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誰是毒婦?
李王氏自十六歲嫁給李忠,雖然脾性不好,二人也時常會打打鬧鬧,但感情卻一直很好,現在見自家男人死在了自己面前,心怎能不痛?
她不是個善長表達感情的人,也不會說什么甜言蜜語,她只會用行動來證明,她對自家男人的愛!
眼見那把明晃晃的剪刀沖自己心口扎來,唐郁香驚怵下,已是忘了躲避。
知冬與知秋離的太遠,雖然已經抬腿向這邊沖了過來,但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就在此時,有兩個人同時動了,一個是霜姨娘,她認定唐郁香是林敬之的貴人,死不得,再加上她先前指出李云與李建后,離唐郁香最近,于是她猛然向前一撲,就想將唐郁香推開。
還有一個,是玉姨娘,當她看到那把寒寒閃閃的兇器后,原本渙散的目光陡然一亮,本能的左腿前跨半步,右腿已似閃電般踢出。
李王氏眼見剪刀就要插進仇人的胸膛了,突覺前胸傳來一股大力,隨后身子一揚,就倒飛而出。
‘砰!’的一聲,她那圓滾滾的身子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灰塵揚起的同時,一口鮮血也是狂噴而出。
見到這一幕,廳內眾人皆是張大了嘴巴,震驚不已,那李王氏得有多重呀,竟然有人能將其踢到半空!
霜姨娘此時已經止不住身形,整個人便撲在了唐郁香的身上,然后兩個人就變成了滾地葫蘆,椅子倒地的聲音響起后,這才將廳內眾人驚醒了過來,隨即知冬與知秋,便沖上前將唐郁香扶了起來,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生怕主子哪里受了傷。
婉姨娘也嚇壞了,但她恢復的比較快,上前幾步,將霜姨娘扶了起來,并親手幫她拍打身上的灰塵,心中很是敬佩。
只有柔姨娘膽子最小,站在那里愣愣的不知所措,只把一張小嘴抿的沒有了半點血色。
“毒婦,這次殺不了你,算你命大!”李王氏吞了口血水,一臉猙獰。
唐郁香的胳膊原本有傷,吃這一撞后,倒在地上難免會碰到,她正疼的倒吸涼氣呢,就聽到李王氏來了這么一句,于是她胸中的怒火,騰的一下就升了起來,她是善良,是好脾氣,但她并不軟弱,
“李王氏,你說我是毒婦,那我倒要問問你,你又是個什么東西,你這輩子做了多少壞事?就在昨天,你還拉著一群人將張二婆媳倆打成了重傷,還有你那惡事做盡的男人,明明知道人家的兒子相公受了重傷,連抓藥的錢都沒了,還將上面派發下來的湯藥費貪進了自己的囊中,就這還不算,竟然還找上人家的大門,給人家出主意,可以把未斷奶的小孩子賣掉,李王氏,你也是做母親的人,將心比心,你會不會賣自己的小孩!要我說,李忠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一口氣說完,唐郁香才覺得胸中不再像先前那般氣悶了,而聽到這段話后,張二婆媳倆已是抱頭痛哭。
抬起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指著張二婆媳,唐郁香一字一頓的說道:“誰是毒婦,誰是惡人,自有天在上面看著,也有她們這樣,受到過迫害的人在看著,由不得你信口雌黃!”
被唐郁香身上猛然爆發出來的氣勢一震,李王氏竟吶吶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立在一邊的李峰,此時也終于清醒了過來,他不想死,他還年輕,于是他向前疾走兩步,往地上一跪,邊磕頭邊求饒,“二奶奶,奴才知錯了,求您饒奴才這一回吧,奴才的父親與娘親做的事,與奴才無關啊。”
說到這里,李峰突然將頭轉向了李王氏,怒聲罵道:“你瘋了嗎?竟敢行刺二奶奶,你不想活了,別拉著我墊背啊!”
瞧著兒子那張牙呲目裂的嘴臉,李王氏先是一怔,隨即臉色變的灰白,她行事沖動,一向不喜歡動腦子,吃這一罵,才反應過來,行刺主子可是大罪,不但她活不了,就是兒子和兒媳也得跟著一起陪葬。
唐郁香由知冬與知秋扶著,重新坐在椅子上,冷眼望著這對母子,心中沒有半點同情,畢竟這李王氏的為人,實在是太過可惡,在她的眼里,只能看到別人的好壞,卻從來不想想自己做了多少惡事。
李峰也不是個好東西,惡事也沒少做。
“二……二奶奶,是奴婢一時糊涂,才做下這等錯事,求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奴婢的兒子吧。”李王氏為了兒子,強忍著胸前的巨痛,也爬起來給唐郁香磕頭,只是兩三下,額頭就見了血。
唐郁香此時胸中的怒火還沒有全消,一指張二婆媳,冷聲喝道:“你知道心疼兒子,為他求情,但你下手害人的時候,可有想過,她們的兒子,也是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親骨肉!”
