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冬縷忘鬱//
沈昭熙心裏很清楚,這輩子,他和舒淺鈺是再續前緣,可他覺著,這輩子想要得到舒淺鈺的心有些難。
即便如此,他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她,他愛她,他在細心嗬護她。
子嗣的事情,他一直在暗暗使用小伎倆蒙騙舒淺鈺,她一直都沒有驚覺。
事後,當她沉睡過去,他時常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阿鈺,我會是一個好爹爹,你也會是一個好娘親,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幸福。”
每一天的生活宛如細水長流,溫軟宜人。
暮秋最後一天,火涇城陽光明媚,下午,沈昭熙從外麵回來,進屋便看見舒淺鈺正坐在窗邊看書,她認真起來的模樣很迷人。
眼睛的餘光注意到有人,她轉頭看向窗外,見是他,她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他覺著,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甜。
“嗯。”沈昭熙的鼻音富有磁性,帶著男性的魅力。
下一瞬,她又低頭繼續看書。
見她在專注地看書,沈昭熙不打算擾她,從窗邊走過,往書房而去。
溫暖的陽光灑在地麵上,很溫柔,徐徐的微風也令人十分愜意。
在即將進入初冬的這一天,宣王府打動人心的溫軟愜意生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暫時打斷。
沈昭熙甫一回書房,他的親信忽然送來一個消息,之後,沈昭熙先去一趟皇宮,麵見聖上,再是麵見德妃,因為他不得不離開火涇城一段時日,明日就要動身。
沈昭熙和德妃說,應朋友之邀,歸期未定,一辦完事情便立即回來。
沈昭熙回到宣王府,和舒淺鈺用罷晚膳,舒淺鈺在暖榻上看書,沈昭熙湊過去,摟著她。
她正在看的書頁上,一頁畫著一株藥草,插畫的下方寫著備注:萱草,別稱忘憂草、療愁、忘鬱,可食萱草忘記前塵往事。另一頁上畫著一種名叫冬縷的藥材,上麵也寫了備注。
沈昭熙忽然輕喚“阿鈺”。
“嗯?”舒淺鈺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書上。
沈昭熙說,“我明日要出一趟遠門。”
舒淺鈺一驚,翻書的動作微頓,她麵上無波,隻輕輕的“哦”了一聲。
他經常出門,舒淺鈺能明顯感覺到他最近挺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沈昭熙霸道地奪過她手中的書籍,輕緩的掰過她的臉,迫使她不得不正視他,“你怎麽不問問你的夫君什麽時候回來?”
他的語氣看似責備,實則是無奈,就像一個需要人哄的孩子。
舒淺鈺淡然一笑,看著笑意溶溶的他,“夫君,你什麽時候回來?”
沈昭熙吻了下她的唇,隻是唇瓣貼了一下唇瓣,啞著聲音道,“不確定。”
舒淺鈺的麵色微變,“你要去哪裏?”
沈昭熙幸福的笑意更濃烈,“去梧城。”
火涇城到梧城需要花一日時間,他應該會很快回來,她這樣想著。
因著分別的時日較長,沈昭熙心裏很不舍,畢竟,他們婚後還從來沒有分開超過十日過。今夜是告別夜,明日早晨他一出門,不知他們什麽時候再見麵。
沈昭熙攫住她的唇,動作越來越急切,不一會兒,他直接抱著她去床上。
她能明顯感覺到他的熱情,他也能體會到她的迎|合,這樣的感知,會無聲無息萌發出他的情|欲。他就像婚後才剛開葷那段時日,對她熱情似火,久久不願罷手。這一次,兩個人都比較放肆,陣地從床上轉移到浴房的玉池內,酣嬉淋漓,鬧了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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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景安二十六年,十月初一。
昨日有陽光,氣候並不冷,今日的時令至冬季,且是早晨,氣溫較低。
一大早,沈昭熙起床時,舒淺鈺也起了。
沈昭熙略微驚訝。
往常若無事,她習慣晚起,即便早起,也會回個籠。
今日她早早起床,親自幫他更衣。
沈昭熙張開雙手,舒淺鈺雙手環上他的腰|身,幫他係好宮絛,又拿過寬大的外袍,展開,幫他穿好。
在她理好外袍時,沈昭熙忽然握住她的一隻手,“娘子……”
舒淺鈺掙開他的手,情緒無波,“夫君有何指示?”
沈昭熙忍不住輕笑出聲,語氣纏綿不起來了,微笑說,“夫君無指示。”
片刻後,沈昭熙語氣溫軟的喚她,“娘子……”
他是真的有點不適應她今日忽然溫情又賢惠的模樣。
“娘子在,夫君有何吩咐?”
沈昭熙含笑地誇她,“今日你真溫柔體貼。”
舒淺鈺微蹙眉,“我以前不溫柔體貼麽?”
