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第一百零三章,大片血跡//
夜空漆黑一片,火涇城燈火均歇,暮色無邊。
錦梨居的臥房內,明月珠柔和的光亮向四周散射,並不刺目。
今夜宣王沈昭熙又晚歸,他回府時,差不多是子時時分,舒淺鈺已經睡下了,她懷孕養胎,基本上都是早睡早起,作息規律。
沈昭熙洗漱一番,收拾一通後便上|床歇息。
今夜沈昭熙有些累,不過,當他躺在溫和柔軟的妻子身邊時,哪怕再累,他也覺得無比心安,內心不自覺沉靜平和下來。茫茫人海,她是他的救贖。
他的到來,擾醒了舒淺鈺。
舒淺鈺意識模糊,未睜開眼睛,嗅覺卻特別敏|感,她又一次聞到了一絲腥味,很淡很淡,近乎於無,她迷糊的腦袋頓時清明,蹙了下眉,睜眼瞧他。
帷幔內的光線昏暗,他們都籠罩在陰影裏麵。
她看見,他正閉著眼睛,呼吸均勻,而他眉宇間的倦色泄露了他的疲累。
舒淺鈺不知他是否已經睡著了,便試探性的輕聲呼喚他,“明辰……”
“為夫在,娘子有何吩咐?”沈昭熙柔聲回應,聲音帶著困倦的沙啞。
舒淺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始終閉著眼睛,很困倦的樣子,貌似急需補眠。
舒淺鈺本來有話想問他,但見他很疲倦,且她有點優柔寡斷,便作罷了。
舒淺鈺輕軟的說,“我內急,要去如廁。”
沈昭熙起先沒反應,愣了愣,緩緩睜開眼睛,光線昏暗的暗夜中,他瞧見了她溫柔似水的模樣,他很想湊過去親一下她的臉頰,想了想,最終還是作罷了。
沈昭熙溫言軟語,“我去幫你把蠟燭點上。”
明月珠並不算明亮,她現如今身懷有孕,身子重,他怕她在漆黑中不甚絆倒。
舒淺鈺未拒絕,瞧著他掀被,起身把帷幔簾幕用玉鉤勾住,下床趿履,動作和步伐都十分沉穩,看起來並沒有受傷,舒淺鈺暗暗鬆了口氣。
他把燈點上後,屋子內燈火通明,舒淺鈺下床,對他說,“你先睡吧,我可能有點久。”
沈昭熙“嗯”了聲,沒有靠近他,隻溫聲叮囑她,“你慢點。”
說罷,沈昭熙困倦的打了個哈欠,走去床邊,掀被躺下睡覺,他睡在裏側,這樣的話,一會兒她上|床,就不必再辛苦的從他身上翻進床裏側去了。
舒淺鈺瞧著他上了床,回身,悄悄的去拿起明月珠,輕手輕腳的轉去浴房,偷偷摸摸的模樣,有種做家賊的感覺。
她去查看他換下的衣物,但他換下的衣物都不在這裏。
舒淺鈺狐疑的蹙了下眉,為何他的衣裳都不在衣簍裏麵?
舒淺鈺費解,躡手躡腳的回臥房內室,木架子上也沒有看到他今日穿的那身衣裳,舒淺鈺不解的把明月珠放回原位,滅燈後躺回床上。
沈昭熙倦極思睡,很快熟睡過去。
舒淺鈺心裏掛著疑惑和顧慮,憂心忡忡,很久才睡著。
***
翌日,舒淺鈺醒得較早,她醒來時,沈昭熙還在熟睡,她側著身子,靜靜的凝著他。
也許是由於懷孕了的緣故,她總是思慮過多,患得患失。
過了一會兒,舒淺鈺率先起床,彼時,沈昭熙依舊還在沉睡。
梳妝洗漱罷,舒淺鈺在院子裏散步,夏天的清晨很涼爽,空氣清新。
舒淺鈺眼睛的餘光忽地瞥見了一個人影,她轉頭抬眼望去,便見茯苓懷中拿著一些要洗的衣物,她視覺敏銳的瞧見衣裳有幹涸的血跡。
見此,舒淺鈺的心一突,忙叫茯苓站住。
茯苓一震,始料未及,因為往常這個時候,舒淺鈺還在睡覺。茯苓很快反應過來,慌忙把手裏的衣裳收於背後。
舒淺鈺疾步行過去,立於茯苓跟前,言簡意賅的低聲道,“誰的?”
茯苓誠惶誠恐,說話的口吻吞吞吐吐,“是……是王爺和隨流的。”
舒淺鈺麵無表情,“拿出來,讓我瞧瞧。”
茯苓垂首,不依。
舒淺鈺的神色嚴肅,語氣冷淡道,“要逼我親自動手嗎?!”
茯苓惴惴不安的慌忙說奴婢不敢。
最終,在舒淺鈺的厲聲命令下,忐忑不安的茯苓不得不乖乖把衣裳交出來給舒淺鈺查看。
沈昭熙和隨流的衣裳上都有血跡,麵積不小,雖然血液已經幹涸,但觀者仍然覺得觸目驚心。
舒淺鈺的麵容有點發白,昨夜她看沈昭熙行動自如的模樣,不似受傷了,哪來那麽多血沾染在衣裳上麵?
舒淺鈺蹙眉,“隨流受傷了?”
