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的家是積陰地
積陰也叫蓄陰,所謂的積陰地,就是因為各種自然或者人為的原因,將人的靈魂困在一個地方,無法往生無法.輪回的魂魄日積月累心生宿怨,時間越久,這個地方就越凶。
而既然說是“上了年頭”,那就至少是幾十年以上。
所以簡單的說,這就是一個困了無數鬼魂積累了無數怨氣,還讓它們無法永不超生的鬼地。
別說人住,晚上怕是連狗都不敢來。
這麽個至陰至凶的地方,不要也罷。
可是要知道,他說的不是“這塊地”,而是“這片地皮”。
這概念就完全不一樣了……
因為這麽一個地方,開發商巨額從相關單位手裏拍下來的這塊地,現在全部放棄,就算是拿錢打水漂,響兒都聽不見一個。
開發商哪裏肯,好說歹說地求著兩個大師給想個破解的法子,可是兩個人卻都是搖頭,轉天就走了。
老板一邊嚴令知道這件事的所有人都不許聲張,一邊背地裏托人找關係繼續尋訪能人異士,後來又陸續請來了幾個人幫忙給看,可惜都是無功而返。一時之間,“東寧城北有塊積陰地極其厲害”的傳聞卻在陰陽道上不脛而走。
老板急的焦頭爛額,其他建築的工程也因此而停下來,偏偏為了堵上工人們的嘴,這段時間停工也得照發工資,總體開銷加起來,一天幾十萬的往裏賠。
直到僵持了半個月後,老板從外麵領回來了一個年輕男人。
一身古式的綢緞黑衣襯得臉色白的近乎透明,嘴唇顏色淡的快要看不出血色,但是好像是從軍隊裏出來似的,身形高大挺拔,表情沉肅內斂,眉宇間卻透著久居上位、經年累月才能沉澱下來的睥睨味道。
用我爸當時跟我說的話來描述,就是“看那人端的這副架子就知道,這次開發商是真請來了一尊大佛。”
我當時聽我爸的形容,對這人充滿了好奇,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時我連忙追問他的那句話,“那這個人是怎麽做的呢?他把事情解決了嗎?”
“也不算解決……”向來快人快語的老爸那時候卻明顯猶豫了一下。現在想來,他那是回答我的表情,應該是非常的……古怪。
不過那個時候我也才是上初中的小丫頭而已,滿心都被興奮緊張又害怕的獵奇心理所占領,根本沒有觀察他的表情,看他不說話,連忙就催促著問,“那到底怎麽了呀?哎呀老爸你快說呀!”
老爸沉默了老半天,才繼續跟我說:“……他說這積陰地他破不了,但他鎮得住。他說這塊積陰地他可以買,但他的條件是,以這塊積陰地為中心,他劃出來的區域,統統都要一起賣給他,並且後續施工的建築風格要按照他的意思來。”
“啊?”我當時嘴張大得快要飛進個蒼蠅來,“他是要自己住在這積陰地上?!”
“不知道,沒人知道他買地究竟有什麽打算,也沒人敢上前去問,因為他周圍冷的要命,聽後來老板說,他靠近那男人三尺之內,就冷得起一身雞皮疙瘩。”
事情到這裏就告一段落,關於這個奇怪的男人,後來我再沒有聽我爸提過。
再後來,明清苑終於建成,當初的積陰地上果然蓋起了一棟大得離譜的宅院,靠山臨水,順利被炒成樓王。
隻不過,樓王早在在建時就被買主買下,不知情的後來人想買也無門。
滿心獵奇的我也想過再跟我爸打聽後來的事情,可是我爸在那之後,對此一直諱莫如深。隻有一點,明清苑的工作搞定,他再也沒接過那個開發商的任何一個項目。
甚至……再沒來過城北。
我那時還小,周圍有太多新鮮的事物吸引我的注意力,漸漸的,也就把這件事忘了個幹淨。可是現在想起來,看著眼前穩穩佇立在兩山之間的複古宅院,聞著帶有沁涼暗香的紫藤花香,沉如水的夜色下,我竟心裏打怵得僵在原地,任憑蕭靖鐸如何拉我,我再也不敢向前半步。
男人回頭看我,眼帶不解,“愣在這想什麽呢?走啊。”
我抬頭看著蕭靖鐸,月光在他蒼白的臉上鋪上一層朦朧的光,想到他說自己是七年前買下這座宅子,我心裏發毛,甚至連指尖都不可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是從那個神秘男人手裏買到這房子的嗎?
如果是的話,那麽就說明明清苑剛一建好,那個神秘男人就轉手出賣了這裏。
可是,他賣掉房子之前,把這積陰地的陰邪怨氣破解掉了嗎?
蕭靖鐸買下的,究竟是一棟已經被處理幹淨的房子,還是……他就住在一片聚集了無數怨靈惡鬼的地上,卻對一切都不知情?
如果是後者的話……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就想要阻止他繼續往前,“——蕭靖鐸!”
他眉毛挑的老高,“你到底怎麽了?”
