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自怨自艾
第八十五章自怨自艾
陳大夫給小娃娃檢查了一遍，診脈聽音，才道，這孩子早產身體可能比一般的孩子弱，以後好好養養，能養回來。
徐柳聽他這麽說就放心多了，孩子才七個月就生下來了，剛剛生產又那麽緊急，她就怕孩子會有什麽毛病。
小娃娃被折騰了一通，哇哇哭的聲音又更加響亮了，徐柳急問，大夫那她怎麽還一直哭呢？
“餓了，給她弄點米湯喝吧，你嫂子那情況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陳庚歎息一聲，交代徐柳去給小娃娃煮米湯後又去房間裏盯著鄭氏的情況。
徐柳馬上去廚房熬米湯，交給周氏喂孩子，孩子吃了一碗米湯，抽抽噎噎就開始睡著了。
等到了半夜，鄭氏的情況又反複起來，很是凶險，一家人都圍在了屋子外麵，還好的是鄭氏緩過來了，就是陳庚又來了一根人參，徐柳將家底都翻出來了，還是沒湊夠這麽多錢。大伯開口想讓大發哥回家去拿錢，卻被周氏瞪了一眼。徐柳知道大伯家家底也不厚，也沒這錢來借。
還好陳大夫看出了他們的難處，主動開口先借錢給他們，讓他們往後慢慢還。
還好的是錢沒白花，一直用人參的湯吊著，加上陳大夫的其他藥有了作用，鄭氏的情況慢慢好轉。在她昏迷三天後，總算醒過來了，人清醒過來了就好辦，東西也能吃進去了，補品什麽徐柳很是舍得，家裏養的幾隻雞這幾天都給殺了。
家裏多了個小娃娃，事情就多了不少，這兩三天徐柳一邊顧著醃菜還要一邊帶孩子，一個人巴不得分成三瓣用。還好鄭氏情況好轉之後，徐大才開始會照顧孩子了。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雖然出生的時候把家裏折騰成這樣，但他還是很疼孩子的，把尿洗澡樣樣都很快就上手了。
徐柳也總算能多點心思做醃菜的事情了，現在家裏外債還欠了七十多兩銀子呢，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看著縹緲的破屋子，徐柳覺得自己蓋新房子的願望又要遙遙無期了，難免有些遺憾。
這兩三天趙絨花都是埋頭幹活，基本不敢說話，吃飯的時候也隻敢吃眼前的菜，吃了一碗是再也不敢添的。繞是這樣，家裏人一個眼神就能把她給嚇著。徐柳這幾天忙得和個陀螺似得，也顧不上她。還是羅婷婷看不下去，找她私下聊天。
“你這是怎麽了啊絨花，我看你這幾天幹活都心不在焉的，現在柳姐兒家裏出了這事情。我們更應該好好做，才是幫她，你怎麽還給添亂呢？”羅婷婷問道，語氣裏還是有埋怨的。
羅婷婷才說這一句話，趙絨花就紅了眼眶，聲音顫抖的說，“我聽說，家裏欠了不少錢，你說柳姐兒會不會把我給賣了呀？”
羅婷婷瞪了她一眼，才道，你聽誰胡說八道呢，柳姐兒是那樣的人嗎。你要有這閑工夫，不如多幹活，替柳姐兒多掙點錢，也不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
“婷婷，你說得是真的嗎”趙絨花還是有些不相信，又問了一句。
徐柳剛好在後麵聽見了他們的談話，“我不會賣你的，絨花，你的賣身契雖然在我這兒，但我一直說了，你在我這兒幹活，把錢存夠了就是自由身，往後你還想繼續在我這兒，還是離開都隨你的”徐柳再次重申自己之前說過的話，“我說過的話不會因為任何的變故發生改變，你別擔心了”
徐錦行和陳慶恩剛進門就聽見徐柳不大不小卻十分有力度的一句話，倆個人的內心都有一樣的想法，若柳姐兒是男兒身改有多了不得。
“三哥，陳公子，你們怎麽一起？”徐柳抬頭看見踏進門的兩人，奇怪的問道。
