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是我徒弟
他從衣服的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我,我接過來慢慢的沾沾眼角下疼出來的眼淚,嚐試著一點一點睜開眼睛,“我在杯子外麵結了紅繩,本來是應該把它引出來困到裏麵的,沒想到它居然吸了那肚子裏孩子原本的精氣,趁著我稍一分神叫大夫先來救人的瞬間從我的法陣裏跑了出去!我事先在水杯裏灑的墳頭土在那刹那凝聚出來的方向指向大門這邊,我怕它撲到你身上,所以才讓你趕緊躲開。”
“墳頭土?!”想到剛才我盯著看了半天以為是香灰的粉末居然是……是那種東西,我整個人就跟被電鑽捅了一下似的,“那,那我身上……它到底有沒有……”
我心裏亂成一團,一時之間恨死自己幹嘛要冒這個險跟這個剛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人跑到這間手術室,舌頭像是都僵住了,繞了半天,說出的話還是混亂得要命。
可是秦慕雨竟然聽懂了。他似乎為了安慰我一般,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放心吧,你沒事。”
“你怎麽能確定……你剛剛還說一定能抓住它呢……”
“要不是急著救人,我現在已經抓住它了。”秦慕雨臉色一紅,卻不肯承認地強調。他說著又把他的羅盤拿出來,放在我眼前,我看見那個剛才曾瘋狂轉動過的指針此刻靜止在羅盤上一動不動,頭頂上方秦慕雨似乎也鬆口氣似的,“看見了吧,羅盤都不動。”
聽他說完,又親眼所見,我終於重重地鬆了口氣,頹然地塌下肩膀,就像經過了一場惡戰,放鬆下來才發現,短短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內,我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了,而我的腳踝隱隱作痛,我讓我齜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冷氣。
秦慕雨皺眉往我腳上掃了一眼,“受傷了?”
“腳崴了。”我沒好氣地瞪他,“都是因為你!”
“對對對,都是我不好。”讓我意外,秦慕雨居然沒有反駁,反而一臉誠懇和愧疚地一疊聲給我賠禮,“我帶你去看醫生,你原諒我行不行?”
那張娃娃臉配上此刻他的表情,竟然看起來顯得委委屈屈的樣子。而實際上,既然那隻鬼沒有傷到我,而我本來也沒打算真的埋怨他什麽,聞言我看了一眼正在幫那個男婦產科大夫忙著搶救流產孕婦的林媛,搖了搖頭,“不去,我還有事想要問她。”
秦慕雨向林媛的方向看了一眼,並不堅持,反倒是眨眨眼又對我賊笑起來,“也行,正好林醫生就是骨科大夫,待會請她幫忙給你看看,算是我給你賠罪。”
“你說讓人家幫忙人家就會幫忙啊?”我故意促狹地挑眉揶揄地看他,“哪來的自信,人家都得聽你的。”
秦慕雨聳聳肩,“我賺不到她錢,賺她點兒技術總是無可厚非的吧。”
“你賺不到錢?鬼都不相信。”我分明記得那時候我爸隨口提過他要價不菲的。
“開口要價總得先看對方是什麽樣的人,是為什麽惹上麻煩的。林媛不是第一次找我了,卻沒有一次是因為她自己的事情。她幫的也不過是她病床上的陌生人,我又何必賺她的錢。”他說著看看我,忽然頓了一下,然後壓低了聲音加重了語氣的跟我強調,“你幹嘛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著我,這點兒職業道德我還是有的好麽!”
“哼哼。”其實我是相信的,隻是這時候正好林媛從手術台上下來,我看她去洗了手就往我們這邊走,心裏一著急就把跟秦慕雨的說話的事忘了個一幹二淨,我急忙一瘸一拐地迎上去,“林大夫……”
林媛的目光卻頗有些戒備地越過我看了秦慕雨一眼,“這位是?”
“她是……”秦慕雨剛張口就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被噎了一下,我猜他原本肯定是想說我的名字,所以這會兒看著他不得不改口,我剛忍不住的有點想笑,然而笑意剛爬上嘴角,就被他接下來的那句話給硬生生戳了回去!
“——我徒弟。”
!!!
他用一臉真誠的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隨口編瞎話,我目瞪口呆,卻連反駁都來不及,就聽見他輕鬆地走到我身邊一本正經地把一切都自圓其說了……
“偶然聽她說起想要找您問些事情,所以今天就帶她一起過來了。”
“這樣啊。”林媛收回目光,這才看了我一眼,摘下口罩對我笑笑,那張透著穩重而溫和味道的臉跟我在視頻遺囑上看到的一模一樣,“這裏交給靳大夫應付,你們跟我到辦公室來吧。”她說著看看我的腳,“你還能走嗎?要不我在這裏給你看看?”
我壓根就不想待在這個陰森森的手術室裏,所以趕緊搖頭,“就扭了一下,沒什麽大事兒。”但是直到我在秦慕雨的攙扶下,看她應付了門外被迫接受車禍孕婦流產事實的家屬們的盤問,再跟著她一路到樓下辦公室的時候,我才後悔當初不應該一時逞強說了這些話……
她雷厲風行腳步飛快,我跟在後麵,幾乎不得不把身體的重量都壓在秦慕雨身體上,簡直是靠著他把我一路“拖”過來的……
好在林媛的骨外科主任真不是白當的,在她辦公室裏,她隻是隨便給我捏了幾下,我就覺得已經不那麽疼了,“回家好好養兩天,少走路,最重要的——最近不要再穿高跟鞋了。”她說著站起來去旁邊洗了手,才又坐回來,徑自問我:“你是我曾經治過的病人還是病人家屬?剛才在手術室裏見你第一麵的時候就覺得你有點兒眼熟。”
“一周前您曾是我爸的主治醫生,我跟我爸長得挺像的。”我說完嘴角故意勾起意有所指的笑,淡淡地看著她,目光卻不放過她此刻的任何一個反應——我爸是出車禍死的,又有遺囑,我相信對她來說印象應該很深刻。
果然,她聽完之後微微一怔,隻是極短的停頓之後,她微微皺眉將信將疑地看著我,“你是……你是季恒之季先生的大女兒?”