沈昭熙語氣斟酌了一番,求生欲滿滿地說,“以前也溫柔體貼,與之前相比,娘子今日最溫柔,最體貼。”
舒淺鈺沉默不語,幫他整理出行的包袱。
其實她聽出他語氣裏的討好,她也知道,她對他不算十分體貼。
“再過幾日,我們成婚就滿一年了。”沈昭熙說,語氣裏帶著遺憾。
舒淺鈺的動作頓了頓,最終沒有接腔,感慨時間過得可真快。
沈昭熙說,他趕時間,這次出行不乘坐馬車,而是騎馬,隨流和風決同他一道去梧城。
今日的氣溫較冷,舒淺鈺幫他收拾好包袱後,特意在他外麵係了一件披風驅寒。
沈昭熙被她柔情似水的舉動觸動,催生出離別愁緒,他忽然環住她的纖腰,把她不鬆不緊地摟入懷中,低頭吻住她的唇,他能感受到她柔軟的回應他。
離別常常能牽扯出不舍之感。
他抱著她親了好一陣,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
舒淺鈺送沈昭熙至宣王府大門口,隨流和風決已經在門口等候著。
舒淺鈺微笑說,“一路順風,諸事順遂。”
沈昭熙點點頭,“等我回來。”
舒淺鈺的臉上掛著笑容,“走吧。”
沈昭熙翻身上馬,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了眼,打馬離去。
舒淺鈺站在原地,看著漸行漸遠的人影,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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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距離沈昭熙離開火涇城已經有十日有餘,這段時日,火涇城的一切看起來和平常並無二異,畢竟是南國的都城,邊關的動靜一時半會兒不會殃及到此處來。
舒淺鈺感到不安,成婚後,她和沈昭熙從未分開那麽久過。
沈昭熙離開都城半月,舒淺鈺沒有等來沈昭熙的消息,而是忽然傳來其他人的消息——她的師父病了。
舒淺鈺去宮中同德妃說,她要去柳州浮圖城看望師父,這麽多年來,師父視她如己出,如今師父病了,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去看望看望。
德妃知道她和師父感情深厚,沒有反對,叮囑她出行注意安全。
氣候冷,舒淺鈺是乘坐馬車出行,身邊陪著她的人不是蓯蓉,也不是茯苓,而是一個叫豆蔻的姑娘。
豆蔻是舒淺鈺前段時日設法插|進宣王府的人,會些武功,和蓯蓉一樣,豆蔻一個打四五個,完全能應付。
這次出行,舒淺鈺和豆蔻都是身著男裝,這樣相對安全一些,以前她行走江湖時,也是這麽做的。
緊趕慢趕了十幾日,舒淺鈺才抵達浮圖城的師門之地。
她師父病得不輕,有五師姐療愁和大師兄蘇葉在師父身邊盡心照顧著,暫時無大礙。
舒淺鈺到浮圖城的第二日,早些時日,她派出去調查沈昭熙的人回來向她稟報:十月初,沈昭熙抵達梧城後,便不見了蹤影,任由他們怎麽查,都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舒淺鈺有些焦慮,也不知道沈昭熙怎麽樣了?
她在內心告訴自己,凡事往好處想。
沈昭熙、隨流和風決的武功那麽高強,不會有什麽事情,應當是他們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畢竟在世人眼中,沈昭熙是一個病秧子。
舒淺鈺在浮圖城的第五日,另一件令人憂心的事情來了。
消息傳來,她師父的二弟子白芷病了,而且是中毒,那毒罕見,一般人解不了。
若她的二師姐白芷今在浮圖城還好,他們可以想辦法為白芷醫治,然而,眼下,白芷遠在南國眞州磐石城。
舒淺鈺和療愁等人商議過後,決定讓舒淺鈺前去眞州磐石城為白芷解毒。
舒淺鈺和豆蔻依舊是乘坐馬車,從浮圖城快馬加鞭地出發,八日的路程堪堪地減縮成五日。
第五日午後,舒淺鈺抵達磐石城,進城門後,便有人來接應她。
前來接應之人是墨文卿的一個親信,此女子名叫蒲芯,眉宇間透著英氣,身穿紫衣,配一把長劍。
蒲芯說,“老大在跟人談生意,她命我先來接你們。”
一行人徑直前往墨文卿的一處山莊——雪梅山莊。
墨文卿原本是西牙國人,她經常在列國四處走動,出現在南國的頻率最高,她的名下有許多產業,富可敵國,她在磐石城買了一個莊子並不稀奇。
馬車內,豆蔻掀開車簾,往外麵瞧了瞧,“主子,下雪了。”
舒淺鈺也掀開車簾,掃了眼外麵,“是啊,下雪了。”
蒲芯隨口道,“這是今年磐石城的初雪。”
天上正下著鵝毛般的大雪,雪花紛紛揚揚,薄霧茫茫,寒風瀟瀟。
眞州地處南國北偏東,寒冬時節,眞州比火涇城寒氣更甚。
盡管磐石城是眞州最繁華的一座城,但由於天氣太冷,街道上並不十分熱鬧,人|流量較少,許多商鋪都沒有開門營業。