徐錦行隨口解釋了一句碰巧遇到，然後又問徐柳鄭氏現在的情形，徐柳一邊說一邊領著他們到鄭氏的屋門口。徐錦行站在門口關切的詢問了鄭氏的情況，得了鄭氏的回答，隨後好奇，又讓徐大才把孩子給抱了出來。新鮮的叔叔抱孩子很有一套，用他自己的話解釋就是以前沒少抱辰哥，練出了一手好功夫。
而抱了滿懷補品的小田歪歪扭扭的跨進了院子門，羅婷婷看見了，趕緊過去搭把手，小田樂嗬嗬的笑著，道謝了一句。
“嫂子，這次真是凶險，當時我還不在縣府，我聽陳大夫說的，都是柳姐兒你當機立斷請了他過來，又花錢買了人參，才把嫂子的命給救回來。柳姐兒，這次可真是靠你了，你真是長大了，也能給家裏當家作主了。”徐錦行看著懷裏安靜的睡著的小寶寶，一陣後怕，又一陣的欣慰，柳姐兒真的長大了，家裏沒有人能撐起來的時候，她已經能撐起這個家了。
徐柳見陳慶恩笑著看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也不都是我的功勞啦，大伯他們一直在家裏幫忙，才沒出什麽亂子，人沒事就好。就是小娃娃和嫂子都要好好休養，才能把身體給調養好，這家裏還真的忙不過來了，窯廠那邊做飯恐怕，陳公子，恐怕家裏也要沒時間去做了，不如你再請過別人？”之前鄭氏的肚子不大的時候都是她忙那兒的事情，現在鄭氏估計得休息個大半年，肯定不成了。
陳慶恩點點頭，“要是你這兒有人可以頂上就先頂上吧，不能我再請過別人？”陳慶恩知道這次鄭氏的事情讓徐家欠了不少錢，想給徐柳保留這個掙錢的機會。
徐柳點點頭，“那我再想想吧。”徐柳是動了主意，在請一個村裏人來家裏幫忙，這樣她能抽出時間去窯廠做飯，比請人幫忙的錢多多了，怎麽算都是劃算的。但她又怕家裏沒人在，又鬧出這次的事情來。
“還有你嫂子這麽要是還要人參隻管和我說，府裏有不少。”陳慶恩又道，他發現自己是見不得柳姐兒愁著一張臉。
可房間裏突然響起了鄭氏的叫喊聲，聽得門外的他們幾個一驚，徐柳連忙拍門問，“大哥，怎麽了？嫂子怎麽了？”然後嚐試的推門，門沒鎖上，徐柳直接跑了進去。就看見鄭氏在痛苦的拍門，想要掙紮的起來，徐大才正在安撫她。
“嫂子是不是疼得厲害？你再忍忍，大夫說了，不能亂動的。”徐柳以為她是因為疼痛難耐才會想要從床上起來。
鄭氏看見徐柳進來，張口沙啞得聲音問道，“柳姐兒，我這次治病花了多少銀子？是不是還欠別人家的銀子了。”
徐柳聽了她的問題有些發愣，而且看她神色十分著急，她其實有些不明白，等鄭氏又著急問了句，“你倒是說話啊。”
“額，這個，嫂子，錢財都是身外物，人能治好最重要，你不要想那些，把身子養好最重要。”徐柳聽出了她恐怕是介意花了太多錢，才會這麽問。
可徐柳的話對鄭氏來說卻沒有多大用處，她依賴不依不饒的問到底花了多少錢，現在家裏欠了多少錢，徐柳看她這狀態就知道絕對不能說真話，“沒有花多少錢的，就是用了家裏的存下的銀子，沒欠人家錢。嫂子現在家裏還有生意呢，你就放心吧，不會缺銀子的。”
“救我做什麽，你們為什麽要救我，我除了會添亂，還會幹什麽。”鄭氏開始哭嚎起來，眼淚鼻涕流得滿臉都是，加之蒼白的臉，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可怖，也十分的可悲。
徐大才也顧不得徐柳在身邊，一把就抱住了一直在哭鬧的鄭氏，“你在說什麽，你要不在了，這家還像個家嗎？我活著還有意思嗎？你不能這樣啊。”
鄭氏抵在徐大才的肩膀繼續哭泣著，對一個好強的人來說，原本是想要為家裏挽留一些損失的，結果自己那麽不爭氣，自己摔成這樣，把家裏連累成這樣，雖然柳姐兒沒說，她在屋子裏已經聽到他們剛剛的話了，家裏恐怕因為自己生孩子花了不少錢，她心裏過不去啊，心裏怨自己啊，才會說出這些話來。
