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初見玄鷙//

  雪下了幾日,昨日已經停了,皚皚的白雪在一點一點融化,凝結在屋簷上的冰錐子時而有水珠子滴落,墜入地上的冰雪中。


  其實,像現在這樣融化雪的天氣,比下雪天還要冷上幾分。院子裏的紅梅無懼寒冷,獨自盛開。


  豆蔻留在住處,舒淺鈺單獨被王府的一名侍女引著去惠青王府北院的一處小院。


  因著下雪的那幾日,惠青王府每日都會有隨扈把路麵上的雪清掃掉,是以,一路走來,路麵上並不十分潮濕。


  侍女引著舒淺鈺穿過小徑、長廊……直往小院的一間暖閣走,把舒淺鈺帶入暖閣內後,侍女便告退離去。


  舒淺鈺站在門口不遠的位置,快速掃了一圈這間暖閣。


  暖閣內放著三個火爐,溫暖如春,暖閣內的布局很別致,從支摘窗能看見窗外有十幾株梅花,景致不錯。


  屋內隻有一名玄衣男子,他正負手立於窗邊,身姿偉岸,背對著她。


  此人就是她想要見的那位滂沱盟宗主——玄鷙。


  聽見聲響,玄鷙轉過身來。


  舒淺鈺抬眼認真地端詳著眼前這個叫玄鷙的男人。


  在舒淺鈺的預想中,玄鷙經商的手腕精準果敢,還能帶兵打仗,他是一個了不起的梟雄,這個人應當十分魁梧彪悍,應當是個粗人,十分糙,五大三粗的那款。


  出乎舒淺鈺的預料,玄鷙與她的想象大庭相徑。


  玄鷙的身材頎長,挺拔肩寬,沉穩又不失大氣。身上的鋒利未完全顯露出來,透著淩厲的逼人氣勢。


  他的臉上戴著銀色麵具,看不清真容,隻能看見他深邃銳利的雙眼,舒淺鈺覺得他的眸色灼|熱又危險,就像一隻老鷹在緊緊的盯著一隻小雞崽,帶著鋒芒,準備伺機而動。


  舒淺鈺感覺這個人似乎見過。


  她記得,去年十月份,她大婚的前一晚,也就是景安二十五年十月初七晚半夜,她曾暗中去過一趟覓香樓取桕羌蔻,她在那裏遇見了一個帶著玄鐵麵具的黑衣男子,他們還共飲佳釀,墨文卿留給她那兩小瓶梨花釀,他們一人一小瓶。


  舒淺鈺又感覺玄鷙不是那個男子,麵具不一樣,氣質不一樣。


  舒淺鈺壓下不舒服之感,並沒有湊近玄鷙,而是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主動拱手向玄鷙行禮,“在下見過玄宗主。”


  玄鷙瞬而不瞬地瞧著忘鬱。


  忘鬱一身靛藍色衣袍,頭發用一支玉簪束在腦後,眉清目秀,額頭上有一個豆大的傷疤,但這並不影響他俊美的容貌。他的身材偏瘦小,個子不算很高,和女子相比,他算高的那一類人,但和男子相比,他的個子顯得略矮小。他的腰間偏左的位置上懸掛著一個永子吊墜,色白如羊脂,尺寸比一般的圍棋白子稍微大一些,上麵雕刻著一個“鬱”字。


  盡管他拱手揖禮,但他的姿態並不謙卑,神態自若,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度。


  “你就是‘菩薩公子’忘鬱?”玄鷙開口問。


  他的聲音成熟穩重,富有磁性,很霸氣,嗓音不大,依然會令人感到害怕,有一種壓迫感。


  他說話的聲音,令舒淺鈺無法用言語去詮釋內心的感覺,她不曾聽過這個人的聲音。


  “在下正是忘鬱。”舒淺鈺語氣沉穩,長驅直入,“可以開始談了嗎?”


  “嗯。”玄鷙隻發出一個低沉的鼻音。


  玄鷙緩緩地走至桌前坐下,“坐吧。”


  他的聲音很悅耳,也很有魅力。


  舒淺鈺強迫自己要鎮定,信步走至桌前,落座時,他已經斟好了兩杯茶,熱茶的霧氣氤氳。


  舒淺鈺抿了口熱茶,是她喜歡喝的霧茶。


  舒淺鈺說,“想來玄宗主定然已經知道,我想要你手中的冬縷,我願意用兩百萬兩白銀買你的冬縷,不知你可否肯割愛?”


