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放燈毒發//
蓯蓉忽然看見賣糖葫蘆的商販,眼睛倏地變得雪亮,宛如餓了三日未吃飯的餓狼一般。舒淺鈺也看見了賣糖葫蘆的商販,跟著走過去。舒淺鈺和蓯蓉手裏各拿著一串糖葫蘆,隨流付錢。
旁邊還有一個賣糖人的商販。
舒淺鈺又要了一個糖人。
老板問她想要什麽形狀的糖人,舒淺鈺說給她做個兔子形狀的糖人。
沈昭熙的目光落在手裏拿著糖葫蘆和糖人的妻子身上,眉宇間盡是溫柔寵溺。
街道上賣花燈的商販隨處可見,叫賣兜售聲不絕於耳。
有一個賣花燈的商販看見舒淺鈺和沈昭熙時,熱心的同沈昭熙道,“公子,給你家夫人買個平安燈吧!五文錢一個,樣式多樣任你挑,精致又不貴。買個平安燈,平安又富貴!”
舒淺鈺對平安燈沒什麽興趣。
倒是沈昭熙頓住腳步,細細地打量著商販攤前的那些平安燈,從中挑選出一個兔子形狀的精致花燈。
沈昭熙提著花燈給舒淺鈺看,“阿鈺,你喜歡這個平安燈嗎?”
舒淺鈺莞爾一笑,欣喜的道,“喜歡。”
沈昭熙半開玩笑的問他,“有多喜歡?”
舒淺鈺飛快地掃了眼那個賣花燈的商販的攤上後,她才含笑道,“這些花燈中,我最喜歡的花燈就是你手裏的這個兔子燈。”
沈昭熙很滿意舒淺鈺的回答,臉上的笑意更甚,付了平安燈的錢後,他和她繼續在熱鬧的街上遊玩賞燈。
沈昭熙和舒淺鈺一同在熱鬧的街上閑逛遊玩,恰好被坐在某個茶館二樓的朱靈靈看見了。
應當是朱靈靈蓄謀已久,這時剛好從茶館二樓的窗戶的位置,看見舒淺鈺和沈昭熙等人從這家茶樓前的街道經過。
去年在太皇太後舉辦的賞牡丹花宴上,朱靈靈因捉弄舒淺鈺而被景安帝處罰,杖責三十大板,對此,朱靈靈一直對舒淺鈺懷恨在心。
既然明地裏對付舒淺鈺不行,那她便暗地裏對付舒淺鈺。
這段時日朱靈靈突發奇想,覺得上元佳節那晚是個好時機。她先派人在上元夜緊緊地盯著舒淺鈺,若上元夜舒淺鈺從赤暉樓下來後會去街上遊玩,那麽他們的人一尋著機會就上去教訓她一番,最好是將舒淺鈺扣上麻袋後弄進暗巷子裏,狠狠地揍一頓。若是上元夜舒淺鈺不去街上閑逛,那麽她日後再尋找機會教訓舒淺鈺。
此時的朱靈靈遠遠地看著舒淺鈺和沈昭熙時,對舒淺鈺隻有怨恨,朱靈靈的眸中似淬毒了一般,陰沉得可怕。
朱靈靈看見宣王的氣色好了許多,不似以前那般病弱,看著宣王的目光不由得多了迷戀的意味,畢竟沈昭熙這個男人不僅皮相生得迷倒眾生,而且身份還很尊貴。
由此,朱靈靈忽然改了主意。
朱靈靈對自己下麵的人吩咐道,“呆會兒尋著機會將那個賤|女|人敲暈後,綁了賣進青樓裏麵去。”
小光小心翼翼的道,“大小姐,這麽做……恐是不妥。”
畢竟如今舒淺鈺不僅是鎮南大將軍的小女,而且她還是宣王妃……
“狗東西,究竟你是主子,還是本小姐是主子?!”
小光慌忙跪下,在自己的臉上扇了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然後道,“是奴才多嘴,請大小姐息怒。”
“本小姐怎麽吩咐,你隻管照做便是!”
“是是是。”
朱靈靈冷聲道,“做得幹淨點,別讓人抓著把柄。”
***
沈昭熙和舒淺鈺兩人有說有笑地往如願河畔的方向走,至今還不知道他們早就已經被壞人給盯上了。
每逢上元佳節,火涇城內年輕的男女們最少不了的便是去如願河畔放河燈許願。
此時,由於時辰較晚,沈昭熙和舒淺鈺所在的這處河畔人較少。
隨流和蓯蓉在較遠處等著。
沈昭熙將剛從商販那裏買的一盞河燈遞給舒淺鈺,“阿鈺,許個願望吧。”
舒淺鈺手裏提著沈昭熙給她買的兔子平安燈,目光落在沈昭熙手裏那個蓮花燈上。
沈昭熙見她未動,不解的問道,“阿鈺,你怎麽了?”
