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登樓賞燈//

  麵容憂傷的舒淺鈺忽然打破沉默的氣氛,“今日是我師娘的忌日。”


  沈昭熙的心一突。


  舒淺鈺的眼睛濕漉漉的,思緒飄遠,緩緩地道,“師娘在世那會兒,她待我視如己出,我也很喜歡師娘。上元節那日我們都在林州,當時師娘的身邊有我和五師姐——她是師父和師娘的獨女。


  “上元節那日上午,師娘躺在床上,麵容憔悴,滿臉病態。五師姐在哭,五師姐一哭我也忍不住要哭。五師姐哭著說,‘娘親,爹爹很快就能采到解藥回來了,你再撐一撐,再撐一撐好不好?’師娘笑著回答說,‘好,阿茹,小六,你們都別哭。’


  “上元節那日傍晚,師父還是沒有采藥回來,不過師娘的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師娘說想出去坐坐,還換上了很漂亮的裙子。我說,‘師娘,你真好看,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師娘笑著說,‘因為今日是上元節,年輕男女們都會穿得很漂亮。’師娘還笑著問我,‘小六,你真的見過仙女?’……我說……我說,‘師娘,我沒有見過真的仙女,但我聽見很多人都說……都說我娘親像仙女那麽漂亮,師娘和娘親都很漂亮,所以師娘美得就像仙女一樣。’師娘聽了我的話後,笑得更加開心。


  “師娘說,阿茹,小六,你們以後一定要開心快樂。師娘說,阿茹,你以後一定要聽爹爹的話,阿茹,往後不要總是捉弄你的零榆師兄。師娘說,小六,不管以後你是繼續跟著師父,還是回到你的爹爹身邊,以後要聽大人們的話。師娘說,小六,若是你繼續跟著師父,師父會好好待你,師兄師姐們也依然會對你很好。師娘說,阿茹,娘的好女兒,抱歉,娘沒辦法再繼續陪你爹爹走下去了。


  “師娘說,阿茹,小六,我很想念槐花糕的味道,上元節都是雙往雙歸,你們親自去北市給我帶一份槐花糕回來吧。


  “那時,我和五師姐年幼,不知道師娘為何突然會那樣說,師娘和我們說話的時候,臉上始終帶著笑容。我和五師姐都以為師娘的病已經快要好了。師娘讓隨扈們帶著我們出去給她買槐花糕,師娘在家裏等著我和五師姐。我和五師姐乘著馬車去北市,那天晚上的林州很熱鬧,華燈萬千。等我們帶回槐花糕時,師父也回來了,可是師娘已經死了,所以從那以後,在柳州的師門之地內從不過上元節。”


  ——多年後,我才知道師娘所中之毒,毒發身亡之時死狀可怖,她怕嚇到我和五師姐,才故意將我們支開。


  “阿鈺……”看見她那麽難過,沈昭熙憐惜不已,一直陪在她的身邊聽她傾訴,用擁抱寬慰她。


  舒淺鈺的臉上滿是悲傷和沉重,繼續道,“其實,上元節也是我娘親的忌日。”


  沈昭熙更加震驚,渾身一震,輕輕地拍著舒淺鈺的後背。


  舒淺鈺的眸色沉痛,徐徐道,“事情發生在離林州最近的一個小鎮——林堰鎮,那時的我既沒有拜師門,也還沒有去柳州。上元節那日,娘親說她想看梨花。但那個時節梨花還沒開,隻有梅花。前兩日娘親出街時,看見清水橋那裏的梅花開得很璀璨。我們便去清水橋那兒摘梅花,卻不幸遇上一大群壞人,死了好多人,好多……好多血,到處都是血……”


  當年那些畫麵又在腦海中湧現,舒淺鈺的全身顫抖,臉色發白,神色痛苦,淚流不止。


  自從後來她的師娘去世後,她從不願與任何人提及當年之事,不願意去回想那些回憶。


  林州相繼帶走了她的娘親和待她如同娘親一樣好的師娘,這也是這些年她不願意踏足林州那個傷心之地的原因之一。


  看見她陷入那麽痛苦的回憶中,沈昭熙心中疼惜不已。


  年幼便親眼目睹那麽凶殘又血腥的一幕幕,定然對她的心理造成了莫大的傷害。


  沈昭熙輕聲說,“阿鈺,都過去了……”