在徐大才的安撫下，鄭氏漸漸不哭了，而旁邊小娃娃卻開始哭起來了，徐柳看了連忙抱過來給鄭氏，“嫂子，姐兒怕死餓了，你快給喂喂。”
可鄭氏卻一言不發的躺在床上，根本不想理會徐柳，雙眼緊閉著，像是沒有聽見徐柳的話一般，徐柳喊了一會，也沒見她有理會自己的意思，小娃娃餓得哇哇哭，本來身子就瘦弱，徐柳怕她哭出什麽好歹來，“嫂子，您就給姐兒先喂喂奶。”
鄭氏沒理會，徐柳隻好求助徐大才，“大哥，你幫幫忙？”
徐大才也心疼孩子哭得這麽厲害，把孩子抱過來，然後把衣服掀起來，想讓娃娃靠近乳X房，可鄭氏卻十分抗拒的推了一把，小娃兒被推了，又開始哭了起來，徐柳看得心疼，湊過來看小娃的額頭都有些微紅了，徐柳心疼，又把孩子給接過來了，再次勸了一會，見鄭氏開始不肯給孩子喂奶。她隻好抱著孩子出去了。
徐錦行和陳慶恩站在走廊上，看見徐柳出來，麵麵相覷後，又迎了過來，“怎麽樣。”
徐柳搖搖頭，抱著孩子到了幾個的屋子裏，放在床上對徐錦行道，“三哥你先幫我看一會孩子，我給姐兒熬碗米湯。”徐柳一臉的無奈，給娃娃蓋好被子，走出房間。
徐錦行大概知道嫂子是在鬧什麽，心裏有些無奈，抱著正在哭泣的孩子安撫起來，又對陳慶恩有些抱歉的說道，“實在對不住了，陳公子，讓你到家裏看了這些。”
“沒事，徐嫂子恐怕是太難過了才會這樣，我能理解。”陳慶恩不方便一直在徐柳的房間裏，便到門口等著。
徐柳煮好了米湯，吹涼了給正在徐錦行懷裏睜著眼睛溜溜眼睛沒再哭的小娃娃喂下去，她動作十分熟練，又十分溫柔，整個人散發一種母性的光輝。陳慶恩剛好看進來，有一刻的失神，可失神之後卻是無盡的落寞，想起了記憶中的姑娘，也是這般對待弟妹，溫柔嫻靜，這一刻的他有些想要落荒而逃，可他還是等到柳姐兒從屋子裏出來。
“柳姐兒，有什麽難處你和我說，不要自己強逼自己。”陳慶恩跟著柳姐兒到廚房，說了一句。
徐柳點點頭，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謝謝你了，陳公子，要是有難處我會找你幫忙吧。”
“我年長你許多，我字雲山，以後你就喚我雲錫哥吧，我有困難的時候，你總是幫助我，所以柳姐兒，我希望你有難處的時候能想到我。”陳慶恩說道，其實他自己都沒有察覺，自己的行為有一些移情的作用，因為那個他想對她好的姑娘已經不在了，而徐柳成了那個替補的存在。
徐柳點點頭，“好，我知道了，雲錫哥。”
到陳慶恩離開徐家，鄭氏還是一直躺在床上，徐大才怕她想不開，一直留在旁邊照顧著，徐柳給送了一次藥進去，結果鄭氏沒喝，差點還把碗給摔了。徐大才也忍不住哭著求了一會，鄭氏卻依然還陷在自己的情緒中，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不和別人溝通。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天，徐大才實在沒辦法了，讓徐錦行去把鄭家人給請來了，畢竟是老子娘來勸，鄭氏總算開始說話，也開始喝藥了，可是徐柳抱著孩子過去，鄭氏卻依然不願意理會自己親身的孩子。
徐柳隻能放開手上一些事情，來照顧孩子，還好辰哥懂事幫了她不少的忙，要不然一個孩子她都要顧不過來了，而且醃菜一些關鍵的部分還是要徐柳自己弄才能確保保密，所以徐柳每天忙得分身乏術，窯廠做菜已經完全擠不出時間來了，徐柳想著托人去跟陳慶恩說一聲，讓他自己請人來做這件事情，就接到陳慶恩托人傳來的話，說讓府裏的廚娘先過來頂上了，讓徐柳有辦法了就過來繼續。