李王氏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的磕頭求情。
而李峰,則一邊求饒,一邊罵上李王氏幾句,見唐郁香坐在上位不松口,到最后竟然爬過去踹了兩腳。
“夠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該怎么罰,自有條文可依!”唐郁香冷冷的瞥了眼沒有半點骨氣的李峰,一揮手,胡二等人就一擁而上,將李王氏,李峰,以及李管事的尸體拖了下去。
這樣的一家人,她是不會同情的,尤其李峰還是個連母親都敢打的白眼狼,這種人就算是保下來,留他一命,也不過是在浪費糧食而已。
胡二出了大廳,微一猶豫,就獨自離開,跑向了大廳,畢竟李管事是他們幾個暗中打死的,得盡快報告給大管家才行,不然這位二奶奶若是怕林老太君懲罰,將他們拱了出去,那可就不妙了。
唐郁香又安撫了廳內告狀的眾人幾句,就勸他們退了下去,張二婆媳見這位二奶奶果真給她們做了主,離開前,還給她磕了個響頭。
現在大廳內只剩下了唐郁香主仆與幾位姨娘,唐郁香原本想要謝謝玉姨娘的救命之恩,但玉姨娘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目光清冷,一句話也不說,弄的她尷尬不已,霜姨娘也是一樣,不冷不淡的,聽完她的感謝聲,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李管事的死,可不是件小事,所以唐郁香此時也沒有心情理會兩位姨娘對自己的疏離,又寒暄了幾句,就讓她們退下了,走之前,幾位姨娘又要磕頭,全被她給攔了下來。
知冬一直等幾位姨娘出了大廳,這才焦急的問道:“二奶奶,如今李管事死了,這可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唐郁香無力的揉了揉太陽穴,頭又疼了起來,她實在是吃不準林老太君會不會發飆,如今的她,倒是有些羨慕這幾位姨娘,雖也是主子,但卻不用擔責任。
“二奶奶,您不用怕,若是老太君非要罰您,您就說李管事是那幾個下人失手打死的,不關您的事。”知秋眼睛轱轆轉了一圈,獻了一計。
此時知秋心中雖然也很擔心,但更多的,是興奮,是主子有了權力,她也會跟著風光的興奮,從小到大,她只挨過別人的打,哪像今天這般,可以隨意甩別人的耳光。
唐郁香聞言搖了搖頭,她自然知道李管事死的蹊蹺,但事發時,她是大廳內唯一主事的主子,而且這件事原本就是林老太君交給來她打理的,如今出了岔子,死了人,她擔的責任自然最大,所以真要推卸責任,到頭來她受的懲罰不會減輕,反而會再搭上幾個下人。
那幾個下人可是大管家身邊的得力助手,她可不能就這么供出來,不然在無形中就會得罪了大管家。
早知道這幾人心腸如此冷硬,唐郁香說什么也不會讓大管家將他們留下來,如今到好,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她卻要背黑鍋,想了半天,毫無辦法,她的胸中越來越悶,最后猛然一拍桌子,索性不再想了。
“走,我們這就去回稟老太君!”伸頭是刀,縮頭也是一刀,坐在這里干等著,也是沒用,反而憑白的擔驚受怕。
唐郁香將那幾頁大紙折好放入袖中,出了大廳,本想直接去林老太君那里,但走到半路,卻碰到了賬房管事,朱厚。
“二奶奶,奴才在這里等您半天了。”朱厚上前兩步,彎腰施了一禮。
“哦?你找我何事?”朱厚剛剛才從大廳退了下去,現在就又找上門來,使的唐郁香很是疑惑。
朱厚先是左右看了兩眼,見沒有下人路過,這才將手伸入衣袖,掏出一疊紙來,“二奶奶,這些東西應該對您有用,還請收下。”
知冬見主子給自己打了個眼色,就上前接過,然后遞給了唐郁香。
朱厚也不等唐郁香看完,只是說了句‘還請二奶奶日后多多關照’,就告退離開。
“二奶奶,這上面寫的是什么東西?”知秋見朱厚走遠了,主子還站在那里仔細的看著,好奇的問道。
唐郁香吁了口氣,將這些紙張也折疊好,收進了衣袖,“這些是李管事以前貪墨的證據,我大概算了一下,竟然有千兩之巨!”