“我……”他忽然問我,我卻一時語塞的不知道要怎麽跟他解釋,“我爸當初曾經參與過這裏的建築設計,這棟房子!所以我……我知道……”
我一邊絞盡腦汁地措詞,一邊猶豫著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把我所知道的說出來、該怎麽說出來,吞吞吐吐之際,卻看見一抹意外的神色從他臉上一閃而過,但是他隨即緩緩的勾起嘴角,扯出了一個戲謔的弧度,“是麽?這麽說來,你是想告訴我,冥冥之中我們還有些淵源?”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不管你想說什麽,進屋再說吧,你也不看看這都已經什麽時候了。”他說著抬手指指天空,我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手指抬頭,正好看見陰沉沉的烏雲遮住月光,周圍似乎一下子都黑了下來。
這讓我莫名想起我夢中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霎時間寒毛倒立的緊緊回握住蕭靖鐸的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立刻用更大的力氣回應我,然後把我帶進了那棟古香古色、華美得不像話的大宅院之中……
我無論如何也不敢放開他的手,他單手摸出鑰匙開了門,又帶我繞過第二道垂花門,穿過大得不像話的中庭,陌生的環境和積陰地的傳說讓我逃避的緊閉雙眼,但是下一秒,他帶著我頓住腳步,不知道按了哪裏的開關,耳邊響起“啪”的一聲輕響,有暖色的光暈直投眼底,情不自禁地睜開眼睛,下一秒,眼前所見之景卻讓我深深的為之震驚……
我和他正站在大廳外麵。而整個院落,包括大廳和廊下罩著燈泡的燈籠,全都亮起暖暖的光暈,我目之所及,整座宅院的裝潢都不是全然仿明清的風格,細追究起來,倒像是民.國那種既沉澱了古色古香,又融合了古典西洋的味道,我被他牽著手站在大廳前麵的廊下,好像眨眼之間穿越了近百年……
莫名的,竟讓我覺得舒服和親切。
讓人舒服的裝飾擺設,以及這讓人親切的暖色。
我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抬手一抹額頭,短短幾十秒,竟然出了一腦門兒的冷汗……
蕭靖鐸在一旁看著我,突然開口,“我這房子就這麽讓你害怕?進個屋而已,嚇成這樣,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不是……”我搖頭,卻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下意識否認的同時,我不禁打量起這座燈火通明的院落,目之所及,仿若遺世獨立的建築到處都讓我覺得驚奇和欣喜,在院子外麵那時的恐懼和不安,倒是被衝淡了不少。
所以就開始僥幸地想,或許當初那個神秘的黑衣男人把這裏賣給蕭靖鐸的時候,已經找到了破解這積陰地的方法,把這裏處理幹淨了。
這麽想著,我心裏也逐漸放鬆下來,可是蕭靖鐸若有所思的探究眼神卻看得我心虛,也沒來得及細想,我試圖隨口找了個理由蒙混過關,“沒什麽,我……我就是忽然換個陌生的地方,住不習慣而已。”
“哦?我看你在蕭家的時候住的也挺習慣的。”他淡淡掃了我一眼,我正尷尬的不止該如何接口,他卻難得的沒有再多做糾纏,“帶你走走,熟悉下環境?”
我正好對這裏充滿了好奇,所以毫不猶豫地點頭,可是他卻沒有帶我進大廳,“這是正房,東邊那間是臥室,西邊那間是書房——不過既然你不肯跟我睡,所以正房是我的,你去睡院子左邊的客房。”
我連忙再次點頭,巴不樂得他這樣安排,自然對此全無異議。他說著帶著我就往左邊走,“從你房間旁邊那個小拱門進去一直往裏走,是個陽光花房,我覺得你會喜歡那裏。隻要不把我的花弄死,在裏麵看書喝茶還是打滾,都隨你。”
什麽叫在裏麵打滾?!
我鼓著腮幫子瞪他,他低頭看我一眼,隨即菲薄地輕笑一聲,卻忽然問我:“你會遊泳嗎?”
我沒好氣地繼續瞪他,“勉強淹不死!”
“既然這樣的話,後院的泳池自己不要隨便去。想遊的時候,叫我陪你。不然的話……”他說著在左側客房的門前站定,斜睨著我聳聳肩,那語氣似乎意有所指,然而一副特別欠揍的臉卻讓我無暇再想其他,“我怕你淹死。”
內心一定住著個吐槽神的蕭二少毒舌技能滿點get√,他一開口,我分分鍾就要被他氣得咬牙切齒,一時血氣上湧,我口無遮攔,“那不是挺好,我就死在你的泳池裏,讓你這房子以後想轉手都買不出去!”
“別死,我這裏不缺死人。”他笑笑,蹲下推開房門蹲下身去,徑自拿了拖鞋給我,他彎下腰去的時候卻忽然抬頭看我,這個角度,竟讓那張刀削斧刻般線條鋒利的臉看起來莫名的有些無辜,可是正是因為這樣,他後半句話我卻聽得有點兒模糊……
他剛剛說了什麽?
“我這裏不缺死人”?這是哪跟哪兒啊,我一定是聽錯了……
所以,為了證明我真的聽錯了,我下意識地追問他:“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你趕緊去睡吧。”他說著站起來。對他說的話我直覺的有點兒不相信,這兩句話的字音相差十萬八千裏,我沒道理會聽得差這麽多,然而此時此刻,我更沒理由不被他這句話順理成章地吸引注意力——
“你不是說要帶我四處走走?!”
“這不是都口頭帶你走過了?”他的手在我後背上虛虛地推了我一把,“想逛有的是時間,現在,進屋睡覺。”
然而,在經過了幾天相處後的現在,麵對這個男人,無論我如何的色厲內荏執拗任性,但是我必須得承認,當蕭靖鐸語氣嚴肅認真自帶低氣壓氣場的時候,我是真的有點怕。
所以此刻即使我有無數的槽想要吐,可是還是順從地換了鞋,他轉身欲走,卻在我就要關門的時候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忽然轉身,那張麵無表情冷冰冰的臉,就頂著剛才那樣嚴肅認真的表情,似囑咐又似警告地對我說:“忘了告訴你,這宅子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唯獨正房西邊我的那間書房——沒有我的允許,無論如何你不許私自打開房門,更不許背著我進去,記住了嗎?”
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被他的樣子震住,目光不禁越過他看向正房的西邊,剛才壓下去的心慌和不安,倏地又再度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