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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6章 大義與人心(中)

  從高伯逸府邸裏出來的時候,裴讓之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頭頂像是挨了一錘子,眼冒金星,走路都是一晃一晃的。


  “士禮?士禮?”


  楊愔拉著裴讓之的衣袖問道,他這位至交好友,真是被高伯逸一通老拳打得要胸悶吐血了。


  裴氏的得意算盤是什麽呢?


  很簡單,就是眼睜睜看著高伯逸殺掉段深祭旗,然後裴氏就私下裏宣揚,自己是高伯逸的親信,奉命截住段深的。至於段深的行蹤是誰泄露的,他們也不知道。


  而段韶定然會恨裴氏入骨,不過那有什麽關係呢?不算不恨,難道段韶會給河東裴氏好處?


  兩邊根本就不是一群人,談不到一塊去的!與其這樣,還不如徹底對,然後在高伯逸這裏找回好處來!

  根據“千金買骨”的道理,高伯逸定然會給裴氏極大的好處,以吸引更多人才投效。


  這就是裴氏在家集體商議好的策略,由裴讓之負責執行。


  可問題是,人家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高伯逸居然不殺段深,還說服對方倒戈,這一下弄得河東裴氏裏外不是人!


  裴氏:段深送給你了,總要給點好處嘛。


  高伯逸:段深自己來鄴城的,跟你有什麽關係?

  對話差不多就變成這種畫風了,裴氏吃了個啞巴虧。現在高伯逸這裏的段深已經變成了一個為了“大義”,連老爹都能坑的二五仔,難道你要去跟這種人講道理?


  一手好牌打得稀爛,說的就是現在的裴氏,吃了個啞巴虧,還沒處說理。


  “鄴都酒肆甚多,去喝一杯如何?”


  楊愔拍了拍裴讓之的肩膀問道。


  “如此也好。”


  ……


  “今日做得很好,不過明日的朝會,你還要繼續表演一下。”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段深,一副反派嘴臉。比較起來,段深的樣子更像是受害者,或者說他本來就是!

  “高都督,你這個人真的很可怕。”


  段深一臉慎重的看著高伯逸,最後吐出這樣一句話來。他做出這樣的選擇,並不是一時頭腦發熱,而是高伯逸有句話打動了他。


  “你父勝,你亦有兄弟,可傳家業。你父若敗,全家必死,傾覆之下安有完卵?”


  這話說得很明白了,你爹贏了你肯定活不成,但是你有哥哥弟弟怕個球!然而萬一你爹輸了,你的所有兄弟和近枝父輩都會死!這點毫無疑問!


  到了那一天,段氏的傳承,就靠你了!從目前的局麵看,這種可能性不僅有,甚至還相當大!

  那個時候,你要就是段家唯一的希望!

  所以說段深做這樣的選擇,一來確實怕死,不想卑微又毫無意義的死去。二來,也是忍辱偷生,希望段氏一脈不要絕種!

  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會做這樣的選擇,這就是高伯逸的可怕之處,因為你所有能走的路,都已經被對方安排好了。


  “謝你吉言,不過估計你會恨我入骨的。將來有本事,擺明車馬放馬過來便是,你有本事敢來,我就敢接招!”


  這話說得霸氣外露,一時間段深居然愣住說不出話來。要知道,他比高伯逸還稍微大兩歲!

  “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院落,等會你就去那邊住著吧。至於明日朝會上怎麽說,聽我吩咐便是。”


  扔下這句話,高伯逸起身便走,懶得跟段深墨跡。


  段氏或許還能傳承下去,但他們的脊梁骨已經被打斷,家族精神的傳承,已經永遠被割裂。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


  高伯逸在教訓段深的時候,鄴南城的某家小酒肆裏,楊愔和裴讓之正在對飲,後者明顯喝的有點多,說話舌頭都大了,臉頰嫣紅,精神卻是異常亢奮。


  “看到高伯逸如今工於心計,雖然我們吃了個大虧,卻也是鬆了口氣。”


  裴讓之搖頭歎息道:“有誌不在年高,無能空活百歲。高伯逸少壯之年,就有如此成就,果然不是偶然的,哪怕我們事前再怎麽高估他,到最後也是低估他了。”


  裴氏確實是栽了個小跟頭,不過怎麽說呢,問題倒不是太嚴重,隻是說沒有薅到高伯逸的羊毛罷了,要談損失的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相當於免費機票換成了全價機票,看起來吃虧了,但總算是能登機,比滯留機場要好太多了。


  明日朝會之後,裴讓之就會快馬回河東,然後與家族分享此番鄴城的經曆,重新評估高伯逸這個人,再來看是不是要多下注!

  想像現在這樣空手套白狼,那是不成咯。


  “士禮,將來你有何打算?”


  知道裴讓之心情不好,楊愔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岔開話題,隻得“尬聊”。


  “我哪裏有什麽打算。等局勢平靜之後,我就會回河東守土,不再出現鄴城,估計老死那天你都很難看見我啦!”


  裴讓之略有些傷感的說道。


  古代為什麽會重視別離?那麽多寫離別的詩句,像什麽“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啊,像什麽“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啊之類的。


  就是因為那時候交通不便,通信不便,人的預期壽命還很短,指不定一個風寒就掛了!


  所以有時候簡單的離別,搞不好就是永別!都要“永別”了,能不激動麽?


  “家書抵萬金”,這可不是隨便說說,而是當時社會需求的真實寫照。


  “沒事,我侄兒裴矩會在鄴城活動,你有書信,交給他也是一樣的。”


  提起這個侄兒,裴讓之滿臉自豪,那真是比自己兒子有出息了還要臭屁。嗯,他確實無子,裴矩已經過繼到他名下,以後會繼承衣缽的。


  “聽你多次提起,裴矩不過十一歲而已,他真能在鄴城混下去?”


  楊愔簡直有些懷疑人生,或者說覺得長江後浪推前浪,他這個前浪要死在沙灘上了。


  “這麽說吧,來之前,裴矩就說,高伯逸不是易於之輩,隻怕我們家會吃虧。你看,現在果然如他所料。”


  裴讓之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他說中了高伯逸一樣。


  其實那時候他還不是滿臉不信,要不怎麽這次會栽跟頭呢。


  “說是說不出來,日後遵彥你可要多多照拂才是。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驛館了,雖說這孩子伶俐,我卻也怕把他弄丟,告辭啦。”


  裴讓之站起身給楊愔行禮,隨即轉身就走,似乎十分擔憂裴矩的樣子。


  “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一個孩子,值得士禮如此重視。果然還是孩子是自家的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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