茯苓搖頭,“沒,隨流無礙,尚在睡覺。”
舒淺鈺沒再多問,揮手示意茯苓可退下。
茯苓如蒙大赦,匆匆告退走了。
待茯苓走後,舒淺鈺身後的豆蔻皺眉,低聲道,“主子,王爺他們可真神秘,經常出去辦事深夜才歸,不會是出去做殺人之類的事兒吧?茯苓仿佛不以為奇,這類事情恐怕她已經屢見不鮮。主子,要不要找芮樓主的人調查調查王爺?”
舒淺鈺說,“不必查了。”
早在成婚以前,舒淺鈺便已經找芮桐查過沈昭熙了,但沈昭熙神秘得很,查不出什麽。
***
舒淺鈺獨自回主居臥房內室時,沈昭熙甫起床,舒淺鈺親自服侍他更衣。
沈昭熙顧念她現在有了將近六個月的身孕,不宜過度勞累,便握住她的手,“鈺兒,我自己來吧。”
舒淺鈺說,“沒事,我應該適當動一動。”
沈昭熙甜蜜的笑了,親了下她的臉頰,“娘子真是溫柔體貼。”
舒淺鈺微微一笑。
她的動作很嫻熟,幫他更衣時,仔細注意過他的身子,並未發現他身上有傷,她微微鬆了口氣。
待他穿戴整齊又洗漱後,舒淺鈺忽然問他,“昨晚出去,為何衣裳上沾染了那麽多血?”
沈昭熙的身形猛然一震,愣了愣,沉吟了下來。
舒淺鈺的麵上含著淡笑,瞬而不瞬的盯著他。
室內沉默片晌,寂然無聲。
沈昭熙無奈的蹙了下眉,責備道,“茯苓也真是的,太不嚴謹了。”
舒淺鈺不置可否,臉上的笑意不增不減,又緊有靜的看著他。
沈昭熙狀似實誠的道,“昨夜我與隨流慘遭人暗殺。”
“你撒謊!”舒淺鈺道,口吻篤定。
“你為何如此斷定我在撒謊?”
舒淺鈺淡笑,輕“哼”一聲,“茯苓仿佛對此事已經數見不鮮,看來她經常默默幫你們處理沾染了血跡的衣裳。你們出門辦事的次數十分頻繁,有時連續幾日都會出門,經常深夜才歸,甚至有時天都快要亮了才歸,更恐怖的是,你們有時夜不歸宿。你們就那麽倒黴,回回都會遭人暗殺麽?!”
此時的沈昭熙特別想回複,他們就是這麽倒黴,但他知道,她肯定不會相信這麽蹩腳的謊言。
沈昭熙輕喚她,“娘子~”
舒淺鈺麵色掛著淡笑,直直的盯著他。
沈昭熙歎息一聲,央道,“娘子,這次為夫知道錯了,為夫向你保證,此後會更加謹慎,必然不會再有下一次,往後你一定瞧不見血跡。”
他的保證,舒淺鈺並不受用,她有些惱了,冷聲道,“快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她緊緊的盯著他,這次不打算讓他輕易蒙混過關,大有刨根問到底之勢。
沈昭熙沉默了下來,不太想說出來,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見他許久都不作聲,舒淺鈺憤憤道,“我對血腥味十分敏|感,你以為我隻發現了這一次麽?!”
舒淺鈺心裏清楚,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他那麽謹慎小心的一個人都不甚在她麵前露出了三次馬腳,所以實際上肯定遠遠不隻有三次。
沈昭熙又是猛然一震,臉色微變,眼底掠過震驚、恐慌和不知所措,不過他眼中複雜的情緒轉瞬即逝。
他不肯說,舒淺鈺心裏有氣,負氣的轉身就走。
沈昭熙知道她現在火冒三丈,眼下讓她盡快降火才是正經事兒,故而他大步上前,拽住她,拉著她一個勁兒的哄。
當下,舒淺鈺不吃他這一套,神情嚴厲,激憤道,“你身上有些秘密,我本不該追究,可你是我丈夫,深更半夜才歸來,衣服上還沾了那麽多血,被我發現了卻不願相告。連茯苓都清楚你的秘密,我還完全被你蒙在鼓裏,沈明辰,究竟誰才是你的結發妻子?!”
“娘子……”沈昭熙無奈的苦笑呢喃,神色灰敗。
舒淺鈺也神色灰敗,目光黯淡了下來,“罷了,你不想說,日後我再也不問便是了。”
話音剛落,舒淺鈺掙開他的手,提腳離去。
沈昭熙走過去,擋住她,側身抱著她,“鈺兒……”
這聲柔腸百轉、纏綿萬千的“鈺兒”灌入舒淺鈺的耳朵,令她喉嚨一哽,鼻腔發酸,眼睛發潮,豆大的金珠子一顆一顆接連不斷的湧出,宛如漲潮。
以前的舒淺鈺可以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現在終究變得不一樣了。他夜歸時衣服上有那麽多血跡,還不止一次,如果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成了遺腹子。她真的很擔心他,可他卻什麽都瞞著她,不願意坦誠相待。
時至今日,在這個世界上,他是舒淺鈺最愛的男人,夫妻間的日常相處過程中,他左右著她或悲愁或歡喜的情緒。
近來舒淺鈺漸漸變得有些多愁善感,鬱悶的心靈寄托處是他,他的體貼能緩解她的愁緒,在無形中給予她安慰,她覺得溫暖。
然而,隻有她自己知道,在她的潛意識裏存在著一種恐懼感,她總害怕得到了又失去,到頭來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隻餘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