“沒怎麽。”舒淺鈺抿唇一笑,“還是你許吧。”
沈昭熙幾不可見的蹙了下眉,道,“我們一起許願可好?”
舒淺鈺道,“你先放,我再去挑一盞河燈。”
話落間,舒淺鈺快步走去小攤那裏。
沈昭熙凝著她的背影,笑著搖搖頭,回身,思索了一小會兒,然後在河燈上寫了個“鈺”字……
舒淺鈺在這邊認真的挑選河燈,她將所有的燈都看了一遍,疑惑的問道,“老板,你做的河燈有蓮花,有蘋果,有桃、有柿子……為何不做梨的形狀?”
那位商販看起來很樸實,笑道,“夫人,人們放河燈許願都想要心想事成,‘梨’的諧音有分離的‘離’,寓意並不好,即便我做了也賣不出去呀。”
“老板,我買,你幫我做一個。”舒淺鈺輕緩的道。
憨厚的商販怔了下,他還從來沒遇見過要買梨形河燈的人,不過,既然有人要買,他做一個便是。
商販爽快的道,“好嘞,夫人您稍等,一會兒就好。”
舒淺鈺看著商販熟練的動作,淡淡的道,“我的想法與他們恰恰相反,反倒覺得‘梨’燈的寓意為‘不離不棄’。”
商販一愣,後又笑道,“火涇城的人中能像夫人您這樣想的人不多啊。”
正說著,舒淺鈺敏銳的覺察到有人靠近她,她回頭看了下沈昭熙空空的手,“你放好燈了?”
沈昭熙點點頭。
就在這時,忽然隱隱聽見有人大喊“走水了!”
舒淺鈺和沈昭熙聽聞後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是赤暉樓那邊。
赤暉樓那個位置的夜空逐漸被點亮,火光漸漸衝上天。
***
赤暉樓的位置。
剛開始黑煙嫋嫋,由於木質的閣樓上麵還掛著許多紗燈,一點即燃,火勢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火焰往赤暉樓樓頂上爬,熊熊烈火點亮了這一方夜空。
赤暉樓附近的人群亂成一團,人們慌忙遠離赤暉樓,驚叫聲四起。
人群中,忽然有訓練有方的禁軍騎馬出來高喊開道,後麵有好幾隊禁軍帶著清水趕來救火。負責警衛京畿這一帶的人是左馮翊,今日是上元佳節,處處燈火,為了以防萬一走水,左馮翊徐大人早已經在各處備好水。
***
如願河畔這裏。
沈昭熙目視赤暉樓的那個方向,刹那間,他胸口的位置倏地一痛,一陣一陣的疼,這感覺並不陌生,灼|熱感從之前胸口上劍傷的位置蔓延至四肢百骸,熬得他額頭冒汗,險些站不穩。
“你怎麽了?”舒淺鈺察覺到他神色不對。
沈昭熙臉色痛苦,極力忍耐著,身子搖搖欲墜。
舒淺鈺慌忙攙扶著他,一查看他的症狀方知道是什麽原因——他身上的火陀毒又毒發了。
舒淺鈺身上沒有帶藥囊,沒辦法立即施救,得趕緊回王府才行,她正準備大喊候在遠處的隨流過來幫忙。
就在這時,有四名黑衣人忽然出現在舒淺鈺的背後。
滿頭冷汗的沈昭熙捂住胸口,眼睛危險的眯了眯,抬眸打量著那四個黑衣人。
四名黑衣人距離他們大概二十來步遠的位置,從他們的身形來看,形狀皆是男子,最前麵的那人手中拿著玄色的鞭子,後麵的另外三人皆是手中持劍,在月光和燈光的映襯下,劍光寒芒陣陣,煞氣逼人。
由於他們四個人皆蒙著麵紗,是以看不清他們的真容,不過,他們露出的雙眼裏盡是冷漠和殺氣,眸色宛如數九寒天的冰塊,渾身淩厲,令人心生畏懼,不敢靠近他們半步。
看這四個人的架勢,明顯是衝著他們兩個人來的。
舒淺鈺覺察到後背有人靠近,轉身望過去。當她看見最前麵那個手中拿著玄色鞭子的蒙麵黑衣人時,她的眼睛倏然睜大,不過一瞬,她很快又恢複往常的冷靜,抿了下朱唇,沉吟小片晌。
——九藤軟纓鞭!
