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山河拱手
“給臉不要！早些動手不就完了嗎？”
碩大的火紅斬馬刀被高高舉起，那個早就有些不耐煩的紅裙婦人柳眉倒扣，迎上那一道璀璨至極的劍芒，碩大的火紅色蓮花綻放，狂猛無比的刀罡斬向這襲來的一劍。
少女沒有半分惱意，她的神色已經恢複了那一沉不變的冰冷漠然與出塵。
手中長劍同樣遞出，一同與那斬馬刀罡抵禦著這一道劍意壓下。
“好一個青雲碧落劍，李劍仙果然名不虛傳！”
少女眉間的紅痣越發的鮮豔刺目，甚至有一種要擴散渲染而出的感覺，仿佛要滴出血來。
葉秦顯然也有怨言，早就認識眼前老人的他，顯然更知道這廝究竟是個什麽性子，不過他終歸沒有宣之於口，隻是用冰冷的眼神牢牢的盯著老者，手中黑色鐵球不時的在手中旋轉，如同黑暗中的毒蛇，在尋找著機會。
不過情況似乎有點出乎了葉秦的意料之外。
這一道銀白色劍光狂飆而出的同時，另外一道充滿著無盡死意與黑暗的劍光卻從另外一個角度斬來。
而且這一劍並不是斬向另外三人，唯獨盯準了他葉秦。
恐怖無比的死意直接鎖定了葉秦，即便以前見過這一招滅生黃泉劍，可是當初自己並不是直麵這一劍，所麵臨的的衝擊絕大多數都被他人擋下。
盡管如此，當年的這一劍還是將他的左臂斬斷，而且那黃泉死意彌漫。不論是什麽樣的神醫聖手，就算他耗費了大代價去求那位號稱半仙的杏林聖手，對方都沒有半點法子。
而此時，再度看到這一劍朝著自己斬來，別的先不說，心中的那種膽怯幾乎已經讓他無法正麵應對了。
盡管如此，手中兩道黑色鐵珠還是被他先後彈射而出。
“彭”
劍鋒與珠子相撞。
材料乃是極品級別的第一顆黑色圓珠怦然碎裂。
而劍勢絲毫沒有半點減弱，迎向第二顆圓珠。
葉秦來不及心疼，渾身真氣凝結，從腰間快速的抽出了一把黑色的匕首，迎著那第二顆珠子之後，挾裹著匕首一同衝了上去。
“彭”
又是一聲悶響傳來，不過這一次的結果截然相反。
第二顆黑色珠子沒有出現半分的痕跡，反而是那把早就已經不堪重負，滿是裂痕的長劍，終於在這劇烈的碰撞之中，巋然崩碎。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這裏，那一道青雲碧落劍，已經被兩女一同化解。回轉過注意力來，看到的就是眼前的這一幕。
老人似乎也沒有想到，陪伴了自己這麽多年的老夥計，竟然就這麽碎了。
即便隻是愣了一瞬間的功夫，可是戰鬥之中，毫厘隻差不用多談，黑色的珠子穿過劍身破碎的晶瑩，猛然砸中了老人佝僂的胸口。
嘎巴
讓人牙酸的骨碎聲音響起。老者的身軀隨著口中猛然吐出的殷紅鮮血一同倒飛了出去，斜倚在一根金色的柱子那邊，一動不動，呼吸微弱。
葉秦的臉色漲起了一股潮紅色，眼前這個男人，當年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啊，現在被自己一擊擊中，竟然如同死狗一般。
他的興奮絕對不是裝出來了，手中匕首上閃爍著淡藍色的光芒，顯然上頭淬著劇毒。
他要將這把匕首親自插入這個男人的胸膛之中！
白蓮少女眉頭微皺：“回來！”
葉秦充耳不聞，大仇即將得報的興奮讓他失去了往日的謹慎。
“噗嗤”
匕首幾乎沒有收到任何的阻礙，直接洞穿了老者的胸口。
暗紅色的鮮血從幾個血槽之中被擠壓的噴灑而出。
葉秦的眼中閃爍著的是興奮與嗜血。
少女櫻兒眉頭一皺，竟然如此順利，難不成是自己想錯了？
她想的沒錯。
嘴角已經露出癲狂笑意的葉秦始終沒有發出聲來，滿是死氣的老者，用空洞黑黝黝的眼眶死死的盯著他，最終，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仿佛是從虛無之中出現。
原本的笑聲變成了慘嚎。
葉秦原本的雙眼變成了一片血肉模糊，不單單是眼眸，還有他僅剩下的那一根右臂。
被這股力量整個切斷。
老人的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笑意。
“這是……”少女櫻兒眼中首次露出了驚容。
“元神！”
那婦人驚訝之中帶著一絲惋惜和慶幸。
