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番外三:被綁架了
南國的火涇城和離城相距不遠,離城的繁華程度遜色於火涇城。
白晝時分,兩個城的大街小巷俱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時至黑夜,沉沉的暮色將兩座城籠罩,喧囂不及白晝。
漆黑如墨的暮色中,掩埋著人們無法預料的轇轕與欣忭悲慟,悲喜各異。
暮色中的每個人心境不同,有的人歡喜,有的人臥榻鼾睡,有的人憂愁,有的人了無睡意,更甚者嗟歎悲淒。
叵測的人心,唯有自己知。
有時候,黑夜能倒映出虛偽後麵那些纏繞不清的恩仇怨情,也能讓那些淒慘、迷離恍惚和茫然浮出水麵,還能反映出險惡的人心。
這一日,舒淺鈺在離城的大街上救下表妹趙娕娕後,得知關於當初她退婚一事,沈昭熙曾在背後推波助瀾,而她和沈昭熙的這樁婚事,是沈昭熙久有存心,蓄謀而來。
她就像一隻進了獵人陷阱裏麵的獵物一般,對此,她感到很憤憤,而令她更加憤憤的事情則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跳進獵人設好的這個陷阱裏麵,還是懷著興高采烈的心情跳的。
對於自己的蠢笨之舉,她選擇一個人生悶氣,誰都不想理。
然而,現實是沈昭熙並不會如她的願。
在她麵前,沈昭熙的花招太多了。
不知不覺中,沈昭熙總能左右她的喜怒哀愁,控製她的情緒。
多麽令她無奈又惶惶的了悟!
這一夜,在離城的棲霞山莊內,舒淺鈺與沈昭熙最後以“和好”而告終,她在他的懷裏入睡。
***
這一夜,身處火涇城的祥王沈昭瑞難以入眠。
工部侍郎朱峰是他的人,但前段時日已因貪汙而被革職。
時至今夜,沈昭瑞剛收到消息,青州的漕運受阻,洪水成災,民怨沸騰。
事情起源於青州新建的一個水渠。
南國的青州一共有十五座城池,最臨近火涇城這邊的那座城叫慶漁城。
時至昭節,青州霪雨霏霏,乃至暴雨引起春汛過於猛烈。
然而,慶漁城新建的那個水渠是豆腐渣工程,突然倒塌,因此堤防多了個決口。
現如今,慶漁城不僅洪水成災,而且整個青州的漕運也不暢通。
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沈昭瑞的心裏再清楚不過。
慶漁城修建水利的官僚們找的工人不是正正經經的內行之人,且官僚們又從中貪墨,中飽私囊,尤其是工部尚書張大人,之前修建水渠賬目曾對不上,還延誤過工期。
本以為能夠瞞天過海的貪墨被泛濫的洪水給衝刷出來,所謂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大抵便是如此。
工部尚書張大人會被大臣彈劾玩忽職守和貪汙的罪名是遲早的事情。
隻怕張大人就要落馬了。
沈昭瑞對此仰屋興嗟。
***
這一夜,長籲短歎的人還有身處火涇城的工部尚書張大人。
出了這等子事情,按南國的律法,他會被罷職,且會被判刑五年。
張大人在憂愁之際,忽然又起了歪心思。
在他看來,找個替死鬼將他瀆職和貪墨的罪行遮掩過去也不是不可能,事情的關鍵在於宣王。如今宣王和宣王妃都在離城,若將宣王心尖上的宣王妃給綁架了,以此要挾……
***
這一晚的午夜時分,暮色籠罩著每個人的喜怒哀愁。
離城的棲霞山莊與那些惶惶不安和愁城險惡的氛圍不同,莊內的環境泓崢蕭瑟,院子裏幽雅靜謐。
沈昭熙與舒淺鈺的臥房內舒適而恬靜,唯一一盞燈火搖曳,燭光並不刺目,昏黃的燭光多了溫存的味道。
沈昭熙端詳著她沉沉入睡的模樣,他的臉逆著光,陰影下的他嘴角微勾,清澈的目光中隱隱透著饜足。
沉睡的舒淺鈺無夢,睡相安然。於她而言,這樣一個無夢的夜晚讓她沒有任何煩惱,她沉酣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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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二月十五日。
