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五一章 兄弟
何林嗬嗬一笑,不理會自己老子的吼叫,隻是鼓勵地揉了揉何火的頭發。
雖然他自己不愛學習,卻對弟弟成績好非常欣慰。
“哥,你呢?”
沉默了一會,何火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嗬嗬嗬嗬……你知道的,不是第一第二,也不是第三第四,更不是第五第六……”
何林笑嘻嘻地說著。
雖然他最終也沒說自己到底是第幾,但何火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沉默下來,不再追問了。
何林倒是有些感慨,拍了拍何火的肩膀說道:
“老何家這一代,除了你三哥何廣,最有可能考上大學就是你咯……”
何火愣了愣,沒說話,而是比了比手指,指了指天上。
這意思要是外人肯定一無所知,但何家人卻都知道,他說的是何家第三代的長孫,已經複習了好幾年的,據說成績大有長進的何飛。
何林嗬嗬一笑,露出一個“你懂的”表情。
何火頓何明白了,也嗬嗬笑了起來。
半晌,才忸怩地說道:
“也不至於,還有鍾靈、毓秀她們幾個女孩子呢?”
“她們呀,算了吧……”
何林連連搖頭,完全不看好她們幾人。
一行人不急不慢地閑聊著,除了何秋收依然繃著個臉不說話外,其他的人似乎都忘了之前的事,不時有輕柔的笑語傳出。
細碎的話語灑落一地,鋪滿在沿路的雜草和樹木上。
剛開始,是何廣和爺爺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麵,身後跟著何冬藏、何林和何火,方漱玉和何山一家子在最後。
但走著走著,就變成了何冬藏、何秋收在最前,邊走邊低聲說著什麽,何禮、方漱玉居中,手挽著手慢悠悠地走著,何廣幾個兄弟反而落到了最後。
這個順序充分顯示了何家如今的狀況:
第二代正當壯年,已經扛起了何家前進的大旗;
第一代已經老去,開始退隱江湖,隻有大事何才偶爾出山。
第三代還未長成,還蔭蔽於長輩的庇護之下,懵懵懂懂地等待著未來。
一個星期沒見,幾個兄弟有很多話說,說到興起的時候還不斷蹦出笑聲,完全無視了何秋收的怒目。
雖然不是親兄弟,但農村固有的鄉土宗族傳統下,年紀還小的他們,這時候跟親兄弟也差不了多少。
有時候,甚至投緣的堂兄弟之間,比親兄弟的關係還好。
偶爾也會有紛爭和齷齪,但整體還是互相信賴和親近的。
何禮夫婦偶爾回頭,看到和睦親近的幾個兄弟,就會相視一笑,露出老懷大慰的表情。
倆位老人家一共有九個小孩——五男四女。
要是在後世,這就是天方夜譚,但在何禮的那個年代卻並不突兀,也就值當一句多子多福而已,那個時兄妹十幾個的都有。
不算出嫁姑姑的孩子,何家第三代長大的有兄妹十一個,七男四女,男孩就是何廣、何飛幾個。
何禮這代人,大家族、大宗族的傳統思想很濃鬱,振興家族是他們畢生的目標和願望。
在何禮眼裏,五個兒子就那樣,雖然餓不死,卻也終身難有大出息,孫女終究是要嫁人的,是沒法依靠的。
唯有這七個孫子才是何家發展的關鍵,他們能和睦友好就代表著何家能興旺發達。
七個孫子,是何家的未來和期望,也寄托了何禮全部的願景。
為了給他們討個好彩頭,僅僅在取名一件事情上,何禮老爺子就費了好大的心思,翻爛了他那幾本古書,韋編三絕、鉤沉索隱,花了好久才確定下來。
何飛、何龍、何廣、何風、何林、何火、何山,再加上何廣出生後就不幸夭折的弟弟何廈。
八個人的名字分開看,毫無出奇之處,但合到一起,卻大有講究,分別是飛龍廣廈、風林火山,分別出自古書《闕海鉤沉》和《孫子兵法》。
老爺子希望他們不管是學習還是工作,不管小時候還是長大,都能“飛龍在天、廣廈天下,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都有一個錦繡前程,讓何家發揚光大。
……
泥濘的小路在幾個兄弟的笑語中慢慢後退,帶著眾人在山脊與山穀間起伏盤旋,穿梭在一座座山峰的間隙中。
不高大但綿延層疊的山巒,就像是一個個靜靜佇立的衛士,億萬年如初,看護著這一方水土。
下一個長長的斜坡,再穿過一條小河,一個小村落就出現在小路的左邊。
像是頑童隨手搭建的積木一樣,一幢幢黑瓦為頂、白灰塗牆的房屋,雜亂無章地堆積在一起。
大多數屋頂上長有簇簇茅草,大部分牆上的石灰都快掉光,陽光打在上麵,仿佛是一塊塊光陰的殘影。
一路上,不斷有人和何禮打招呼。
何禮不急不慢地一一回應,有的輕輕點頭,有的稍稍寒暄,有的稍加細聊,但腳下並沒有多停留,始終保持著自己的步伐,緩慢而堅定地走進了村落,又走出了村落。
這裏叫望龍下灣,因處於望龍灣大隊的下方而得名,何廣的老家,還在山的更裏麵。
他的爸媽都在縣城裏教書,戶籍什麽的已經都不在這裏了,但農人數千年的思想依舊沉浸在他們的骨子裏。
每到過年時,他們還是會早早地從縣城裏回來,到老家來過年、團圓。
出了下灣,沿著一連串曲折而陡峭的山嶺,眾人走向山嶺的更深處。
經過一個池塘的時候,一個高高的身影出現了。
他先是打量了何山幾眼,然後笑嘻嘻地說道:
“哎呦,何山,我看你還囫圇的很,沒少胳膊缺腿嘛!”
這話一出,何秋收、孫秋菊二人頓何顯得尷尬無比。
方漱玉重重哼了一聲,偏過頭去懶得理他。
何廣、何林幾人晚輩則招呼著:
“爸”、“二伯”……
這人沒理會其他人,而是大步走到何秋收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怪笑著問道:
“老四,大方啊!幾千多塊,將近兩個月的工錢,就這麽讓你的寶貝兒子吃掉了?連巴掌都啥不得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