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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難以言喻的悲傷

  天平寺的佛堂裏,高彾跪在軟墊上,雙手合十,似乎在向佛祖祈求。


  或者叫懺悔。


  今天她也穿著皂色的僧人常服,和從前的鮮衣怒馬大不相同。


  “佛祖在上,我的夫君高伯逸明日就要出征了,請保佑他平安歸來。”


  回望四周,發現沒有其他人在,佛堂深夜靜悄悄的,高彾輕輕舒了口氣。


  “佛祖在上,奴家前兩次婚姻,都是造化弄人,情非得已。雖然我也有錯,但卻也是形勢所逼,到現在已經無可挽回。


  隻是現在這次婚姻,我是認真而謹慎的。


  我的夫君高伯逸,他真是一個很好的人。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總之,我想和他做一輩子夫妻,想給他生個孩子,誠心祈求佛祖保佑。


  讓我和他的孩子順利降生,讓我和他能白頭到老。”


  佛像不可能回應高彾,大概是有些做賊心虛,很久之後她又小聲嘀咕道:“佛祖,我從小就要什麽有什麽,隻是兩次婚姻都讓我不滿。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讓我滿意的,就滿足我這一次的願望好不好?

  我一定勸我皇弟在鄴城多多供奉您的香火。”


  她說話的樣子,像個小女孩在向家長祈求好看又昂貴的衣服一樣,眼巴巴的讓人心疼,又覺得有些好笑。


  “今日有所不便,明日奴家會送來香油錢,聊表心意。”


  她的內心是高傲的,並不願意成為佛家弟子,偏偏又不得不去求神拜佛,其間的糾結,從那不倫不類的話語中就能窺伺一二。


  帶著皇族的傲氣,卻又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這或許就是高彾的矛盾所在。


  高彾離開後,佛堂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光彩。


  高伯逸慢慢從佛像後麵的空隙中走出來,輕歎一聲,內心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在蔓延。


  兒女私情在家國大事麵前不值一提,而麵對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卻又有不同的選擇。


  他現在可以回禪房去找李祖娥,兩人繼續把剛才沒做完的事情做完。


  但不知為何,此刻已經沒有之前的那種情緒。


  高伯逸相信李祖娥現在也是如此。


  “看以後有沒有緣分吧。”


  高彾在佛堂裏的那番話,讓高伯逸什麽心思都沒了。


  他悄悄的出了天平寺後門,翻身上馬,順著高彾犢車的燈火,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


  黑燈瞎火的,要是正室夫人遇到盜匪什麽的出了事,那樂子就大了。高彾一直養尊處優沒什麽心機,不知道江湖險惡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


  果不其然,高彾並未回城,而是讓健碩女仆送自己到了漳河邊上,一個人找了塊幹燥的石頭,將燈籠放在身邊,直接幹脆的坐了下來。


  並讓健碩女仆離自己遠遠的。


  “高澄啊,姐姐知道你好色,姐姐也知道你除了好色自大以外,其實人還不錯,比高洋要好多了,起碼你不會六親不認。


  兄弟姐妹裏麵,也是你和我關係最親。


  記得幾年前吧,姐姐就是在這裏看到你滿身是血的被人抬著,我什麽都做不了。


  今夜我就當你在這裏,想跟你說說心裏話。”


  高彾輕輕歎息了一聲,雙腿並攏,將頭枕在膝蓋上,自言自語道:“你們男人對付女人確實有一手。


  那高伯逸……唉,雖然我知道會嫁給他,跑不了的,但我就像是被他迷了心一樣。


  第一次見麵他就抱著我,在我耳邊說那些甜言蜜語。


  我明明知道這樣不好,卻一點都不想反抗,我還主動吻他,聽著他那些漂亮話,心裏特別舒服。


  哼,當初你是不是用這種手段去對付父親的妾氏鄭大車的?”


  “成親了以後,我一天不見他,就像丟了魂一樣。我知道他是在用心取悅我,跟你把女人當貨物不一樣,你隻顧自己快活,他卻是……唉,我跟你說這些幹嘛。


  總之我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又不敢對其他人說,在他麵前還要裝一副冷冷的模樣,我也好迷茫好難受的。


  有時候我都忘了自己多大歲數了,你說你的女人那麽多,教教我怎麽辦好不好?”


  “母親讓我嫁給高伯逸隻是權宜之計,遲早會殺他的。而我看他也不是池中之物,弄不好,母親和高洋都不是他對手,到時候必有一場血腥惡戰。


  我夾在中間,你說我能怎麽辦。難道讓我再去找下一個嗎?我不想再找了啊,這一個已經把我所有的氣運都用盡了,我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你那麽聰明,你教教我怎麽辦?兄弟姐妹裏麵,就屬你最聰明睿智,你教教姐姐我好不好?”


  滾燙的淚水從眼角劃過,高彾越哭越傷心,聽著漳河流淌的聲音,將頭埋在膝蓋中間,就像是一隻逃避現實的鴕鳥一般。


  好像這樣子,就可以不理會世俗間那些讓人煩心的破爛事了。


  隻是哭了沒多久,高彾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輕輕攬住,她想也沒想就靠在對方懷裏。


  除了高伯逸,沒人會對她這樣。


  一般的仆人不敢近身。


  好色之徒直接就撲了。


  哪裏有人能把她抱在懷裏啊。


  “這麽晚不回家,是在這裏釣魚嗎?”


  釣個鬼的魚!我是出來散心你沒看見嗎?


  高彾心虛的問道:“你剛才都聽見了?”


  “聽見什麽?我剛剛來好不好,要不是你犢車在那邊,我還真找不到你。”高伯逸沒好氣的說道:“黑燈瞎火的,你這大美人四處亂晃,遇到歹人怎麽辦?不是歹人的男人,夜裏見了你也要成歹人了!”


  這馬屁拍得不動聲色,高彾破涕為笑道:“就你事情多,我去哪裏還要跟你說啊?走了走了,蚊子多,我回去睡了。”


  高彾上了犢車,高伯逸騎著馬,走在車邊上,緩緩朝著郊外的農莊而去。


  現在這個時候,顯然已經不適合入城了。


  “你剛才真的什麽都沒聽見?”


  高彾拉開犢車的幕簾,伸出頭問高伯逸。


  “不然呢?你剛才是不是在罵我,所以害怕我聽見?”


  “哼!不想告訴你!”


  高彾暗自鬆了口氣,那些話要是讓高伯逸聽見了,她以後還怎麽見人啊!

  “對了,有件事想問問你。”高伯逸在犢車的幕簾外問道:“等我出征回來,你搬過來我們一起住怎麽樣?那樣就能天天看到你了。”


  “再說吧!”


  聽到這話高彾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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