  舒淺鈺的腦海裏盡是一片血色,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袍,搖搖頭,徑自說著,“當時娘親帶著我拚命逃跑,我們逃不掉,娘親就和那些人打鬥,即便她流了好多血也要一直拚了命的護著我。最後爹爹趕來救下了我們,還找了大夫,卻沒能救回娘親的性命。


  “那天,娘親躺在床上,我看見爹爹和哥哥哭,我也跟著哭。娘親沒有哭,娘親叫我和哥哥都別哭。娘親說,阿鈺,阿陌,以後你們兩兄妹一定要幸福。那時我不明白娘親為何突然要這樣說。


  “娘親對爹爹說,舒南枝,我喜歡你。爹爹說,我知道,薇兒,我一直都知道,我也很喜歡你。娘親問,你有多喜歡我?爹爹回答,比你還要多很多很多。娘親聽了後十分開心的笑了。……那個時候的我認為人們開心的時候會笑,可我不明白為何娘親笑得那麽開心,爹爹卻哭得那麽傷心……。


  “娘親說,舒南枝,不許哭。爹爹點頭,但他仍然哭個不停。娘親說,舒南枝,你一定要好好將我們的孩子養大成人。娘親說,舒南枝,好好活下去,以後一定要開心,你們都開心,我也會跟著開心。爹爹點頭,哭著回應說好。後來娘親閉上眼睛一直不說話,爹爹哭得更厲害了。爹爹說,薇兒,你不要丟下我們,你走了,以後我要怎麽辦,你快醒過來,求求你不要睡……”


  沈昭熙的手臂收緊,且目光中透著難過之色,說話的語氣格外溫柔,“阿鈺,不想那些傷心之事了。”


  舒淺鈺微微點頭,不再繼續說下去,緊緊地抱著沈昭熙,頭埋在他的頸窩處,她滾燙的眼淚流在他的脖|頸之上。


  ——那時,在我的眼裏,爹爹一直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從來不流淚,而上元節那一天,我第一次看見爹爹痛哭流涕,傷心得就像一隻受傷的小貓小狗一樣。那個時候的我年紀太小太小了,還不明白‘死亡’究竟意味著什麽……那時的我真的以為娘親隻是因為太困太困睡著了,才會怎麽叫她都醒不過來。


  沈昭熙一直在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他說,“全部都已經過去了,不哭了,好嗎?”


  舒淺鈺埋在他的懷裏不說話,隻是抱住他。


  沈昭熙覺得現在的她像極了一隻受傷的小獸,勾出了他的愛憐之情。


  他感到懊惱,覺得方才不該問及她這幾日反常的原因,畢竟這些肝腸寸斷之事會令他的妻子感到很痛苦。


  她的心情本就不暢快,哪裏還有心思去登樓,更沒有心思吃什麽圓子,所以才會遷怒於他,還好她遷怒的人是他。她願意將藏在她心底最深處這些傷心痛苦的事情分享給他,讓他明白了為何這幾日她會如此反常,對此他覺得饜足,甚至感受到了甜蜜。


  新婚之夜過後,盡管他能感受到她在慢慢地融入王府的生活,但是她總是雲淡風輕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離她很遠很遠。