再反觀最前麵那個手中拿著九藤軟纓鞭的蒙麵黑衣人,當他看清舒淺鈺的麵容時,登時趔趔趄趄,踉蹌了一步,立腳不穩,險些摔倒,再無半分方才那種滿是殺意的氣勢。
後麵那另外三個黑衣人注意到領頭人的失態,慌忙扶著他。
“畢護法!”
“畢護法!”
“畢護法,氣勢氣勢氣勢!”
——老大反複強調過了,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氣勢這一塊,一定要拿捏得死死的。
手持九藤軟纓鞭的黑衣人登時站好身子,穩住身形,頓在原地,做出一個“製止行動”的手勢。
盡管後麵的三個蒙麵黑衣人很不解,但手持九藤軟纓鞭的黑衣人不讓動,他們三個人絕不敢再輕舉妄動。
恰恰在這時,另一邊又出現了一隊蒙麵黑衣人,大概十幾人,個個手中持刀,鋒利的刀子發出明晃晃的光,一看便知來者不善。後麵來的這十幾個黑衣人是朱靈靈.派來的人,領頭者叫小光。
小光之所會在此刻帶著人出現,是由於赤暉樓那邊走水了,這一帶負責警備的禁軍全都被調去赤暉樓救火,此時這裏的人較少,今夜跟從宣王的侍衛不多,且看得出來此時宣王的身子極度不適,這是一個動手的好時機。
即便橫空出現了另外四個黑衣人,小光也不怕,他們人多不說,且他帶出來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對方隻有區區四個黑衣人,他們壓根就不足為懼。
在如願河畔這處放河燈的百姓為數不多,在場的百姓們和賣河燈的商販們見忽然出現了這麽多令人可怖的蒙麵黑衣人,驚叫大喊,慌忙逃跑,此處很快隻剩下舒淺鈺和沈昭熙以及那些蒙麵黑衣人。
此時此刻,沈昭熙和舒淺鈺身後是河水,前方是出路,左右兩邊分別是相繼而來的兩波蒙麵黑衣人。
即便沈昭熙現在疼痛難忍,他也極力撐著。
舒淺鈺則不慌不忙,鎮定自若的扶著沈昭熙。
“把那個女的拿下 ,抓活的,一會兒賣到尋芳樓裏去。”小光忽然冷聲道,對身後的人揮手,示意他們全部一起上。
因在場的人就隻有舒淺鈺一人著女裝,小光口中的“女的”究竟是指誰,不言而喻。
聞言,沈昭熙瞬間陰沉著臉,目光冰冷無比。
舒淺鈺依舊很淡定,扯了扯嘴角,給那個拿著九藤軟纓鞭的蒙麵黑衣人使了個眼色。
小光見宣王黑著臉,且又看舒淺鈺悠然的神情,二人這般無懼他們這幫人,此等行為是對他們這種行業嚴重的不尊重,感覺他們現在的所做所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思及此,小光登時氣急,忙叫上自己這一方的十幾個黑衣人朝舒淺鈺撲上去。
這一邊,手持九藤軟纓鞭的蒙麵黑衣人對身後的三個蒙麵黑衣人命令道,“保護宣王和那個女的!”
三個蒙麵黑衣人愣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們不是特地跑來殺宣王的嗎?
他們的人在赤暉樓那邊故意縱火,為的就是把這一帶的禁軍都引開,方便他們動手,怎麽現在反倒還要救下宣王?
沈昭熙微愣。
一方麵,是由於方才這位拿著玄色鞭子的黑衣人看著他時,分明還滿身帶著殺氣,一副善者不來的凜然模樣,這會兒竟然要救他們;另一方麵,是由於他聽聞了這個穿著輕便夜行服的蒙麵黑衣人說話的聲音後,方知道,她竟然是名女子。
小光和他手下的那幫人也有片刻的愣神,隻因他們至始至終都認為那四個黑衣人是來找舒淺鈺或者沈昭熙麻煩的。
小光仗著人多勢眾,狂妄的道,“想救那個女的,那就要看看你們究竟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小光的話還沒說完,瞬間痛呼,慘叫連連,因為手持玄色鞭子的蒙麵女子輕點足尖,瞬間飛身,手中長鞭一揮,不偏不倚地狠狠抽了小光一鞭,整好打在小光的臉上,皮開肉綻,出手快準狠。
小光倒是驗證了這句話:壞人死於話多!