  墨文卿曾同她說,墨文卿出一百萬兩白銀買玄鷙的冬縷,但玄鷙沒回應,直接叫墨文卿走人。


  “這筆數目十分驚人,的確非常誘人。”玄鷙輕佻的笑。


  坐在椅子上的他,豪放無拘的翹腿姿態裏帶著懶散散。


  他如同敏捷的獵豹,狂妄、囂張又放肆,帶著南國東北男子的狂肆豪放。


  “不過,小娘子,我不差這點小錢。”玄鷙含笑道,他的嗓音低沉。


  他在稱呼她為“小娘子”時,語氣痞裏痞氣的,囂張得很。


  盡管他不像一個登徒子,但舒淺鈺還是刻意把他歸為那一類人。


  舒淺鈺先是震驚,因為他已經看出她是女兒身。


  “小娘子不必感到驚訝,你有耳洞,而且你沒有喉結。”玄鷙不改痞裏痞氣的口吻,直接道出她的破綻。


  震驚之餘,舒淺鈺是不高興,因為他在調戲她,這令她十分反感,就像一個潑皮一樣,盡管他離潑皮界的人相距甚遠。


  舒淺鈺的麵色並不怎麽好看。


  她曾在內心讚歎他是條好漢,甚至覺得他是一個驍勇善戰的大英雄,然而,現在他人就在她的麵前,她覺得此人十分狂肆惡劣。


  雖然他不是那等雜碎,但舒淺鈺卻強行形容他像一個可惡的好色雜碎。


  舒淺鈺冷冷一笑,長舒一口氣,她努力讓自己耐著性子和他繼續周|旋下去,畢竟……現在他的手裏有她想要的冬縷。


  “玄宗主開個價吧!”舒淺鈺豪氣闊綽地說。


  除去沈昭熙的那部分財產,她的個人私產不缺五六百萬兩白銀,實在不夠,還有一個富可敵國的墨文卿。


  若她覺得玄鷙開出的價格實在太高,高得離譜,她直接走人便是。


  玄鷙道,“小娘子,我實在不缺錢,如之何啊?”


  又來了,又來了,他說話的語氣,那個叫繾綣柔情。


  舒淺鈺幾乎快要壓不住自己的惱意。


  原來這個人沒有一點誠心,而是在存心戲耍她,狂肆不羈。


  舒淺鈺覺得,玄鷙和流氓天各一方,可她很不悅,便用好色流氓來形容他,強行把玄鷙和尋芳樓的樓主芮桐納入同一款風流的類型。


  舒淺鈺禮貌性地微微一笑,“既然玄宗主都如此說了,那麽我們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抱歉,叨擾了,咱們就此別過!”


  說罷,舒淺鈺起身要走。


  玄鷙見她沉不住氣了,便用言語攔住她,“小娘子,莫要先急著走啊~”


  舒淺鈺頓住的同時,微蹙了下眉,盡力使自己的語氣平和,“忘鬱原想著,今日玄宗主肯相見,是有意向要把手中的冬縷賣給忘鬱,但眼下,忘鬱聽玄宗主話裏的意思,玄宗主並不願忍痛割愛。忘鬱再說下去,也隻是浪費口舌罷了。”


  玄鷙訕笑,“三日以內,你都不可能買到一個冬縷。”


  舒淺鈺端莊一笑,“就不勞玄宗主操心了。”


  話音剛落,舒淺鈺提腳離去。


  “小娘子~”玄鷙這樣稱呼她時,聲音溫柔繾綣,“別急著走啊,生意做不成,咱們可以談談其他的。”


  舒淺鈺麵色不悅,“玄宗主,忘鬱不過個江湖遊醫,可不是什麽商賈,和玄宗主談不攏,玄宗主還是去找其他人吧!”


  玄鷙道,“小娘子……為……呃……是這樣,我和你一見如故,想趁此機會和你好好談談,成為深交知己。”


  舒淺鈺知道他在耍嘴皮子,她嘴角的冷意深了,直接回絕,“謝玄宗主抬舉,但忘鬱沒興趣!”


  玄鷙起身,傲然地立在那裏,似笑非笑,聲音溫柔,“小娘子這般急著走,這樁買賣還如何進行下去呢?”


  舒淺鈺來了興致,轉頭看著他,談判這種事情,她並不適合,所以她直接開門見山,“玄宗主想要什麽,不妨說出你的條件。”


  “你!”玄鷙也是個爽快人,直接了當的說,“我的條件是你,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


  他一點都不似在開玩笑,瞬而不瞬地盯著她,認真的目光剛毅果決。


  舒淺鈺震驚地愣在當場,怔怔的端詳著這個放肆的男人。


  墨文卿和他談過,論容貌,即便墨文卿每次出去談生意時都是蒙著麵紗,但也掩飾不住墨文卿的無雙姿色,墨文卿的風姿絲毫不亞於她,他和墨文卿同為商賈,有共同的話題,更容易談到一處去。


  論姿色,論言談,墨文卿應該更能討他的歡喜才是,但他卻不要墨文卿,而是擇她。


  她在努力回想,自己以前是否真的見過他,但小片晌過後,她仍舊想不起來。


  沒有,她對這個桀驁不馴的男人一點印象也沒有。


  既然他們沒有見過,身份尊貴且正忙於戰事的他為何會肯見她,還開出這種氣人的條件扔給她?莫非是忽然見色起意?


  一種羞辱感湧上心頭,舒淺鈺的心中宛如烈火在焚燒,不斷告訴自己要沉住氣。


  舒淺鈺長籲了一口氣後,訕然道,“要我成為玄宗主的女人?多久?一晚上,一天,十天半個月,一兩年,還是一生一世?玄宗主可否再具體些!”


  玄鷙似笑非笑的凝著她。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她不是軟弱之輩,哪怕眼下她處於弱勢,她也分寸恰當,堅毅,不任由別人欺壓宰割,他喜歡這樣的她。


  玄鷙挑眉問道,“小娘子覺得多久合適?”


  舒淺鈺再次長籲了一口氣,削減掉她不少惱意,她眼底的冰冷也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想來玄宗主還不知道,忘鬱已經是有夫之婦。”舒淺鈺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


  話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我們之間不可能,你趁早斷了不該有的念想。


  玄鷙語氣輕佻,“我知道,但我不介意。”


  舒淺鈺語氣冷硬,“我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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