  平素在他麵前她不會倨促拘謹,很穩重,卻放得不是很開。


  總是他在她麵前口若蓮花,向她討好撒嬌。


  她能將他逗開心,她自己卻從未開懷大笑,也從不同他鬧脾氣。


  兩口子偶爾有點小矛盾也是恩愛夫妻之間真實的煙火日常。


  他希望她在他的麵前能夠更加無所顧憚些,就如今日,心中不痛快時,是遷怒於他而非旁人,有心事煩悶時願意毫無顧慮地同他傾訴,傷心難過的時候會抱著他流淚痛哭。


  過了一會兒,舒淺鈺的情緒稍穩定了一些。


  “去床上躺一會兒好不好?”沈昭熙輕聲問她。


  “嗯。”舒淺鈺隻發出一個單音,欲從他的懷裏出來,腳下忽然一空。


  沈昭熙直接將她打橫抱在懷裏,往裏間的床榻走去,將她穩穩地放下,讓她坐在床榻之上。


  沈昭熙把她頭上唯一的一支梨花玉簪拔掉,扔至一旁,如墨如綢緞的青絲如瀑布瞬間散落在她的背後。


  沈昭熙又幫她褪去鞋襪後,扶著她躺下,拉過錦衾蓋在她身上。


  沈昭熙喚蓯蓉,蓯蓉很快進來,沈昭熙吩咐蓯蓉去拿一個湯婆子進來。


  不多時,蓯蓉拿著一個湯婆子送進來,還有隨流剛取來的明月珠蓯蓉也一並帶給沈昭熙,待沈昭熙接下後蓯蓉便告退出去。


  沈昭熙將湯婆子送進被窩裏麵,放置在她的腳邊。


  舒淺鈺冰涼的腳感受到了熱氣,令她感到很舒適。


  沈昭熙將黃花梨木雕花錦盒打開給舒淺鈺看。


  一股淡淡的清香入鼻,是令人愉快的味道。


  錦盒裏麵有一對明月珠,珠體光滑圓潤晶瑩,色澤似月光,比沈昭熙的拳頭還要大。


  舒淺鈺知道,這是最上乘的明月珠,稀世之寶,連城之價,罕見珍貴。


  曾有人這樣形容明月珠:皎潔圓明內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


  舒淺鈺隻看著那對明月珠不說話,目光沒什麽焦距,看起來不是很熱忱這對明月珠的樣子。


  沈昭熙輕聲問她,“不喜歡嗎?”


  “喜歡。”舒淺鈺伸手將錦盒闔上,“放在一邊吧。”


  沈昭熙把錦盒放在她的枕邊。


  “你現在就要離開嗎?”舒淺鈺抬眸看著他。


  因方才她哭得太久的緣故,那雙黑如曜石的靈動眼睛還是紅紅的,臉色略微蒼白,令人心生憐惜。


  沈昭熙對她搖搖頭,輕聲道,“我會在這兒陪著你。”


  說罷,沈昭熙脫掉外袍和鞋襪,掀開衾被躺下後將她摟入懷中,用擁抱撫慰不安的她,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藥香味。


  他的懷抱讓她很安心,她的身子慢慢放鬆下來。


  舒淺鈺伸手抱住他,依偎在他的懷中,聞慣了的淡淡沉香香味帶著些暖意。


  ***

  通常舒淺鈺的錦梨居和沈昭熙的斕旭軒不會有很大的響動,整個院子內很安靜。


  窗牗外無飛雪亦無咆哮的風聲,風微雪熄。


  錦梨居主居的臥房內室燒著兩個火爐,室溫宜人,香爐內有暖香的青煙徐徐冒出,香煙嫋嫋,靜謐的環境令人感到安心恬適。


  沈昭熙沒有困意,看見舒淺鈺也了無睡意,便和她聊天,哄她開心。


  舒淺鈺忽然說,“明辰,方才我無緣無故衝你發脾氣,對不起。”


  一想到他不僅不生氣,還跑到她的跟前來安慰她,她心裏更加懊惱愧疚。


  沈昭熙道,“阿鈺,我們是夫妻,你心裏不痛快,我身為你的夫君,包容諒解你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你無需同我道歉。”


  舒淺鈺更加惆悵,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沈昭熙注意到她的情緒,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疑惑問她,“怎麽了,還是很難過嗎?”


  舒淺鈺低聲道,“是你現在對我太好了……”


  成親以前,她想著,日後若是他對她好,她便受著,但成婚後,她發現他對她的好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期。


  沈昭熙微勾嘴角,含笑的柔聲道,“身為這宣王府的女主人,你完全承受得起我對你所有的好,是以你隻管好好的接住我對你的寵愛。”


  舒淺鈺沉默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麽。沈昭熙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舒淺鈺道,“我已經好了,現在感覺不難受了,晚些時候我和你一起去登樓,不會把場麵弄得難看。”


  “好。”沈昭熙眼中的笑意浮動,眸色一轉,打趣道,“若是你日後又鬱悶難受了,一定要跑到你的丈夫沈明辰麵前去,同他傾訴撒氣。”


  舒淺鈺忍俊不禁,“和你傾訴撒氣就一定有用麽?”