“什么?有那么多?”知秋捂著小嘴,倒吸了一口涼氣。
知冬對那些數字不太感興趣,只是細眉一皺,輕聲問道:“二奶奶,這個賬房管事,打的什么主意?為什么要給您這些東西。”
“討好我唄!”雖然又多了些李管事的罪證,但唐郁香緊蹙的眉頭沒有半點松緩,這些東西根本就沒多大用,現在她會不會受罰,最重要的,還是看李管事在林老太君的眼里,地位有多高。
林敬之與侍墨一前一后離開了林府,也沒讓其他下人跟著,在大街上一陣左拐右轉,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后,才在城南的一處院落門前停了下來,由于楊威的身份需要極度保密,所以他們經常在不同的地點碰頭。
侍墨先是左右看了幾眼,見沒有可疑的人跟著,這才輕輕敲響了房門,院內的人聽到了敲門聲,便問了一聲,“誰?”
這個人的聲音林敬之以前沒有聽過,可以肯定不是楊威。
“是我,二爺來了。”侍墨回了一句,就聽‘吱呀’一聲,房門被打了開來,開門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身穿粗布長衫,五官端正,皮膚黝黑,看上去不像暗衛,倒像是個種田的莊稼漢。
林敬之與侍墨快見門打了開來,就疾速走進了小院,小院不大,腳下有條石子路,四周零零散散的種了幾棵小樹,一共有五間廂房,楊威正站在不遠處的臺階上。等林敬之走近,就趕緊單膝跪地,拜道:“奴才楊威,叩見二爺。”
因為有大事要問,林敬之只是虛扶了一把,就邊走邊問,“蝗災真的爆發了?消息可靠么?”
楊威站了起來,彎著腰跟在林敬之的后面,回道:“絕對可靠,奴才已經收到六七張飛鴿傳書了。”
走進大廳,林敬之便在上首位坐了,侍墨見桌子上有溫茶,就拿起來給主子倒了一杯。
“拿來給我看看。”
楊威聞言就伸手入懷,掏出來幾張長有三寸,寬約兩指的紙條,遞了過去。
林敬之接到手中一看,只見這紙條寫的很是簡明,只有兩個方方正正的大字,‘事急!’,看來蝗災是真的提前爆發了。
“楊威,上次我讓你收購糧食的事情,辦的怎么樣了?”蝗災提前爆發了,那么收購糧食的速度就要加快,盡管朝廷怕天災攪的人心惶惶,會將消息封鎖一段時間,但這次蝗災可是遍布了北方四大洲,壓是壓不下來的。
可以預料,此次天災雖不至于動搖大乾王朝的根基,但也不可小視,畢竟北方邊關戰事連連,已使的國庫空虛,要振災,怕是也拿不出多少銀兩物資。
“回二爺,現如今新糧就要下來了,所以舊糧的價格極賤,比往日里,降了近三成還多,而且貨源充足,直到今天,已經收購了約有一百五十萬擔米糧,現已有一大半都裝上了馬車,在來洛城的途中。”
林敬之聞言默算了一會,長長松了口氣,現在蝗災只是小規模的爆發,也就是說,離真正大面積的蝗災至少還有五六天的時間,到那時就算是朝廷壓不住消息,等傳入流洲,也是八九天以后的事情了。
盡管很多商家在北方都有自己的店面,但除非他們與自己一樣,能提前推算出今年會有蝗災爆發,不然等他們發現端倪,再送回消息,也得花費六七天的時光。
而這六七天,足夠林家儲存大量的米糧了。
“好,就照這個速度收購,不許停下來,收到一定的數量,就趕緊裝車往來拉,到時要乘著夜間,將糧食存入城外的別院內,還有,要將網撒開,不要集中收購,更不能讓人知道,是我林家在暗中收購糧草。”
楊威聞言,一臉慎重的點頭應是。
“對了,遍布在北方的那些小產業,有沒有提前積壓下糧草?”林敬之偏過頭,看向了楊威。
這些情報點就等同于林家的眼睛和耳朵,十分重要,萬萬不能有失。
“回二爺,早在發現北方會有蝗災苗頭的時候,就提前備下了。”
“嗯,備下了就好,不過你最好提醒他們一句,蝗災一旦爆發,糧食就會大量奇缺,到時為了吃飽肚子,難免會有人反叛作亂,甚至引發暴動,要他們行事盡量低調,不要引人矚目,還有,盡量將糧食藏匿在隱蔽的地方,不要放在店鋪內,若是情況緊急,也可以將店門關了,只要能保證情報消息流暢就行。”
見徐威點頭應了下來,林敬之就擺了擺手,讓其退了下去,蝗災馬上就要爆發了,他要處理的事情,也會越來越多。
只是先處理哪一件呢?
心思流轉間,一道靈光自腦海,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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