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無事
頃刻間,眼睫顫了顫,旋即睜開雙目,一掃睡意。停了一秒,身體便如同彈簧一般驟而彈起,星瞳聚光,一眼便看見了幾步之外的林將與。
那人依舊雙手環抱於胸前,冰顏冷峻的看向自己。
言潯當時隻覺心跳猛地漏了幾拍,心中更是百轉千回。怔愣良久,方下意識的抬手擦去嘴角的口水漬。
再抬眸時,眼角眉梢盡是諂媚的笑意,隨手一揮示意十五退下。“相國怎麽來了?這麽熱的天,若是有事也該事先說一聲,朕好派人去府上接你,要不然朕親自去也行。”
麵對言潯的殷勤,林將與隻是驀然無視,徑自冷冷反問一句,“那皇上說,臣如今是跪還是不跪呢?”
聞言,言潯頓了頓,方才回憶起不久前自己莽撞出口的那些豪言壯語。
麵色有些尷尬,嘴角的笑意略顯滯澀。又停了一秒,言潯反應很快接了句,“貴!依朕看,相國這身衣服一定很貴吧!你瞧瞧這料子……”說話間,那道皮皮的身影便起身抬手,上前欲攬起林將與的衣衫。
不料,卻被對方當即反手擒住,修長的指節回縮,一把扣住言潯右手的手腕,猛的向上一提。
不知是不是因為林將與的力道太大,言潯“啊!”的叫一聲,聲音不大而且在同林將與對視後驟然收聲。
此時眼看著身前的少年,青玉雕琢的臉上浮起一抹急紅,澄澈的眸子中瞬間氤氳起水氣,卻依舊倔強的緊咬下唇,似是在努力的抑製著些什麽不可言說的痛苦。
彼時,林將與隻靜靜的看著對方,墨瞳微縮。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方才的力道絕不會將言潯弄得如此痛不欲生。
於是乎,唇際尋得一抹輕笑,再看言潯時,林將與已是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
“放手!”不過此時再看小皇帝卻全沒有林將與的半分從容。相反,轉眼間豆大的汗珠在言潯額上便已然可見。
言潯語氣強硬卻並未動分毫,又或許是根本就不敢動。
林將與自然也知他苦痛,沒在停留,當即指節一鬆放開了言潯的手。
解除禁錮後言潯立刻將右臂垂下,微微頷首。“嘶――”的小聲抽了一口涼氣,聲音微不可查。
盡管如此這一係列舉動卻都還是被林將與悉數攬入眼中,不過這一次相國並沒有繼續上前追問,反而隻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一切,直到言潯完成了所有的動作。
小皇帝再次抬起頭時,林將與便立刻移開眼眸,佯裝若無其事。
言潯看著他倨傲自大的模樣心下好一陣怒火中燒,恨不得現在就上前去給他一拳。奈何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便隻得撇撇嘴,悻悻的開口道:“相國這麽著急的入宮覲見,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聽著言潯的詢問,林將與又轉過頭來,正巧看見那人偷偷的扭了扭右臂,表情很是苦澀。
“你……沒事吧?”不覺間心下一軟,墨瞳中的冷厲瞬間化作一抹柔色。
誰知林將與好不容易放下架子的一聲關心得來的卻隻有言潯的一個白眼,怒氣衝衝的反駁道:“朕能有什麽事!”
此話一出,林將與吃癟,頃刻間麵色一沉,瞪了言潯一眼便不再多言。
“相國,你倒是說呀?到底有什麽事?”
“無事。”林將與又恢複了一如往昔的驕狂,這一次甚至連眼神都不曾施舍。
隻是,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仿佛一顆炸彈一般惹得小皇帝雷霆發怒。“沒事?”當即吼了一句,複又罵道:“沒事你大中午的是吃飽了撐……”
話才說到一半,在對上林將與那道寒涼的目光後戛然而止。言潯有些犯慫,“吃飽了撐著的話,是該多出來走動走動的。相國願意來宮裏看朕,朕甚感欣慰,欣慰。”破口大罵當即變成了阿諛奉承。
林將與看著隻無奈的闔上眸,微微搖頭不做應答。
待到目光再次回到言潯身上時,見那人還在偷偷甩手,便知道他方才一定是痛極了。
“圍獵時皇上稱龍體抱恙未肯參加,今日早朝更是稱病早退。臣還以為皇上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呢,不過……如今看來是活蹦亂跳的,到不像是個有病之人。”林將與道。
言潯聞言,登時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這幾日自己一直稱病。忙“哎呀!”一聲,遂旋即星瞳微眯做疲憊狀,還不忘猛咳兩聲,方才還活力四射的人兒一瞬間“虛弱”不堪,隻往林將與身上倒。
不過卻被林將與無情的擋住了,言潯暗地裏翻了個白眼,再抬眸時卻依舊賊心不死的往林將與身上撲,口中還不忘渾裏渾氣的來上一句,“朕隻是暑熱傷風,休養幾日便可痊愈了。沒想到卿卿竟會如此惦念朕,真不枉費朕對卿卿一片癡情呀!”
再次被林將與抬手擋住,見那人眸色深深,神色中總有些不同的意味,繼而似笑非笑的重複了一句。“傷風?!”
“嗯。”言潯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林將與沒有反駁,暗地裏卻早已是心事澄明。隻微微頷首,隱去眸中的絲絲嘲意,複又煞有介事的言道:“原來如此。不過……皇上這般遮遮掩掩,到還真是讓人浮想聯翩。如今朝臣們議論紛紛,都說皇上隻是去了太尉府小住幾日回來就病了,是不是風太尉照顧不周,才會有此結果呢?”
“嗯?”言潯聞言,忽然意識到自己生病這件事為風家帶來了非議,當即麵色一僵,嘴角抽了抽半天沒說出話來。
“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些才好。”見言潯半晌不語,林將與又補了一句。
今日林將與前來雖說是無事,可所言之詞卻是句句“有事”。最後那句更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後來言潯左思右想總覺得林將與在幫自己,可卻又找不到他會幫自己的理由。
是夜,坐於龍案前,案上是數不盡的奏折官文,言潯無奈的歎了口氣,右手提筆,略有遲緩。在奏折上慢慢的做著批注時,每動一寸,麵上都是一寸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