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別離開我//
二月二十日,夜色逐漸包圍下來,星光迷離,華燈萬家。這一日,豐城的夜晚緊張詭譎。
悅來客棧中,燭火搖曳。
昏黃的燈光下,舒淺鈺、豆蔻和南期正在房內用晚膳。
這是他們來豐城的第二日,本以為今日早上可以出城,不料,今早城門忽然被封鎖,他們被困於豐城內,找了這家客棧歇腳。
叩叩叩——
外麵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舒淺鈺、豆蔻和南期的身子微僵,相視一眼。
“客官,打擾一下。”是店小二的聲音。
豆蔻放下木箸,起身去開門,還不待她走至門口,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房門已然瞬間被人粗暴的推開。
“少囉嗦,裏麵的人趕緊出來!”伴隨著這聲不耐煩的叱聲,兩個男子已經闖入屋子內,客棧的一個店小二跟在後麵。
那兩個男子眉宇間透著不耐煩,身形高大魁梧,身穿軍裝,腰間配著一把長劍,腳上穿著軍靴。
南期起身,無懼地立在他們麵前,不顯喜怒,“何事?”
舒淺鈺蹙了下黛眉,起身抬腳緩緩走過去。
店小二額頭冒虛汗,含笑的臉上帶著歉意,客氣的道,“楚公子,打擾了。今日,有一幫江洋大盜混入豐城內,那幫人十分狡猾彪悍,官府的人正在到處搜查捉拿,但楚公子和楚姑娘不必惶恐,這兩位軍爺隻是來照例問話,排除……”嫌疑。
“真囉嗦!”還不待店小二把話說完,其中一個穿軍裝的士兵直接打斷他的話。
那名士兵長著絡腮胡,打量了下舒淺鈺和南期,最後把目光落在南期身上,強硬的命令道,“你們三個,速速報上名來!還有,你們家住何方?何時來的豐城?把文牒取來給我過目!”
南期不緊不慢的回話,“在下姓楚名珩,家住荀州,來豐城已十日有餘,由於長姐遠嫁豐城已有三年,便來此地探親,不曾想,長姐一家人早在半年前就搬出了豐城。在下旁邊這位是舍妹,名叫楚鵲,另一位姑娘是舍妹的貼身丫鬟小芫,也是荀州人士。”
南期從懷中取出文牒,遞給那名問話的士兵。
士兵接過,確認無誤後,把文牒遞歸還給南期。
士兵道,“走,去下一處搜查!”
說話間,兩名士兵和店小二離去。
豆蔻走過去把門掩上。
舒淺鈺扶額歎息。
舒淺鈺和南期出行時,為了方便,也為了躲開別人的注意,他們是喬裝改扮,易容換了張臉,假裝是兄妹。
如今,整個豐城內到處都有士兵在巡邏,目的就是為了找出江洋大盜。為了避開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避開沈昭熙的人,他們的身份作了假。
據他們的線人來報,宣王沈昭熙也來了豐城,也不知道他忽然來這裏做什麽?
不知道豐城的城門什麽時候才會解封,他們什麽時候才能繼續往浮圖城的方向趕?
這一晚,舒淺鈺和南期在悅來客棧歇息,他們所住的這間上房內有兩間房,舒淺鈺和豆蔻睡一間房,南期另睡一間房。
二月二十一日,一大早,他們的人打探到消息,豐城的城門解封了,已經可以進出城門,不過,進出城的所有人都得接受排查。
客棧門口,南期已經命人備好馬車在那裏候著。
舒淺鈺出客棧大門時,便聞到一股熟悉的木香味,那味道在空氣中彌漫,令舒淺鈺的鼻子發癢,忍不住打噴嚏。
南期上馬車時,感覺有人在暗中觀察這他們,憑著直覺,南期下意識地側頭掃了一眼街道上,但來來往往的人們看起來並無異常。
舒淺鈺和南期抵達城門口時,官府的人要求所有人都得下馬車接受排查。
舒淺鈺一下馬車便聞到一股濃烈的木香味,忍不住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整條街道上都有木香的味道。
舒淺鈺緩了緩後,和南期一起去城門的位置接受檢查。
兩人並排而行,南期把文牒遞給一名身穿軍裝的軍士,舒淺鈺側向一邊,又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本來一切順利,然,這會兒,舒淺鈺竟然看見這名檢查文牒的軍士竟然是沈昭熙身邊的隨流,舒淺鈺詫異的愣了愣,很快回神,別開目光,緊接著,舒淺鈺身後那位美婦手中的貓忽然從懷中跳出來,落在舒淺鈺的腳邊,那隻貓抬頭看著舒淺鈺,“喵喵——”地叫喚。
舒淺鈺被嚇了一跳,瞬間睜大眼睛,驚呼一聲,迅速彈跳開,遠離那隻貓,嘴唇哆嗦,身子也微微發顫,死死地盯著那隻貓。
豆蔻攬著受驚的舒淺鈺,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她情緒。
南期的眉心一跳,迅速把貓提起來,交給那位美婦,“舍妹怕貓,勞煩這位夫人抱緊你的貓,不要再嚇著舍妹。”
南期向舒淺鈺走過去,握住舒淺鈺冰冷的手,溫聲道,“別怕,已經沒事了。”
一旁的隨流皺了皺眉,打量著易容過的舒淺鈺和南期以及豆蔻,三人的麵孔令隨流覺著十分麵生。
***
舒淺鈺、豆蔻和南期通過檢查後,乘著馬車順利出城,把用於偽裝的那層麵皮撤掉,恢複原來的容貌。
一路上,舒淺鈺總覺得不太對勁。
她對木香過敏,一聞到木香味道就會鼻子癢,忍不住打噴嚏,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並不多。
隨流是沈昭熙的貼身侍衛,怎會在城門口?
