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我這條船又大又寬(中)
“入秋的河蟹,尤為鮮美。清蒸出來,切薑絲,蘸醋,妙不可言。”
高伯逸指著麵前那蒸得通紅的大河蟹說道。
在場的都是心思玲瓏之人,隱隱感覺到高伯逸話裏有話,比如說“鮮美”啊,“妙不可言”啊,他是不是在說那個“債券”,是個特別好的東西呢?
似乎說了,又似乎隻是在說吃的,到底是不是呢?
這樣忐忑的感覺,實在是讓人心裏很不舒服,隻是形勢比人強啊!獨孤信麾下那幾萬兵馬可不是鬧著玩的。
作為世家的話事人,那都是些老奸巨猾之輩。他們當然不會認為高伯逸會放縱獨孤信的軍隊四處搶劫!那樣隻會把自己的路走死,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就不會做這樣愚蠢的事情。
那麽高伯逸會怎麽利用獨孤信這張牌呢?最簡單的辦法隻有四個字:軍戶安置!
隻要高伯逸看你不順眼,那麽他就會把獨孤信麾下大軍和家眷,安置在你家所在的家鄉(也就是宗祠所在地)!
嗬嗬,後麵可就熱鬧了呢,人家有一萬種辦法折騰得你欲哭無淚,生不如死!
當然,這是最好的情況,至於更多的牌,那要看高伯逸到底想怎麽打。隻要對方願意,能夠出的牌幾乎是無限的多。特別是有鄴城中樞政令的支持,檢地的時候誰家不聽話,就把獨孤信那支軍隊調過去。
嗬嗬,到時候那些土地和匿藏戶口,你是吐出來還是不吐出來呢?
“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我身邊這位,是蜀地公孫家的傳人。來,竹竿,你給在場各位表演一下劍舞吧!”
高伯逸跟竹竿使了個眼色,讓他到大廳中央來“耍耍”。
宋代以前,民間尚武之風相當普遍,重大宴會時舞劍,乃是十分常見的“保留節目”。高伯逸讓心腹手下表演舞劍,確實沒什麽值得懷疑的。
然而,同一件事,解讀它的意義,要放在大環境下看,不能孤立割裂開來權衡,否則往往會得到截然相反的結論。
如今正是北方漢人世家與高伯逸“解決分歧”的關鍵節點,這個時候高伯逸讓手下舞劍,頗有些“鴻門宴”的意思。
可偏偏你又說不出什麽來。因為高伯逸確實不是在針對誰,而是在場所有人,都是他要針對的對象!
“楚王,今日晚宴,讓人舞劍,這合適麽?”
坐在高伯逸下座的楊愔疑惑問道。
他不是沒看出來高伯逸是什麽意思,而是很多話,硬著頭皮也要說。哪怕他看不慣世家的作風,但作為世家的一份子,甚至是核心人員,他必須要表態。
此乃屁股決定腦袋。
“晉陽六鎮馬上要打過來了,刀光劍影必然不少。先讓大家適應適應也好嘛。”
高伯逸毫不在意的笑道,這話說得隱隱帶有威脅之意。
“使出全力,你的臉麵就是我的臉麵!”
高伯逸將竹竿叫過來,在對方耳邊低聲道。
“喏!主公放心吧。”
竹竿來到大廳中央,開始舞劍起來。一時間身形變幻,來去如風。劍光閃爍之中,讓人看不清影子在哪。
如果是這樣也就罷了,在場的畢竟都是見過世麵的,這種江湖豪客也不是什麽稀罕貨色。
沒想到竹竿圍著眾人各自的桌案轉了一圈,每個人都感覺眼前劍光一閃,然後那紅澄澄的螃蟹,兩支蟹鉗已經穩穩的落在盤子裏,切口極為整齊。
除了高伯逸之外,在場所有人無不驚愕動容!
好快的劍啊,難怪高伯逸經常帶著這位大搖大擺的還沒被殺死,實在是功夫太過於了得了。剛才高伯逸若是有殺心,隻怕在場各位一個都活不了。
當然,高伯逸又不是殺人狂,更不是蠢貨,又怎麽會做這種把自己逼到絕路的事情呢?他又不是爾朱榮!
舞劍完畢後,竹竿退到高伯逸身後,成為了不起眼的“隱形”人。
眾人都還在愣神之間的時候,崔季舒忽然鼓掌大笑道:“厲害厲害!楚王身邊真是藏龍臥虎啊!今日漲見識了!”
“是啊,剛才好快的劍,我都沒怎麽看清。”
“誰說不是呢,真是厲害啊!”
崔季舒一開口,尷尬的場麵瞬間被打破,眾人迅速活絡起來。高伯逸想表達出來的言外之意,他們應該也了解到了。
“來來來,今年秋收,收成遠好於預期,為五穀豐登幹杯!”
高伯逸睜眼說瞎話的舉起酒杯,將裏麵的“美酒”一飲而盡。
主人幹杯了,你還能看著麽,隻能喝唄!
一杯酒下肚,不少人臉頰都紅了。
高伯逸家裏的酒,貌似很烈啊!
“晉陽六鎮反叛,遲早會攻打鄴城。不過有我高伯逸在,有神策軍在,勢必不會讓他們得逞。來,為了壯我軍威,幹一杯!”
高伯逸又舉起了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這廝該不會是喝的假酒吧?
所有人心中升起一個疑問,不過高伯逸又喝了,你還能不喝麽?不壯軍威,那你是想幹嘛?這杯下肚,不勝酒力的楊愔已經有些頭暈目眩了。
隻怕再來一杯的話,在場的人估計要倒下不少!
不過還好,高伯逸並沒有再找其他理由喝酒,而是長歎了一聲。
“唉,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鄴城未必缺糧,可這神策軍的糧草輜重,一直都不足數,我為此也是傷透了腦筋啊!”
高伯逸捂著額頭,裝模作樣的說道。
他這完全是胡扯!神策軍別說是夥食了,就是軍餉,也從未拖欠過,一直都是按時按量的發放,從未有不足數的情況!
隻可惜在場所有人都不可能有哪個傻蛋站出來打高伯逸都臉,隻能臉上堆著笑容,言不由衷的附和著,都裝作自己智力低下。
“晉陽六鎮鮮卑若是來了,神策軍的糧草,恐怕還需要各位出把力。可是吧,我總覺得,誰家的糧食也不是浪水打來的,也都是多年苦心經營才有了今日之成就。
我拿吧,於心不忍,不拿吧,可能打不過段韶他們,到時候他們還是要來搶走你們的糧草和物資。為之奈何啊?”
高伯逸臉上就差沒寫“多捐糧草”四個字了,在場世家話事人與朝中大佬,又如何不知道他在玩什麽把戲呢?隻不過窗戶紙沒捅破,那就當不知道猜不透唄?
誰會傻乎乎的把自家的東西往外麵送,然後肉包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