  “有用,當然有用,今日不就挺好的麽。”沈昭熙道。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舒淺鈺說要回鎮南將軍府的祠堂給娘親上香,然後再去登樓,現在是時候該起身更衣梳妝了。


  沈昭熙卻忽然壓在她的身上,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麵門上,他挑了下眉,“乖,我們香一個再起身。”


  舒淺鈺微微皺眉,狐疑地看著懸在上方的他。


  ——香一個……是何意?


  她還在思考的時候,沈昭熙已然傾身,微微側頭含住她的呼吸,吻住她的唇。


  有些猝然,紅暈在舒淺鈺的臉上浮動,她這才明白他所說的“香一個”就是指“親一親”的意思。


  沈昭熙覺得今日是他們婚後最開心的一日,因為她在他麵前無意識地展露出她的脾氣,他看見了不一樣的她,那個失去理智衝他撒氣的她,感覺自己又離她近了一些。


  ——阿鈺,隻要我還在,就會對你好!

  唇舌交織著,淡淡的香氣占有著彼此的心魂,濃烈的纏綿繾綣傳入彼此的心髒。


  他捧著她的臉,細細密密的吻在她的唇上徘徊,她的甘甜,她的清香,無孔不入的彌漫進他的血液,他的血液熱了,纏著她的粉舌,久久不願收手。


  這個吻溫柔而悠長,繾綣纏綿。


  直到她快要無法呼吸,他才戀戀不舍的放開她。


  兩人從床榻上起身更衣。


  舒淺鈺幫沈昭熙更衣時,查看了下他胸口上的傷疤,上麵紫黑色的範圍又大了一些,她皺了下眉頭,擔憂地輕輕歎了口氣。


  待沈昭熙穿戴整齊,茯苓忽然笑著說道,“王爺,今日上元佳節,您為王妃簪一對花勝吧。”


  聞言,沈昭熙麵無表情地睨了一眼茯苓,後將目光落在舒淺鈺身上,他眸色溫潤,輕輕地“嗯”了一聲。


  南國有民俗:丈夫在上元節那日給妻子簪花,寓意伉儷恩愛相隨,白頭相守。


  沈昭熙站在舒淺鈺身前,取了花勝為舒淺鈺簪上。


  舒淺鈺從他的墨亮的雙眸中看見了自己的麵孔,還沒細看,便聽見他說,“阿鈺,頭稍微低一點。”


  舒淺鈺依言低下頭。


  將那一對花勝為她簪上後,沈昭熙打量了她的發髻好一會兒,覺得沒插歪後才滿意的輕聲道,“嗯,很好看!”


  舒淺鈺抬頭看著他柔和的雙眸,又很快錯開目光。


  花勝上的玉珠輕輕搖晃,明麗動人。


  蓯蓉讚美道,“這對花勝真配王妃的氣質。”


  茯苓道,“王妃長得美,佩戴這些飾物極是好看。”


  舒淺鈺但笑未語。


  沈昭熙為她係上一件白色狐裘披風。


  整理好儀容出門時,沈昭熙的胸口忽然疼了一下,如被針|刺,那種痛楚與之前火陀毒毒發時一模一樣,但隻是疼了一下,之後再無其它不適。


  沈昭熙微皺了下眉,未再多想。


  舒淺鈺和沈昭熙先去了趟鎮南將軍府,然後再去赤暉樓。


  ********

  景安帝登基之前,上元佳節那日,南國的皇帝陛下沒有去赤暉樓登樓的舊例,這個慣例是在景安帝登基後才興起的。此例一開,蕭皇後在世時,每至上元佳節,景安帝都會攜蕭皇後一起去登樓祈福,帝後與民同樂,祈願南國繁榮興旺,盛世長寧。