南期忽然笑著說,“小六,我們多半已經被人跟蹤了,很有可能是沈昭熙派來的人。”
舒淺鈺蹙了下黛眉,無奈的道,“或許吧。”
就算他追來了,又能怎麽樣呢?她一定要去柳州浮圖城。
這一日,日映時分。
陽光從樹葉間穿下來,落在地上,斑斑駁駁,一輛馬車上栓了兩匹快馬,在樹林中穿行。
豆蔻的懷裏抱著一隻兔子,一隻手撫摸小白兔的後背,在順小白兔身上的毛。
豆蔻記得,這隻兔子是舒淺鈺從青州帶回來的,舒淺鈺曾說,她之前也養了一隻兔子,但是沒了。除夕那天他們在青州軍營,沈昭熙和她一起去營帳附近的山上轉了轉,沈昭熙給她抓了幾隻兔子烤著吃,她留了一隻兔子養著。
舒淺鈺坐在馬車內,車簾撩開,春風吹在她的頭發上,風中帶著花香。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隊人馬乘著快馬從他們的後麵疾馳而來。那隊人馬身穿黑衣,很快有人超過他們,從前麵把他們攔截下來。
“籲!”驅車的馬夫慌忙勒馬。
因著慣性,坐在馬車內的三人,身子猝然往前傾,險些撞在車壁上。
舒淺鈺等人很快被對方團團包圍住。
舒淺鈺已有所料,可能是沈昭熙的人追來了。
來吧來吧,反正她不回去,追來了也沒有用。
對方叫他們下馬車。
南期率先下馬車,挺拔的身形立在斑駁的陽光下。
陽光從稀疏的樹葉中灑落而下,前麵站著個高大頎長的身影,他身穿玄衣,那布滿冰霜的雙眸也沾了紅血絲,嘴唇緊抿著,渾身凜冽。
風吹得很慢,撩動未挽起的墨發。
兩個品貌出眾的男人對視著,空氣冷凝,令人壓抑。
一身石青色衣衫的南期風輕雲淡,一字一頓的道,“沈昭熙?”
一身玄色錦服的沈昭熙麵無表情,眸色沉冷,不怒自威,“南期!”
沈昭熙道出南期的名字時,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聲音卻渡了千層冰。
這兩日,沈昭熙為了找舒淺鈺,都快要瘋了。
舒淺鈺下馬車時,就看見兩個身手不凡的大男人正在交手,旁人都沒有插手。
一個是皇家人,一個是江湖人,朝廷和江湖素來互不幹涉,然而,原本毫不相幹的兩個男人,今日卻因一個女子而大打出手。
沈昭熙的身手不凡,南期的武功也不弱,兩人打得難分高下,沈昭熙攻擊,而南期防守,沈昭熙出招時,是下狠招,沒有給對方留餘地,南期尚應付得過來。
而旁人中,舒淺鈺看見有隨流、風決和騖七……
舒淺鈺的心下一緊,蹙眉,“都住手!”