幸虧自己二人沒有直接上去，要不然恐怕自己兩人也免不了受傷，這股元神之力並不強悍，可是這是屬於神武境的手段，麵對尋常煉神武者根本就是防無可防的手段。
好在老人還不是貨真價實的神武境，要不然的話，葉秦必死無疑。
不過貌似眼前這樣，反而同樣生不如死。
看著雙臂盡斷，雙眼流血的葉秦，櫻兒微微皺起雙眉。
她不敢上去了，她怕這個死而不僵的飛雲劍仙還有別的手段。
老人嘴角的嘲諷漸漸消失不見，黑洞洞的眼眶之中，看不到任何的神采。
他很清楚，自己要死了。
真的死了！
或許自己在幾十年前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跟著靈珠一起。
隻是他放不下他的兒子。
李飛雲的口中猛然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鮮血漆黑，其中還有著破碎的內髒碎塊，同樣被劇毒沾染的漆黑無比。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了，渾身的冰冷和痛苦讓他連手中破碎長劍的劍柄都無法再握住了。
即便如此，他黑洞洞的眼眶之中，仍然不曾閉目。
老人的幹癟嘴唇開始微微的顫抖，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消失了無數年，純粹靠著煉神境的強大陰神感應的視線，再度重新回到了眼前。
他感覺到了那無窮無盡的光芒，都在照耀著他。
光芒之中，他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身影，快速的從眼前劃過。
他這一路上的朋友，敵人，師傅，師兄，師弟。
這一段路程上，他的綽號在變，從最初的飛雲劍，到最後從後麵加上一個仙字。這已經是極大的殊榮，三大劍派的掌教們都不一定每一代能有這種殊榮。
這些原本他極為享受的，直到遇到了她之後，變得沒有絲毫意義。
一道道身影快速的晃過，終於，停留在了一個一身鵝黃色衣裙的少女之上，少女不喜用劍，偏偏有一個天下最厲害的劍客父親，少女名叫謝靈珠，這是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眼前出現這少女的身影時，原本已經堅硬的身軀竟然還能伸出手來，想要抓住這一道巧笑倩兮，記憶之中最完美的容顏的時候，終歸還是化為了一片虛無。
少女櫻兒與那婦人看到李飛雲的行動之後，下意識的後退幾步，生怕還有什麽別的手段。
可是看了半晌，李飛雲的染著血跡手掌也隻是如同溺水的人們那般，似乎朝著前方抓著什麽東西。
恐怕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抓的是什麽。
站在少女身影背後的，是那個古板，孤傲，脾氣臭，偏偏對她女兒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倔老頭子，這個即便天下人都認為自己是最佳女婿，隻有這個怎麽都看不上自己的死老頭子。
最終，還有那個他從咿呀學語開始，一直照看到雙鬢斑白的兒子。
這個他覺得虧欠了一生，到了現在更是如此的兒子。
最終，老人費力抬起的手臂終於無力的落下。
他的‘眼前’最終定格在了一個一身白色勁裝，腰負長劍的少年麵孔。
那少年似乎也在看著他，一老一少，相互對視，兩人的嘴角一同翹起，露出了一個輕輕的笑意。
最終，那白衣少年似乎伸出了手，老人沒有去接，可是到底還是跟上了那少年的步伐向遠方而去。
可惜了，他的劍再快，終究還是追不上這如水的年華流逝。
整個宮廷內外，一片寂靜，除了不時因為劇痛而發出嘶嘶之聲的葉秦。
良久，宮殿正上方，那一塊‘江山唯我’的牌匾陡然從正中斷裂，砸了下來。
砸的幾個躲閃不及的兵卒腦漿迸裂，砸的在場所有人心頭一顫。
‘山河拱手，為君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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