沈昭熙一早又去了富米城。
因沈昭熙說他們明日一起回火涇城,是以舒淺鈺便在離城再呆一日。
下午時分,舒淺鈺出街去離城東市,在茶館裏麵聽說書人講故事。
鄰桌雅座上有人在討論,今日晚上有跳儺團會至東市的支磯廣場表演儺戲儺舞。
舒淺鈺聽聞後,沉吟片晌。
昨晚沈昭熙說他今日會回來得比較晚,恐怕要深晚才歸,她回棲霞山莊也是閑著,便決定晚上也去支磯廣場看一看跳儺。
***
今夜的離城東市注定比以往更加熱鬧,隻因東市的百姓們皆知道今夜支磯廣場會有跳儺表演。
暗夜逐漸包裹下來,離城東市的街頭巷尾,商鋪門前掛滿了五顏六色的紗燈,紗燈隨風搖曳,迤邐綿延,華燈萬家,商販們的兜售聲不絕如耳。
街道上人來人去,男女老少,人流如潮。
舒淺鈺也去了支磯廣場,身邊隻有蓯蓉跟隨。
盡管這會兒跳儺團還未至,但是有許多人已經在廣場等候跳儺團的到來,熱鬧非凡。
舒淺鈺看見一個賣麵具的商販,決定要去買個麵具,恰巧在那裏遇上了她的表妹趙娕娕。
今日她們二人皆是身穿淺紫色的束腰長裙,身形相似。
兩人還挑了一個款式一樣的麵具,白色的麵具,紫色的花紋,樣式並不繁雜。
她們都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有人正在不遠處觀察著她們的一舉一動,目光不善,準備伺機而動。
這時,支磯廣場中央有人出來開道,說是跳儺團將至,遂廣場中央的男女老少們四散開來。
不多時,戴著麵具的巫覡們手裏拿著儺式兵器,伴隨著鑼鼓班敲鑼打鼓的喧揚聲,聲勢浩蕩的走向支磯廣場中央。
巫覡們的儺舞舞步剛勁有力,周圍的觀者如堵。
鑼鼓聲未歇,混合著觀者們的歡呼聲,聲音鼎沸。
趙娕娕看了一會兒儺舞,同舒淺鈺耳語幾句,便先行回雲家。
舒淺鈺興意盎然,繼續在支磯廣場看儺舞表演,再則,蓯蓉去幫她買花糕了,她得在這兒等蓯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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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下藏匿著難斷的風雲詭譎,這一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五剛說,“張大人,我們已經按您的吩咐,將宣王妃綁到了城郊的深丐嶺,請您過去看看。”
“我就不出麵了,你們看著辦就成。記住,手腳幹淨點,都別留下活口!”
五剛回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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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在夜空中行走,月光時有時無,風較大,預示著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夜色已深,時至人定時分,棲霞山莊內很靜謐。
宣王沈昭熙才從富米城辦完事回來,今日和他一起回來的人還有白玉霖,他們的到來打破了棲霞山莊靜默安然的氣氛。
白玉霖和沈昭熙一同出來辦事,白玉霖暫住在棲霞山莊。昨夜白玉霖另有事,才沒有來棲霞山莊。
沈昭熙和白玉霖甫一下馬車,莊子那頭便傳來車軲轆滾動的聲音,速度較快,是另一輛馬車將至莊子門前,沈昭熙睨了一眼。
就在這時,倏然有人影閃動,四道身影淩空一個回落,穩穩落地,是沈昭熙派去暗中保護舒淺鈺的四個暗哨。
幾人的神色間都帶著慌亂。
騖七惶恐道,“稟王爺,王妃被人抓走了!”
沈昭熙愣了下,眸中劃過一抹冷凜。
騖七將今日離城東市有跳儺表演的事情挑重點同沈昭熙說了一遍。
騖七又道,“我們四人一直都在暗中觀察著,隻是,忽然從那個巷子裏走出不下十五個與王妃穿著同樣衣裳的人,而且身形相似,麵具也一模一樣……是屬下們沒能保護好王妃,請王爺責罰!”
