棄好像由不得我們了，魏軍連戰連捷士氣正盛，我軍則反之，現在失了西城，丟了蜀軍東進之路，襄陽的作用已經沒那麽明顯了，既然如此幹脆放棄，咱們繼續後撤退守江陵，我軍退一步魏軍必然進一步，魏軍前進過程中肯定要分兵把守沿途城池，兵一分力量就弱，等曹賊分兵鎮守之後咱們再伺機而動，尋找機會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當然也不能做的太明顯，眼前這一仗還是要打的，敗也要敗的像樣點不是。”

  劉備蹙眉道：“你的意思是眼前這場仗咱們會敗？”


  賈詡苦笑道：“至少獲勝的希望不大，未慮勝先慮敗才是合格的統帥，像霸王那樣破釜沉舟，一次性押上所有賭注，勝了還好，敗了可就什麽都沒了，陛下，得給太子殿下留點翻身的本錢呐。”


  劉備心頭猛的一顫，盯著賈詡久久不語。


  賈詡低頭望著腳尖同樣沒再言語，他生性謹慎，本不願意做這出頭鳥，但局勢對漢軍不利，為了自身安危，隻能冒險進言了，他倒想換主子，可曹家父子太難伺候，還是跟著劉備保險點。


  劉備閉上眼睛陷入人交戰，許久之後才道：“你有幾成把握？”


  賈詡最後一句話打動了他，現在他也有兒子了，自己死不死無所謂，卻得給兒子留點東西。


  賈詡搖頭道：“盡人事聽命，魏軍士氣如虹，這是優勢，但得意之人往往容易忘形，利用得好，他們的優勢就會變成致命的破綻，找準機會不一擊致命，至少能讓魏軍數年翻不過身，咱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若能像文景二帝那樣修養個三五十年，待霜州沛州開發出來，人口增長上去，何懼區區曹賊，所以臣以為，曹賊退守霜州，二帝並立的提議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躲曹家父子遠遠的，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


  劉備揮手道：“先這樣吧，西城已失，漢江水路斷絕，孔明肯定會從長江東進江陵，等他到了朕聽聽他的意見再做決定。”


  西城三縣失守對劉備的打擊太大了，大到讓他忍不住懷疑人生，他原以為漢江防線固若金湯，便將兵力全調到了襄陽，三縣沒留多少守軍，相當於三座空城，誰料……若非三縣失守，劉備何至於如此悲觀。


  “恐怕等不到孔明到來了。”


  賈詡提醒道：“曹賊也知道孔明在來的路上，肯定會在他趕來之前發動總攻，陛下需早做決斷才對。”


  劉備點頭道：“你下去吧，朕再想想。”


  完竟率先離去，在大營裏漫無目的的轉悠，眼神空洞，腦子裏一團漿糊。


  他這輩子麵臨的絕境不少，卻從未像現在這樣難以抉擇。


  走著走著眼前出現一人，竟是關羽，連忙調整心情上前問道：“二弟，你在這幹嘛？”


  關羽目視前方，甕聲甕氣的道：“憋屈，真想衝進魏軍陣中廝殺一場。”


  劉備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會有機會的，驕兵必敗，曹賊看似連戰連勝，實則已經走到懸崖邊上而不自知，咱們隻需耐心等待，找準時機必能給他致命一擊。”


  麵對賈詡他可以真情流露，麵對關羽這樣的猛將卻得拿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勢，連帝王都沒有必勝的信心，下麵將士又哪來的士氣。


  關羽點頭道：“大哥放心，我知道怎麽做。”


  當年南陽之戰，曹仁砍掉了他的胳膊，也砍掉了他滿腔傲氣。


  劉備莞爾一笑，點頭道：“走，陪大哥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