沒人聽她的話,兩個男人繼續纏鬥在一起,難舍難分。
舒淺鈺從地上撿起兩顆不大的石頭,看準時機,出手打在他們二人的手上。
兩個男人察覺到動靜,迅速分開,避開射.擊過來的石頭。
“別打了!”舒淺鈺迅速移至兩個男人的中間,兩個男人同時收了招勢。
舒淺鈺麵朝著沈昭熙,“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宣王沈昭熙走過去,一言不發,直接拽著舒淺鈺要走。
南期上前阻攔。
兩個男人怒視著對方。
舒淺鈺看著南期,“南期,我和他單獨說幾句。”
南期讓開,不再阻攔。
沈昭熙拉著舒淺鈺遠離人群,走遠了些,沈昭熙忽然抱住她,低頭攫住她的唇,靈巧的濡潤舌尖敲開她的貝齒,深深的吻著他,他吻得很霸道強勢。他的手緊緊地箍著她,不讓她逃離。
舒淺鈺在他懷裏掙紮,卻被他緊緊地禁錮在懷裏,她的掙紮顯得那麽徒勞無功,掙紮無望。
他在她的唇內掠奪,攻城略地,奪走每一寸土地。
她的呼吸被他霸占,逐漸軟在他的懷裏。
較遠處的人們看見兩人擁吻的這一幕,麵色各異。
沈昭熙的部下們愣了下,眼睛不知道該安放何處,很尷尬,紛紛轉身抬眼看風景。他們的王爺平時沉著穩重得很,今日竟然也會這樣失態,真是罕見。
豆蔻麵紅耳熱,低著頭,不好意思看,轉身不再看擁吻的兩人。這裏就隻剩下她一個女子,唉?!怎麽還感覺喉嚨有點不舒服呢?癢癢的,她尷尬地輕輕咳嗽幾聲,“咳咳……”
南期背過身,沒有看正相擁而吻的兩人,抬頭望天,歎息感慨,男女感情之事真是難以說清。
風從樹林裏穿過,樹葉沙沙作響,有鳥雀在枝頭鳴囀,啼聲婉轉。
沈昭熙是一個理智的人,而此時,他風度全失,他的喜怒哀愁通過這個吻傳達得清清楚楚,有怒氣,有思念,有恐慌,有愛恨,有溫存。
直到舒淺鈺快要喘不過氣來,沈昭熙才停止攻占,懲罰性的咬了下她的下唇,她的嘴唇被他吻得紅腫。
舒淺鈺臉頰滾燙,耳根發熱,從他的懷裏出來,尷尬又滋味難言。
沈昭熙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低頭看著她,“你此去浮圖城我無話可說,也絕對不會阻攔,但你命人給我送去一紙和離書是怎麽回事?”
舒淺鈺離開火涇城的那天,沈昭熙已經查到算計她妻子的幕後主使是李知歆。
他才剛接到消息,正準備親自去收拾那個該死的李知歆,另一則消息接踵而至,舒淺鈺離開了,且她人一大早就已經走了,還命舒家的人給他送去一紙和離書,送信的那人還說:小姐臨走前吩咐奴婢們把她的嫁妝搬回舒家。
他當時隻覺得山崩地裂,他的世界完全崩塌了。
那個時候,他想的是,就算那天晚上她和南期發生了男女關係,他也不介意,他不能沒有她。
他暗恨自己愚蠢狹隘。
他那麽慌亂,匆匆追來。
可他們的行蹤太過詭秘,一時半會兒找不著人。因著他知道他們定會在豐城宿一夜,便命人封鎖豐城的城門,挨家挨戶的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來。今日他又收到消息,她的師父病危,時日已經不多,他便知道,她肯定是急著回柳州浮圖城。
舒淺鈺看了眼他布滿紅血絲的雙眼,斂眸,別開目光,“還能怎麽回事,當然就是和離那麽一回事,那天晚上我不是說過了麽?”
“我不同意。”沈昭熙斬釘截鐵,態度十分堅決,語氣中有無法用言語道出的執著。
“鈺兒,你別離開我。”沈昭熙又說,語氣溫軟,近乎乞求。
“明辰,我們不合適,你放了我吧?”舒淺鈺心下一緊,她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沈昭熙急問,“哪兒不合適?”
“我不喜歡你。”
沈昭熙呼吸停了一瞬,心口疼,沉默片晌。
沈昭熙的人忽然來報,他母妃又倒下了,沈昭熙不得不暫時妥協,先任由舒淺鈺離去。
臨別前,沈昭熙遞給舒淺鈺一份梨花酥,還從兜裏摸出一把飴糖給舒淺鈺。
舒淺鈺揣著梨花酥和飴糖,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打馬離去,那隊人馬漸漸淡出她的視線。
她的眼|角有一滴眼淚無聲滑落,她抬手擦掉。
“小六,你愛他?”南期問舒淺鈺。
舒淺鈺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搖了搖頭。
舒淺鈺說,“走吧,師父還在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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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熙:娘子,隻要我們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舒淺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