舒淺鈺怕冷,把車簾放下來。
豆蔻和蒲芯有意無意地閑聊著。
舒淺鈺擔心白芷的病況,憂心忡忡,黛眉微蹙,並不多話,靜靜地坐在馬車內。
舒淺鈺一行人抵達墨文卿的雪梅山莊時,接近申時,墨文卿已經回來了。
墨文卿很喜歡梅花,是以雪梅山莊內種了許多梅花樹,這個時節正是雪梅花開的季節。凜凜的風雪中,燦爛的梅花傲然地棲在枝頭。一入雪梅山莊,梅花的清香撲鼻而來。
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候,風塵仆仆的舒淺鈺沒心情賞梅花,來不及歇腳,直奔白芷的床邊,匆忙去為白芷瞧病。
白芷原本是個很瘦的女子,以前的白芷雙目澄澈,宛如出水芙蓉,她很愛穿一身白衣。如今白芷卻因身中劇毒而變得十分肥胖,麵色蒼白,嘴唇發紫,滿臉憔悴,躺在床上沒有什麽生氣,一臉病容,有時清醒,有時昏迷。
見到舒淺鈺,白芷感覺自己看見了希望之光,眼淚嘩啦啦直流。
她如今變得那麽醜陋,她想哭死。
經舒淺鈺診斷,白芷所中之毒名叫“胖瘦蕪雜”,原本胖的人會變瘦,反之,瘦的人會變胖,且神色懨懨,沒什麽精氣神。
白芷的病況並不樂觀,若一個月以內還不解開此毒的話,回天乏術,就連性命都保不住。
舒淺鈺會配製胖瘦蕪雜的解藥,但配製解藥還需要一味關鍵的藥材——冬縷。
舒淺鈺記得,冬縷很罕見,一般生長在南國的東北地帶。
給白芷瞧完病,舒淺鈺和墨文卿一道出了一趟雪梅山莊,先去磐石城的尋芳樓,命尋芳樓的人四處尋找冬縷,再去了一趟醫館,冬縷一時半會兒還找不著,舒淺鈺去醫館抓些藥用來壓製白芷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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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磐石城,大雪紛飛。
舒淺鈺和墨文卿步入尋芳樓時,忽然有一位男子朝她們走過來。
“忘鬱公子,沒想到今日竟能在這兒遇見你,真是幸會!”
舒淺鈺和墨文卿頓住腳步,抬眼打量著說話的男子。
男子大概而立之年,手中拿著把長劍,一身江湖派頭。男子容貌無奇,臉上帶著笑意,說話時對一身男子裝扮的舒淺鈺禮貌的拱手一禮,看起來是個善類。
隻是,他那雙倒三角眼袒露出一絲不為人知的邪惡,目光有意無意地停留在貌美無雙的墨文卿身上。
舒淺鈺麵色無波,客套的道,“這位仁兄真是過謙了,隻是,忘鬱眼拙,不知這位仁兄如何稱呼?”
男子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目光落在一身男子裝束的舒淺鈺身上,“嗬嗬……忘鬱公子謙虛了,在下異玄堂高靖岩。”
說罷,高靖岩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一旁的墨文卿,目光不純。
墨文卿一身淺藍色女子裝束,外麵披著一件雪白的鬥篷,她容色傾城,即便用麵紗蒙麵,也難掩身上的風華氣質。
氣質出眾的她出現在這等煙花之地,不免會令好色的男子們神魂顛倒。
墨文卿察覺到高靖岩的目光,但她始終不看他一眼,手中把玩著折扇。
舒淺鈺聽了高靖岩的話後,心中了然,麵上並未流露出詫異之色,說話的語氣平和有禮又疏離,“原來是異玄七俠客中的高大俠,忘鬱久仰,幸會。”
高靖岩臉上的笑意不減,謙虛的道,“高某實在是稱不上什麽大俠,忘鬱公子過譽了。”
禮貌性的寒暄了幾句話後,舒淺鈺無意與他攀談太久,便和高靖岩告辭,“忘鬱還有事,就此別過。”
言畢,舒淺鈺便提腳離去,走了一步,舒淺鈺似忽然想起了什麽。
舒淺鈺轉頭對高靖岩淡然有禮的道,“高大俠,忘鬱身旁的這位姑娘乃是忘鬱的好友,此後還望高大俠看在忘鬱的薄麵上,對忘鬱的這位好友多多關照。”
舒淺鈺說話時,臉上帶著溫和無害的微笑。
舒淺鈺話裏暗含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也都心照不宣。
高靖岩臉上的笑容微僵,不改熱絡的語氣,禮貌的回應,“嗬嗬嗬……既然忘鬱公子都如此說了,高某說什麽也得給忘鬱公子這個麵子。”
“多謝。”舒淺鈺微微一笑。
話音剛落,舒淺鈺和墨文卿邁步往尋芳樓的三樓而去。
其實,墨文卿完全不需要舒淺鈺出言相幫,但是,不過是一句簡單的話就能幫墨文卿化解一些動刀劍的麻煩,她何樂而不為呢?
從尋芳樓一樓到三樓的路上,認識舒淺鈺的人都熱絡地上前和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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