另外三個手中持劍的蒙麵黑衣人不敢再耽誤,立馬上去幫他們的畢護法對付那幫人多勢眾的黑衣人。
遠處的蓯蓉和隨流在看見商販等人逃走時便知道這裏出現了異常,慌忙趕過來,一來便見十幾個手中持刀的蒙麵黑衣人要對舒淺鈺和沈昭熙動手。見此,蓯蓉和隨流正準備出手,卻見另一邊的四個蒙麵黑衣人飛身過去,與那十幾個黑衣人打成一片。
刀光劍影,招招狠戾,鮮血淋漓,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
盡管拿刀的那夥人有十幾個,有人多勢眾的優勢,但從打鬥的局勢上來看,很明顯,人多的那一夥人壓根就不是另外那四個蒙麵黑衣人的對手。
蓯蓉和隨流怔在原地。
兩波黑衣人竟然打起來了,這是什麽情況?
沈昭熙也很不解,不過,他們暫時安全了,心中懸著的大石頭這才落了下來。
舒淺鈺慌忙叫隨流趕緊過來幫忙,隨流快步奔走過來扶著沈昭熙。
蝕骨的疼痛令沈昭熙的麵容更加扭曲,他的臉色愈加蒼白,血色漸無。
胸腔內忽然湧上來一股血腥味,猛然往喉嚨上麵躥,霎時,一口血噴了出來。
濃豔的黑色血流在地上,染黑了地上的沙石。
“王爺。”隨流心中有說不出的驚與憂。
“明辰!”舒淺鈺的神情中難掩焦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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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府。
舒淺鈺一行人匆匆忙忙趕回來,沈昭熙被隨流扶上|床榻。
舒淺鈺速速取來藥箱給沈昭熙診治。
沈昭熙胸口上的紫黑色範圍很寬,且他的嘴唇發紫,渾身滾燙。
舒淺鈺暗忖,他身上的火陀毒已經這般深。
舒淺鈺伸手搭在他腕上探脈,他跳得極快的脈搏不禁令她緊鎖眉頭。
——沈家明辰,你可千萬不能砸了我這江湖名醫的招牌啊!
沈昭熙感覺胸口很疼,徹骨的刺疼,胸口的位置燥熱不已,但他極力忍著不叫出聲。
舒淺鈺深蹙眉,低聲道,“明辰,我這次施針,你會感到很疼,你忍著些。”
“嗯。”沈昭熙吃力的應聲,目光柔和的看著她。
舒淺鈺命蓯蓉速去取了一塊全新的帕子過來給沈昭熙咬住,隨後屏退了其他人。
屋子內隻餘下舒淺鈺和沈昭熙,能聽見沈昭熙略微粗重的呼吸聲。
舒淺鈺從布包上的一排排銀針中挑出好多支銀針,銀針的針芒和一大截針身被淬過藥,她精準地撚.入沈昭熙的幾大穴位上。
針身上淬的藥物會使人的神經銳疼。
沈昭熙感覺五髒六腑都刺疼得厲害,仿若鋒利的刀子在全身到處來回的割肉,又仿佛他遭受了萬箭穿心,疼得他滿頭大汗淋漓,縱然如此,他不哼一聲,隻死死地咬住口中的白色帕子。
舒淺鈺封住他身上的幾處穴位方收針。
沈昭熙終於不再感覺疼痛,氣色好了許多,嘴唇不再發紫而是略帶紅潤。
舒淺鈺為他擦淨麵上的汗珠,隨即去桌上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頭的小幾上,又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一顆朱紅色的小藥丸遞給沈昭熙。
舒淺鈺道,“明辰,這藥暫時能保住你的命,你先服下。”
沈昭熙半起身,將藥丸含入口中,挑了下眉,正準備咀嚼。
“千萬別嚼,喝點水直接將藥丸吞咽下去。”舒淺鈺提醒他,並執起置於床頭小幾上的那杯溫水遞給他。
沈昭熙依言接過溫水抿了一口,口中的藥丸順利下喉,他又啜了一口溫水,複又將杯子遞給她後才躺下。
沈昭熙凝著她,含笑的輕聲道,“阿鈺,你給的這顆藥丸真甜,倒像是一顆飴糖。”
舒淺鈺莞爾,“它叫還轉丹,外麵甜,但剝開外麵那層赤紅色的糖衣後,裏麵的藥物氣味難聞,苦口難耐。”
——竟是還轉丹!
沈昭熙微驚訝。
沈昭熙道,“原來如此。”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火陀毒還未解開,不由得擔憂起來,心口泛疼,但他麵色如常,抬手撫摸她的臉頰。
恐怕自己這回是真的命不久矣。
他原以為這一世自己可以好好陪她走下去,然而事與願違……
舒淺鈺將他的那隻手從自己的臉龐上取下,握在自己的手心,“方才隨流同我說,你的人已經找到了冰漣菽,兩日後便送達。水荊子暫時還沒有消息,我這裏還有些還轉丹,後麵的四天,你每日可服下一粒保命,在此期間,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嗯。”沈昭熙應聲,溫潤的笑容在眼中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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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獨家/慕硯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