鄭氏的娘在家裏住了幾天，一心一意照顧自家的女兒，總算讓鄭氏活過來了，雖然精神頭看著還不是很好，但和之前的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徐柳以為她能接受孩子了，就想把孩子抱進去給她自己照顧，結果剛靠近房間就聽見鄭氏對她親娘說了句，“不過是個女娃，為了這個女娃，家裏鬧成這樣，娘，我心裏苦啊，我見不得她啊。”
“哎呀，你這孩子就是執拗，這事情能怨孩子嗎？那是你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忍心這麽對她嗎？”鄭氏的娘恨鐵不成鋼的說，自己這個女兒哪哪都好，就是太好強了，尤其是不允許自己做什麽差錯的事情，之前懷了孩子都意外沒了，這次好不容易懷上了，還鬧了這樣的事情，她能理解女兒心裏的不甘願，但是孩子都已經出生了，總能接受。
“娘，我真不能見她啊，一見她，我這心裏燒的慌，我真見不得啊。”鄭氏哭著說道，她知道自己是把仇恨轉移到了孩子的身上，可是不這麽想，她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徐柳看著在自己懷裏安靜的吸著手指的姐兒，心裏一陣荒蕪，再也不忍心在這兒繼續聽下去了，雖然孩子聽不懂，可是就在這兒聽親身母親自己的嫌棄實在太殘忍了。徐柳抱著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辰哥兒正在掃地，看見徐柳又把孩子抱回來了，連忙問，“姐姐，嫂子還是不肯要小娃娃嗎？”
“辰哥兒，你說以後你和姐姐一起照顧小侄女怎麽樣？我們一起把小侄女養大好不好。”徐柳看著懂事的辰哥，覺得內心有了些安慰，也是安慰自己的問辰哥兒。
辰哥認真的點點頭，乖巧的回答，“好，姐姐，辰哥兒會好好幹活的，我們多養一些雞，到時候小娃娃就能天天喝雞湯了，才會快快的長大。”
“嗯恩，我以後一定告訴小侄女，你這個做叔叔的是怎麽疼她的。”徐柳笑著摸摸徐錦辰的頭。
知道鄭氏是這樣的態度對小孩子的，徐柳就放棄把孩子抱回去養的想法了，她天天把孩子留在自己的屋子裏，怕自己睡覺壓著她，還定做了一個小床，隔個一兩天用雞湯熬些米湯，小姑娘雖然沒有奶喝，但是身子十分健康，麵色也十分紅潤，體重也一天一變，完全不像是早產的孩子了。
徐錦行擔心家裏，增多了回家的機會，徐柳趁機讓他給孩子娶一個名字，徐錦行看徐柳養著侄女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心酸之餘更多的是欣慰，這家裏還好有柳姐兒，對於名字，徐錦行也想了幾個，和徐柳商量了，最後選了叫玉潤，徐玉潤。徐柳給取了個小名叫潤潤。
鄭氏的娘見鄭氏的身體恢複了，便準備離開徐家回自己家去了，臨走前來看孩子，看孩子十分精神，誇了徐柳一句，“大姐兒把孩子照顧得真好。”
“我都是瞎琢磨的，還好潤潤自己爭氣，長得好。”徐柳笑著說道。
“潤潤？孩子叫什麽？”鄭氏的娘問道。
“叫玉潤，徐玉潤，我三哥給取的。”徐柳解釋道。
“果然是讀書人取的名字，就是有文化，哈哈，我們農村沒文化的取的都是什麽狗二蛋兒的，還是潤潤這名好聽。”鄭氏的娘誇了一句，又給徐柳交代了些養孩子的方法，最後遲疑說道，“你嫂子那人就是執拗的性子，現在她就是想不開，你多擔待些，等她想明白就好了，這是她親身的孩子，血脈相連，不會真的不要這孩子的。”
徐柳不做評價，隻點點頭，表示禮貌，心裏還是埋怨鄭氏的，不顧血肉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