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這種稱呼,但是我發誓這絕對是讓我感到最難堪最不安的一次,父親遺囑中的那些話,眼前這個女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知道我爸沒有給我留下一分財產,而這樣一個決定,就好像在所有人麵前否定了我是他女兒的身份一樣……
她在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我不知道是因為我自己心裏有鬼還是實際就是如此,總覺得她看我的目光很古怪,滿滿的都是獵奇一般的探究和審視。
我知道我沒有做錯什麽,可是她這樣的眼神還是讓我忍不住的想回避,而我同樣也無比清楚地知道,從父親離世那那一刻開始,我就早已經背對懸崖,退無可退了。
所以我交握著放在腿上的雙手情不自禁地搓了一下,強迫自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也回視著她,“是,我是她的大女兒。”我莫名的緊張,心跳如擂鼓,忍不住輕輕吸了口氣,“我爸當日立下的視頻遺囑我看到了,今天來找您,就是想來向您問問當時的情況。”
“我知道你遲早是要來找我的,所以其實我也在等你。”她看著我,相比我的局促,她反倒是很坦然的樣子。但是這樣的回答,卻完全出乎我的預料。
“您等我?”
“親生父親在彌留之際有了那樣的交代,做女兒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接受吧?”
她看著我,臉上帶了一點兒理解的笑,很溫和,讓我原本繃緊的心弦逐漸的放鬆下來,“那我爸當時的情況,您能詳細跟我說一下嗎?”
“就像我當時作為見證人說的話一樣,你父親當時確實意識非常清醒,在他開始錄遺囑之前,我們曾對他的各項身體數值做過非常詳細的檢查。”林媛看著我,幾句話,幾乎就差點打掉我全部的希望,可是下一秒,她卻又拿著火把將我心裏僅剩的最後那一簇小火苗輕而易舉的燒旺,“不過這才是讓我覺得最奇怪的地方。因為你父親在車禍中受的傷非常嚴重,送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不醒,腦部積血,身上多出骨折,連內髒都受損嚴重,他各項生命體征都在減弱,我們無能為力,隻能對家屬——也就是你繼母和妹妹,下死亡通知書。”
爸爸……
我死死咬著嘴唇,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父親車禍後的情況,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勾勒出了最慘烈的場景,我想象著父親當初痛苦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心疼像是隨著血液蔓延到指尖,我握緊的手指止不住的微微顫抖,等林媛繼續說下去,卻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但是,”她說著,忽然頓住,看了站在我旁邊的秦慕雨一眼,那個眼神似乎像是在意味深長的提醒著什麽,然而此刻我已無暇顧及其他,“就在我和護士們被各種儀器的報警聲叫進病房,跟病房裏的其他人一起守著他,等待他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他……他卻突然醒過來了!我說的這種醒過來並不是說他從深度昏迷的狀態轉醒,而是說他大腦的各項機能,都在那時候瞬間達到了正常偏低的穩定值……”
我陡然睜大眼睛,幾乎就要控製不住情緒地一把抓住桌子的邊緣,身體猛地向前探,如果不是中間橫著一張桌子擋著,我幾乎要在這一瞬間直衝到她的麵前去,“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我在醫院幹了這麽多年,第一次遇到那種狀況。”林媛遺憾地搖搖頭,“當時季先生的大腦機能在迅速複蘇,可是身體諸如心跳血壓脈搏一類的生命體征卻都在持續減弱,這兩個反應完全相悖,而這在醫學理論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林媛說著,緩緩起身站了起來。我的視線隨著她站起跟著向上,直到我仰起緊緊地看著她,而林媛卻如同我盯著她一樣,也一眨不眨地看著秦慕雨,她接下來的話說得很隱晦,然而我腦子裏卻在電光火石之間閃過一個念頭,將我的心髒一下子拎起來揪到了嗓子眼!“簡單的說,也就是當時季先生的身體正在死去,而他的精神卻在短時間內迅速複蘇……醫學上解釋不通的問題,不知道秦先生,有沒有什麽想法?”
我立刻轉頭去看秦慕雨,而我身後這位有著天使臉的職業獵鬼人先生,則在林媛話音落下之後微微垂下了眼皮兒,我看見他微微卷翹的濃密睫毛在眼睛下方落下很可愛的小小一圈陰影,略微的沉吟之後,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來,竟與最初我看見他的時候,他那隱約帶著陰冷蕭殺味道的笑容別無二致……
我急的實在等不下去了,不由得急躁地催他,“你是不是有什麽結論了?倒是快說呀!”
秦慕雨慢慢睜開眼睛,先是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的弧度絲毫沒有改變,隻是轉瞬之間剛才的冷肅已經無跡可尋,他的臉上又掛起了另一種仿若浪蕩公子似的玩世不恭,然而說出的話,卻讓我徹徹底底呆在當場!
“嘛,我的答案很簡單——他被什麽東西侵入了身體,短時間內控製了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