很明顯,那幫人已經在暗處觀察了許久,蓄意綁架,一抓住機會便出手。
還不待沈昭熙說什麽,就在這時,忽然又有人影閃動,風決瞬間出現在沈昭熙的麵前,神色不安,“王爺,屬下有要事稟報。”
“嗯。”沈昭熙麵容還算鎮靜,厲眸掃了一眼麵色緊張的風決。
風決道,“工部尚書張大人派人把王妃抓去了,押在離城城郊深丐嶺上的一座破廟裏麵,他的人要您一人前去,不可帶其他任何人跟從,如若不然,便備好裝殮王妃屍首的棺槨。”
沈昭熙的心口一突,眉梢帶上了不可多見的淩厲,眼中盡是冷冽的陰鷙。
張大人為何會突然綁架舒淺鈺,沈昭熙心裏一清二楚。
在場的隨流和風決以及騖七等人感覺氣壓驟低,氣氛酷寒得可怕,不由得後背起了疹子,大氣都不敢喘。
白玉霖蹙了下眉頭。
風決還戰戰兢兢地將一樣東西呈給沈昭熙,“這是他們從王妃的發髻上取下來的發簪。”
沈昭熙眸色冰冷,帶著顯而易見的戾氣,接過那支紫玉發簪,認真的打量。
沈昭熙覺著這支紫玉發簪甚是麵生,從未見舒淺鈺佩戴過,任由他怎麽看都對這支紫玉發簪沒有任何印象,不禁蹙了下眉。
他猜想,大抵是由於她的發簪較多的緣故,他不記得這一支紫玉發簪實屬正常。
一旁的白玉霖覺著這支紫玉發簪有些眼熟,他曾見過一人佩戴過。
玄妙又諷刺的是,這個時候,另一輛馬車已然停在莊子門前。
隻見一身淡紫色錦繡羅裙的舒淺鈺緩緩地從馬車上下來。
沈昭熙瞬而不瞬地凝著妻子,見她安然無恙,暗暗鬆了口氣。
風決和隨流以及騖七等人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
白玉霖愕然。
在場的諸人皆是驚訝地將目光放在舒淺鈺身上。
舒淺鈺見有外人在,帶著蓯蓉向沈昭熙簡單地行了一禮,隨即率先走進大門,蓯蓉緊隨其後。
在場的人皆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出神。
張大人的人究竟誤捉了誰?
還是說,他們隻是捉了個寂寞,故意虛張聲勢嚇唬人?
白玉霖的臉上難掩憂煩之色,擔憂的說道,“這支發簪極有可能是武安侯之女的東西。”
在場的其他人怔了怔。
騖七道,“今夜趙小姐與王妃穿著同色係的衣裳,買了同款麵具,她們在支磯廣場觀看了會兒跳儺,想來,對方是在那個時候混淆了王妃和趙小姐。”
沈昭熙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目光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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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娕娕已故的母親姓雲,離城人,這段時日,趙娕娕一直住在雲家。
趙娕娕忽然失蹤,雲家的人找到了棲霞山莊,但棲霞山莊並沒有趙娕娕的蹤影,且得知趙娕娕被人擄走了,他們的內心一陣慌亂。
這一夜,下了一場暴風雨,下大暴雨之前,沈昭熙和白玉霖又出去了一趟,直到深夜才歸,趙娕娕被他們安然無恙地帶了回來,彼時,雨已經停了,舒淺鈺已睡下。
舒淺鈺的覺淺,沈昭熙進屋時她便醒了,半醒半睡間,聽見他窸窸窣窣地褪去衣裳。
沈昭熙掀開衾被躺下,從舒淺鈺的身後圈著她。
舒淺鈺迷迷糊糊地翻過身子與他麵對麵,啞聲道,“你回來了?”
與他成婚後,他常常出門辦事,有時會深更半夜才歸,對此,她已經習以為常。
“嗯。”沈昭熙的聲音輕飄飄的,圈在她腰上的手又收緊了幾分,他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要是我能把你一直栓在身上就好了。”
今日聽說她被人綁走了,他的心緒猝然收緊,還好他們捉錯了人,他的妻子安然無恙。
舒淺鈺的眉心攏了攏,窩在他的懷裏沒有搭話,沈昭熙也未再多言。
一室靜謐,兩人緩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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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舒淺鈺和沈昭熙便回了火涇城。
也是在這一日,工部尚書張大人因瀆職貪墨罪而被罷官,且還被判刑五年,家產悉數充公,張府被封。
不日,景安帝下旨,派工部的人前去青州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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