  赤暉樓是城南的一座內城城門樓,築於一道高高的城門之上,共有三層,是城南這個片區最高的建築物。


  今日是上元佳節,時至夜暮時分,整座高聳的赤暉樓點了無數盞華麗的赤色紗燈,明亮璀璨,巍峨壯麗,宛若瓊樓玉宇。


  聖駕到來之時,整條赤暉大街上,聖駕的儀仗所經之處皆警蹕,待聖駕遠去後,赤暉大街才複又恢複之前的萬人空巷,人|流如潮。


  黃昏時分,夜空中明月高懸。


  街道上萬千華燈,花燈的顏色和大小各異,火樹銀花,亮如白晝。


  整條赤暉大街的街頭巷尾人來人去,男女老少,熙熙攘攘,尤其是赤暉樓的樓下,人與人之間堪稱挨肩擦背,挨山塞海,熱鬧非凡。


  皇室的諸人站在赤暉樓三樓樓前的欄杆那裏,居高臨下,將整條熱鬧的赤暉大街收於眼底。


  景安帝站在最中間,兩旁的人分別是宣王沈昭熙和祥王沈昭瑞及其王妃,周圍還有許多宮人護衛。


  當下麵的百姓們看見景安帝出現在樓前的欄杆那裏時,興奮不已。


  “大家快看,陛下正在城樓之上。”


  “真的是陛下。”


  “還有兩位王爺及其王妃也在上麵。”


  ***

  景安帝揮了揮手,王公公會意,開始宣讀聖旨。


  舒淺鈺聽見手捧聖旨的王公公宣讀了一長串後,最後念道,“……為蒼生祈福,萬民同樂!”


  當適時,煙花爆竹聲乍響。


  這時,由景安帝帶領著眾人開始向下麵拋灑如同銅板規格式樣的金幣。


  無數個小小的金幣從赤暉樓散落而下,如同淅淅瀝瀝的春雨,金幣掉落在地上時,發出“叮.叮……”的聲音,清脆悅耳,延綿不絕。


  樓下的百姓們紛紛欣喜地蹲下拾撿掉落於地上的金幣。


  這是舒淺鈺第一次在上元節登上赤暉樓與民同樂,她拋灑出一把金幣後,瞄了瞄近在眼前的沈昭熙。他也正好在看著她,他的臉上蕩著溫潤的笑容,燈光映在他的眸色中,燦若星辰,輝光瀲灩。


  撒完金幣,百姓們在下麵呼喊,“萬歲!”


  海晏河清,時和歲豐!

  聽見震徹雲霄的呼聲,一臉嚴肅的景安帝看了看左右兩旁的兒子和兒媳,當年他也是帶著他的皇後一道來這高聳的明樓之上觀看盛景,與民同慶,隻可惜他的皇後福薄……


  ********

  天上一輪皎潔的明月。


  樹上掛滿了紗燈,街道兩旁的商鋪也掛著紗燈,就連平時空隙的街道也放置著掛滿紗燈的竹棚。


  因今日是上元佳節,整個火涇城都沒有宵禁,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們也會出來觀燈賞月。即便氣候寒意蕭蕭,時辰很晚了,但火涇城的大街小巷依舊萬頭攢動,人聲沸鼎,甚至這一日有的人們會通宵達旦的在外麵。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有人觀看舞龍燈、舞獅子,看雜技表演,觀百戲,賞花燈,猜燈謎。


  人們的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忽略了寒冷的氣候。


  上元佳節,張燈結彩,雙往雙歸,歡聲笑語。


  ***

  直到從赤暉樓上麵下來,沈昭熙見舒淺鈺始終眉目含著喜色,這才終於鬆了口氣,安下心來。


  看著周圍的人們都這麽開心,舒淺鈺也受到感染,眉宇間透著喜色,心中不再鬱悶悲傷。


  出來走一走,心情會舒暢許多,往後每逢上元節,她不會再將自己封鎖在悲痛的情緒中,因為她的娘親曾說過,隻有他們開心了,她才會開心。


  沈昭熙沒有立即回王府,而是帶著舒淺鈺去街上逛燈會。兩人身後跟著的人隻有隨流和蓯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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