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跑路王與牆頭草(中)
段暢說得沒錯,雖然是“形跡可疑”的人,但是這二人並未受虐待,或者說根本來不及受虐待。所以當他將這兩人帶到斛律金麵前的時候,對方如釋重負的朝自己微微點頭。
並擺擺手,示意自己快走。
“末將這就去巡視城門了。”
段暢拱手行禮,隨即轉身便走。有時候能不能混得開,能力隻是一方麵,身份背景和後台往往更重要。像他這樣沒後台的人,爹不親娘不愛,自然是低調點好。
等段暢走後,斛律金這才放下偽裝,激動的拉著楊約的手道:“楊長史,快跟末將說說,晉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斛律金未必很看重與婁昭君之間的交情,但他很在意晉陽城內究竟發生了什麽,然後再來判斷,他麾下這支軍隊,要何去何從。
“太後生前就認為段韶尾大不掉,狼子野心,於是口述遺詔,命在下貼身保管,一旦有意外,則交給長山王。
然而那日事發突然,在下還來不及將遺詔交給長山王,段韶的叛軍就已經攻占晉陽宮。在下趁亂逃脫,便帶著遺詔前來尋找斛律將軍,尋求應對之策。”
楊約將懷裏揣著的遺詔拿出來,親手遞給斛律金,隨即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斛律金表麵上平靜如水,實際上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婁昭君死,果然不是謠言!
晉陽被段韶控製,果然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那麽高演哪裏去了?婁昭君的喪事如何辦?今後晉陽這邊的政局如何?斛律家族會不會在這次變亂中受影響?
一個又一個疑問在腦子裏劃過,讓他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我安排二位在城內住下,事關重大,請讓在下思慮一二,可否?”
斛律金說得客氣,實際上則是軟禁。當然,如果他想明白了,不要投靠段韶,那麽楊約二人自然是無事。但若是他決定跟段韶沆瀣一氣,那麽這兩人就是送給段韶的“投名狀”。
“如此,那我們聽從斛律老將軍安排。”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楊約麵帶笑容的拱手說道,並沒有說什麽廢話。畢竟,就算他讓斛律金放了自己二人,對方也很可能不搭理。
甚至反過來揶揄一番。
那又是何苦呢?
斛律金叫來親兵,將楊約二人送到驛館,好吃好喝的招待著,隻是不允許他們離開縣城,其他的並未過多限製。
……
楊愔家的廳堂內,朝中諸位大佬都在,包括高伯逸、斛律光、燕子獻、崔季舒等人,今日楊愔剛剛收到晉陽那邊以“政府公函”形式送來的“催糧信”,就立刻邀約各方前來府上商議大事!
因為現在朝廷的“首腦”,也就是兒皇帝高潛隻是個擺設,李祖娥又沒什麽政治才華,無法參與到國策的製定當中,所以實際上鄴城的格局,是楊愔在主管政務,高伯逸主管軍務。
雙方配合還算融洽,就算有矛盾,也能小範圍的商議來定奪。
“段韶這是在投石問路呐。一方麵,他們是在試探我們準備好了沒有,另外一方麵,因為我們肯定會拒絕,所以他們一定會以此大做文章。
然後讓那些餓得眼睛發紅的鮮卑軍戶南下搶糧食!”
看完這份公函,高伯逸冷笑著將其遞給斛律光說道。
唐邕在公函中說,上次鄴城給晉陽送糧,還是去年九月的事情。如今快過去一年,晉陽的存糧已經見底,軍戶們甚至都開始餓肚子鬧事,再等下去,或許會有“不可預知”的事情發生。
所以請朝廷中樞速速把糧食和戰馬吃的草料送來,然後晉陽這裏的精銳大軍,才能繼續幫國家鎮守邊疆。
其中威脅之意非常明顯!
說白了,不送糧食過來,那麽我就派兵去鄴城拿,就這麽簡單。
“此番晉陽六鎮來勢洶洶,諸位,請問要如何回應?”
楊愔側過頭看著高伯逸問道。
糧草的事情,是楊愔在管。然而打仗的事情,那可是高伯逸的專業,要不要送糧草過去,實際上也就是在問要不要直接跟晉陽那邊翻臉!
這可不是楊愔能說了算的。
“派人去,說糧草稍後就到。”
“然後呢?”楊愔疑惑的問道,高伯逸這是在搞個錘子啊。
“沒有然後了啊,你還要什麽然後?難不成真的送糧草去?”
高伯逸的這種行為,類似於後世遊戲玩家催促遊戲公司快點發新版本,結果對方就回複一個“在做了在做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漂亮話誰不會說,至於要怎麽做,那是後話。
在場眾人麵麵相覷,唯獨高伯逸和斛律光二人麵色如常,似乎早有預料一般。
“大都督,晉陽軍強,若是南下討糧,隻怕不容易打發。”
禿頭大叔燕子獻憂心忡忡的說道:“還不如直接拒絕,厲兵秣馬在滏水河沿岸屯兵!”
“對啊,那些亂臣賊子,不需要跟他們客氣了,居然還舔著臉來討要糧草。”
“大都督,不用跟他們客氣,直接用兵戈回話!”
眾人七嘴八舌的,群情激憤,似乎現在就想當場撕了段韶!
看來,鄴城中樞跟晉陽叛亂勢力有場不可避免的大戰,似乎已經深入人心,大家擔憂不過是高伯逸能不能打得過而已。
很多人也是等得不耐煩了,希望直接把神策軍拉出來就幹!
可惜高伯逸並不這樣認為。
兵不厭詐,能拖一天是一天,因為敵人正在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對此高伯逸非常確信,時間在他這邊。
“公文就這麽發吧,晉陽那邊怎麽想,不用去搭理他們,我們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就行了。
在下還有要事,這就告辭了。”
高伯逸並不是一個獨斷獨行的人,然而有時候,真理是在少數人那邊的。他直接起身告辭離去,隨後斛律光也跟著離開,倒是讓楊愔有些看不明白。
作為牆頭草家族的一員,斛律光的立場是很微妙的。如今他出現在這個場合,似乎與以往的曖昧立場很有些不同。
這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眾人都散去之後,楊愔一個人來到書房,攤開晉陽那邊送來的“公函”,看了又看,隨即將其合上,深深歎了口氣。
“這是圖窮匕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