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0章 刺勒川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高伯逸一字一句,緩緩的說出這首聞名天下,連乳臭未幹的小兒都聽過的樂府詩歌。聽到高伯逸說出這首詩,斛律光板著的麵色變得柔和,似乎觸摸到內心中柔軟的地方。
“剛健質樸的民歌,不是屬於某一個人的,也不是屬於某一族人的,而是屬於我們大家的,屬於天下每一個人的。正如這漢字漢語,亦是屬於我們每一個人的。斛律都督是否認同這一點?”
高伯逸的氣魄,斛律光此刻是讀懂了。他麵色平靜的點點頭,非常意外的沒有反駁,亦是沒有說多餘的話。
“斛律都督可否用鮮卑語吟唱這首歌?”
高伯逸麵不改色的問道,幾乎是一瞬間,斛律光的麵色變成豬肝色,幾乎要找個地洞鑽進去。
“那個……卑職不善唱歌,很難聽。大都督這是在為難卑職了。”
別說是高伯逸此刻就在麵前,哪怕四下無人,斛律光也不會發了瘋一樣沒事唱歌啊!那得多腦殘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
“啊,是我疏忽了。”
高伯逸“恍然大悟”說道。他拉著斛律光的手,十分熱情的說道:“府上有無善歌的軍士?選幾個出來也是一樣的。”
原來如此!
斛律光鬆了口氣。他府上的親兵,有沒有會唱歌的不好說,但是把這些人推出去當“替死鬼”,卻是毫無壓力的。
至於那些人唱得高伯逸滿意與否,跟自己何幹?
“來人啊,把府上親兵都叫來,我有事吩咐!”
斛律光對著門口的方向喊了一聲。
很快,府上數十個親兵就列隊站好,站在院子中央。斛律光思索了片刻,指著其中幾個大聲說道:“你,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跟著楚王殿下走。他讓你們做什麽,你們就做什麽,等楚王殿下說你們可以回來了,那你們再回來,聽到沒有!”
聽是聽到了,就是沒搞明白自家老大究竟是想幹嘛。隻可惜官大一級壓死人嗎,更何況是大了N級。斛律光這座大山壓死他們所有人都綽綽有餘。
這話能不聽麽?
高伯逸聽見了一聲聲言不由衷的“喏”,像是沒吃飯一樣。
“斛律都督,那人我帶走了,今日打擾了。大戰在即,你也好好保重,我們戰場上攜手殺敵,如何?”
高伯逸拱手跟斛律光行禮說道。
“大都督請,沙場之上,末將豈有不效死之理!”
帶著四個斛律光的親兵回到家,高伯逸就將他們集中在一個僻靜的院落中。這四人都非常緊張,畢竟,他們是斛律光的親信,被踢到高伯逸這裏,這叫什麽事啊?
如喪考妣談不上,不過心情低落是難免的。
“那個,你們會唱歌嗎?”
高伯逸盯著四人的眼睛問道。
哈?唱歌?
這四人剛才腦子裏胡思亂想,就連當男寵什麽的都想過,唯獨沒料到高伯逸讓他們唱歌!
這算哪門子的“辦事”啊,實在是太離譜了!
“那個……卑職小時候還挺會唱山歌的。”
個子最小,最不起眼的一個親兵有些軟弱的說道。在軍中,會唱歌並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
尼瑪,打仗又不是選歌姬!
“好!今日開始,你就是個偏將軍,可以獨領五十人,人員三日內就給你配齊!他們三個,都聽你調配。”
高伯逸大手一揮,決定了這四人的未來,幾乎算得上的“粗暴武斷”。
根本就沒有打商量的餘地,就隻是告訴他們一件事罷了。
“行了,不必疑慮。現在就開始,你們輪流在我麵前唱刺勒川民歌!”
嗯?唱民歌?唱刺勒川?
高伯逸麵前四人麵麵相覷,萬萬沒想到這位聞名鄴城的“京畿大都督”,居然有這麽個愛好。
想聽唱歌,你聽女人唱也行啊!
“你們不樂意?那行啊,鄴西城的永夜坊還在建設當中,正好缺四個掃地的,我看你們身材魁梧,挺合適的嘛。”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這話語明擺著就是不懷好意。
“沒有沒有,我們願意唱歌,唱歌挺好的!”
這四人幾乎是眾口一詞的說道。
“那好,你們不僅要自己唱,過兩日我叫人調配來的五十人,你們也要教會他們唱,到時候要考核的,聽到了沒有!”
說到最後那一句的時候,高伯逸幾乎是聲色俱厲!
“喏!”
斛律光派來的四個親兵單膝跪倒在地上信誓旦旦的行禮道。
“像你們,本來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向上的通道,隻會在某一個時刻死在沙場上。但現在我給了你們一個向上的機會,可要好好珍惜才是啊!”
高伯逸意味深長的說道,轉身便走了。
相信這些人能領悟到自己表達的意思了。
……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其實黃河也是波濤滾滾的,甚至有些地段讓人生畏。
站在濮陽岸邊的渡口,高熲拱手對獨孤信行禮道:“屬下最後一次過黃河,之後,將在鄴城行走,為主公處理好些許小事,讓主公可以放心的出征!”
高熲不跟著自己一路出擊晉城,獨孤信其實是非常不舍的。然而,如果高熲不在鄴城行走,處理雜物,獨孤信還真怕沒有根基的自己,還有自己的家眷,在鄴城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那時候高伯逸也是出征在外,很多事情是顧頭不顧尾,真正打仗起來隨時有生命危險的,誰還會關注你那點“小事”啊。
所以跟高熲合計了許久,最後商量好,讓高熲坐鎮鄴城,擔任聯絡官,處理一般性事務,不讓獨孤信分心,也盡量少讓高伯逸操心。
草草的叮囑了幾句,高熲就上了過黃河的渡船,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之中。
此次高熲前去鄴城,也是最後一次渡河,就是為了安排好所有的細節,讓獨孤信可以“風光”“大氣”的出現在鄴城中樞的朝堂之上。
而不是一個從敵國叛變逃跑的“喪家之犬”。
“韓擒虎,你可願意跟我一同過河?”
獨孤信轉過身,詢問低著頭一言不發,把自己當成透明人的韓擒虎。
“屬下自然是願意的。”
韓擒虎平靜的說道,臉上看不出喜怒。
“嗯。”
獨孤信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接著說道:“此番惡戰,有你建功立業的時候。等將來是你爹需要你來照拂,還是別的什麽,還真是未知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